第17章 那就來拿吧!
板車碾過泥地、輪轂粘連入秋的金黃落葉,載著六人一路駛過山間林中小道,當前方出現沿街的兩排房舍,嘈雜的人聲、糙漢唱的漁歌傳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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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車的老黑驢嘶叫了聲。
板車停。
魏叢跳下車。
這會兒,漁民們正泊船靠岸過夜,埠頭上熟人頗多,見著魏叢,大都高聲祝賀著他到縣城武館去習武,妒羨陰陽怪氣皆有,魏叢忙連聲說著不至於,老李頭則在街邊小攤吃酒、朝他舉了舉酒碗豁牙一笑。
「魏小子。」
魏叢聽到有人喚,轉身一看,陪著笑道:「舵爺。」
舵爺是個大腹便便、員外打扮的八字須男人,正是曾頭埠黑水幫現任頭目,月余不出事,他膽子也大了許多,時常在埠頭露面了。
此刻,他帶著兩個跟班,走到魏叢身旁,見到魏叢點頭哈腰的態度。
舵爺滿意道:「魏小子,你家裡把田地賣了,供你去縣城武館練武,咱也不知、也不管你以後能不能練出來,但沒練出來前,你既然打過魚,就得遵照幫中規矩,如今年整埠捕不到三十條寶魚,挖冬藕時的份額就得翻番。」
「是。」
魏叢陪笑道:「去武館太費錢了,指不定能去多久呢,定然要遵守幫中規矩,還得指望舵爺您,多加關照小的呢。」
「哈哈。」
舵爺哈哈一笑,拍了拍魏叢肩膀,「你小子是個機靈的,規矩是幫里定的,與我無關,你可不要怨我,哪天你小子要練出來了,我改口給你稱爺……好了,知道了就好。」
「謝舵爺指點。」
……
埠頭角落處。
一鬢髮斑白的老漁夫,望著不遠處街中魏叢低頭奉承、恭送舵爺離開的模樣,轉頭對女兒道:
「看到沒,爹早就打聽過了,去武館練武不是那麼簡單的,動輒要練個兩三年,才能低聲下氣的去給大戶人家做個護院之類的。」
「要成為武師大人,且不說要花多少銀錢,就是有多少個交錢練武的,才能出一個武師?他那後娘,肯定會把賣田的這筆錢記在他頭上,到時習武不成、又背了一身債……」
沈翠翠忍不住打斷了她爹的話,聲音比平日大了幾分道:
「爹,我已經說了,我只是把水生哥當成同族哥哥,與宋家大郎的親已經定了,待吉日到就進縣城結親,我從來沒有不願,你就不能盼著水生哥好些嗎?」
「咱家又沒什麼同族親戚,交好的人家也不多,水生哥家就是其一,要是將來水生哥前途遠大,我們又遇到什麼事,不就能請他幫襯些嗎?為什麼就不能盼親近的人好些呢!」
向來性柔的女兒,忽然說這麼一大通,語氣還有些憤憤。
慣常說教的沈父訥訥不言,好一陣後才聲音低了幾分辯解道:「爹也沒有盼著水生不好啊,爹當然希望他好,爹只是說,習武那條路子,好生艱難。」
「天晚了。」
沈翠翠止說了一句,邁步在她爹前邊,走向漁船。
……
「喲,水生從武館回來了。」
曾魏村,魏叢剛進村頭,三姑六婆的各種村鄰一下都圍攏了上來,話與埠頭上的漁民大差不差,大家本來都是一個階層的、臭打漁種地的,你怎麼能有機會與我們拉開差距呢?酸水歪心思在肚子裡咕嚕嚕一陣響,化作陰陽怪腔從嘴中吐出。
魏叢自是苦著臉,說在武館習武如何難,恐不日就難以為繼。
一番吐苦,將圍攏過來的人心滿意足打發走,他才朝自家走去。
魏家門前。
月姐兒和陽哥兒正坐在門前台階上,一會兒看著百無聊賴、一會兒往村頭方向翹首以盼。
忽然,好似望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月姐兒一下站了起來、弟弟在後。
「蟈蟈!」
「蟈…蟈!」
魏叢笑著抱起朝他撲過來的姐弟倆。
走進院子後,將背著的包裹解下,拿出被紙包著的兩串糖葫蘆,五日沒見著他的月姐兒和陽哥兒更高興了,拿到糖葫蘆樂開了懷。
一旁的魏樹禮看到這一幕,嘴角微沉,見到魏叢又從包裹里掏出一包茶葉,朝他遞來,臉也沉了下來。
「費這些錢作甚?也需學別人家這般那般客套?」
魏叢笑道:「爹,這回我進了寧家武館,才知武館裡館主老師另有規矩,會給習武進度快的三人獎賞五兩銀子,而師兄們說我學東西快,根骨也不比其他今年進武館的人差。」
虎蛟能兜底。
他撒了個謊。
魏樹禮這才轉怒為喜:「當真?」
「我騙爹作甚?」
「好好好!」
魏樹禮一連說了三聲好,老臉上滿是笑意,不過當看到魏叢自包裹里再掏出、帶給魏錢氏的半匹花布,還是頗有微詞,連聲說以後不許這般耗費了,習武的花費大著呢。
而在水缸旁清洗鍋碗瓢盆的魏錢氏,依舊沒給魏叢好臉色,但比半月前賣地那會兒已是好多了,自是因為賣地後、魏叢好生勸說魏樹禮將事情坦白給魏錢氏。
「天快黑了,你先吃飯吧,還熱著呢。」魏樹禮道。
「好。」
一進廚房,掀開灶台蓋子,魏叢愣住了。
灶台里熱著三碗菜,一小碗肥瘦相間的豬五花、看著僅被夾走了幾片,一條蒸鱅魚、僅被吃了頭尾小部分,再就是一碗南瓜了、剩著碗底的少許,糙米飯則是和賣地後無不同、摻了些麩。
他頓了片刻,便照常夾著肉吃起了飯,農家自是鮮少吃肉的、逢年過節都不一定,有些油渣油星就了不得了,他這具身體自也很少吃肉,兼之在武館被狠狠操練了五日、伙食淨是些粗茶淡飯,不一會兒,就將前世嫌油膩的豬肉就飯吃了大半,止剩了兩三片和些湯汁。
飯後,沒多久,天就暗了,洗漱完,與養父在院子裡再說些武館的日常,便回房了。
一日勞累,早起又無午睡。
魏叢躺在床上,卻無半點困意。
他透過夜色定定盯著茅草房頂。
「不能急,在這個時代,若無權勢背景,註定難有什麼能穩定來錢的合法營生。」
「還是得照計劃,靠吃寶魚進補,先把武練出來,屆時不說真正拜入武館門下,就是氣血入門了,局勢都會比現在農家子、漁民好多了,才有來錢的路子,能將錢拿到面上用。」
「一時的憋屈算什麼?若想人前顯貴,需得人後受罪,何況我這連受罪都還不算,更有虎蛟在,比那些使勁受罪也沒盼頭的人,不知好上多少。」
「但在此前……」
魏叢抬起手,放到眼前,回憶起上午那在縣城汗毛豎起、如芒在背的奪魂索命感。
他目光低斂著,眼皮緩緩合上。
『進武館的錢,對外解釋清楚了,是受曾寶慶所激、家中賣地得來。』
『也非初入武館、被人覬覦,不說武館允許這等事,劉貴他們也並未被人盯上。』
『唯一可能,只有黑市那次賣魚、因而被惦記上了,他們應該還未鎖定到具體的人,不然過去三五日在縣城、過去兩月,早已動手,如今應該還在圈定篩選排查有嫌疑的人。』
『好,想要翠骨鯪是吧?』
『那就來拿吧!』
夜色中,湖澤深水處,虎蛟睜開了幽綠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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