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通緝令
日光照耀,鋪灑湖面,波光粼粼。
一艘艘舢板、烏蓬在湖面上遊蕩,大有百舸爭流之勢,比日頭更火熱的,卻是在這些漁船間,此起彼伏的急切呼喊,伴隨著的,是更密集的灑網、抄網聲,更有甚者,直接跳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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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魚翠骨鯪!」
「他娘的,別跑!」
「太奶,快點,保佑孫兒!」
其中一艘舢板上,魏叢也在賣力抄網。
旁邊烏篷船,一個滿鬢星霜、鳩形皓面的瘦矮老頭,則是悠然坐望這等熱切場面,不時拿起葫蘆喝口茶水,才悠悠道:
「這寶魚哪是那麼好捕到的?這東西,講究一個命,命中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像這湖上那麼多人,為什麼捕到的是你?因為那是你的命吶。」
「老李頭,若寶魚總該被這裡的人捕到,那為什麼不能是我?況且寶魚撞到了我網裡,那我將它放了,又該怎麼說。」魏叢邊抄網邊道。
這老李頭,是曾頭埠一個慣會打漁的魚把式,很是會分辨魚情水況,拋網、收網、下籠、釣鉤等諸多漁民手藝,更是嫻熟。
魏叢買了舢板後,就買了酒肉向這老李頭請教打漁手藝,雖老李頭隔三岔五吃醉了酒,不隨他出湖捕魚,但大半個月下來,也學了個七七八八,曾頭埠的漁民,都知道了曾魏村的俊小伙水生,已算不得捕魚的生手。
老李頭嗤笑道:「等寶魚鑽進網裡,你還會憑白放了?你這種後生仔就接著犟吧。」
「誰知道呢。」
不多時,日漸斜西。
躍出湖面的一抹綠光,也長時間不再出現。
漁民們哀嘆著收網,行船返回曾頭埠。
這寶魚翠骨鯪,乃是昨日出現在這水域的,且還經常躍出水面,游在漁船周圍,像是在戲弄漁民一般。
大澤魚賤,一文錢動輒三四斤,漁民們春撈秋捕,夏養冬斗,一日辛勞下來,不過二三百斤魚,六七十文錢,但柴米油鹽醬醋茶,泊費、魚稅、例錢,花錢的地方甚多,能攢下一文錢都是不容易的。
翠骨鯪,黑水幫收購價三兩上下,有如花枝招展的老鴇赤條條地挑逗鰥夫,漁民們哪經得起這般撥弄?
便出現今日這般『百舸爭流』之景。
「明日還來!」
「不,吃過飯,我要在這待一宿!」
「俺就不信,這翠骨鯪這般,俺們就拿不住它!」
魏叢行船在最後,聽著其他漁夫的話語、望著神情,神色不為所動。
翠骨鯪,便是齒突蟾怪所說、偶爾去靛青巨石那吃碧熒水草的寶魚,在齒突蟾怪的配合下,虎蛟身這些時日已經捕了五條,圈了起來。
這兩日的翠骨鯪戲漁夫,正是虎蛟弄出的把戲。
這樣一來,他人身一下捕到好幾條翠骨鯪,就不會太過惹人注意。
『明日便收網吧,即便黑水幫要吃掉一些,也有二十兩了,夠去縣城武館練武了,屆時後續銀錢,再另想辦法。』
魏叢打定主意。
眾多漁船也到了曾頭埠附近,望見了埠頭。
埠頭依舊嘈雜,攤販的叫賣聲、吆喝聲,甚至更勝往昔,只不過販賣的對象,不是曾頭埠平日的漁民住戶,而是黑水幫從縣裡下來調查鄭三宅院失火的大批人馬。
此時,大半被燒得焦黑的那處院落,仍被黑水幫圈圍了起來,十來個人手守在周圍,相比半月間黑水幫聲勢浩大的挨家挨戶問詢,聲勢無疑小了許多,一直找不到趙爺、鄭三失蹤的線索,黑水幫再勢大,也沒法將大批人手耗在曾頭埠,已大半都撤回了縣裡。
「駕!」
魏叢和老李頭泊好船,提著漁獲不多的魚簍,剛踏上碼頭,忽聞馬踏蹄聲,轉頭望去——
便見縣城的方向上,三名官府緹騎縱著塵煙,駛入曾頭埠街道,在攤販行人驚慌失措的避讓中,舉著一副畫卷,高聲喝道:
「有逃犯一人,自外而來,殺害何宏,擄走鄭三、趙成興,姦污良家,舉其蹤跡者,賞銀十兩!斬其首級者,賞銀百兩!」
「其名,梁百岳!」
緹騎縱馬到埠頭公告欄前,將告示張貼後,又高聲喊了兩遍,方縱馬離開,前往下一地。
通緝令中提到的名字里,有一人,曾頭埠的人熟得不能再熟,加上平日鮮少熱鬧,緹騎離開後,便一股腦圍到公告欄前。
魏叢也湊上前去。
打眼一瞧。
見那通緝令上描繪了一名消瘦三四十許男子,身量頗高,面容普通,臉色蠟黃,卻是眉如濃墨,似吊梢虎,煞威騰騰。
圍觀的人里有好事者,將通緝令內容再念了幾遍,人群里立即傳出陣陣竊竊私語。
「原來鄭三那廝,是被這凶煞的主兒擄殺了去。」
「鄭三這些年惡事做絕,不知害了多少人,擄得好,擄得痛快!」
「嘖嘖,光消息就十兩銀子,不過這等凶星,撞見了只求不死,哪還有命領銀子。」
「趙成興,便是和鄭三出事的黑水幫大人物吧,那何宏,又是哪兒的貴人?」
「上回進縣城,聽聞漕幫副幫主被人殺了,聽著好像和何宏這名兒挺熟悉。」
「嘖嘖,漕幫和黑水幫都惹了,怪不得被官府通緝。」
「往這邊走,這主兒怕不是去投奔雲山水賊吧?上次隔壁鄉,殺了地主一家的阮氏三雄,鄰縣那流竄作案、殺了十幾人的沒面目相撲高手,年初劫了朝廷稅銀的操刀鬼,聽聞都是進了大澤,入了雲山,躲了官府的通緝。」
沒見慣這等熱鬧,曾頭埠的人,都聊得很起興,老李頭便連魚都不賣了,慣常拉著酒友,奔著街邊的酒攤直去。
魏叢則是又旁聽了會兒,待沒再聽到有價值的消息,才提著魚簍,到邊上魚檔里,草草將為數不多的魚賣了離開,走時又往通緝令上那蠟黃臉漢子瞧了一眼——
『不管怎麼說,這梁百岳總歸是背了我的事,照話本里的說法,我卻是與他結下了因果,若是個作奸犯科的,倒不用管,若是個真漢子,有機會,我倒該還上他這絲因果。』
心頭坐定,魏叢收回視線,大步離開。
剛走出了埠頭。
一個皮膚黝黑、長得卻有些水靈的漁家姑娘,站在通往曾魏村的路旁,笑著與他招手。
「水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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