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流連
太平興國三年二月,東京城開封府勾欄
是日,春和景明。
趙德昭和石保吉並排站在窗前,看著窗外晚霞映照下的東京城,道:「東京繁華,如同地上明玉京,大宋現下也若初升的太陽,天下卻還未一統,與遼國在燕雲的爭端也是勝多敗少。
此時正是男兒建功立業之際,這般繁華興盛的世道,若不能站在高處,身為男兒來此世一遭,又有何意義?」
石保吉也看著輝煌東京城,神色一肅,鄭重以對:「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趙德昭眼神中透露堅韌,上前握住石保吉雙手:「須君更出囊中劍,一為燕雲洗虜麈」
石保吉猝然被握住雙手,一時間百感交集,先前還為趙德昭對待如此李攸而落出失落的表情,卻不想趙德昭捕捉到,而對方也從未忽視他,頓時心生羞愧,滿臉漲紅,此時被握住雙手頓生士為知己者死之感。
激動之下反握住趙德昭的雙手,嘴唇微顫似要說些什麼但終究未說出口,反而雙手勁道愈發加大,致使趙德昭也是神色滿面通紅,心中暗道:「不想這廝手勁如此之大,此時卻是不好抽出手來。」
恰好此時閣樓上清倌人婉轉的曲聲響起,石保吉這才注意到趙德昭已經滿臉通紅,隨即鬆開雙手,舉起酒杯,乾笑道:「不想這勾欄還有如此絕色,聲音婉轉動聽,實乃天籟,不如請他前來為大王獻上一曲。」
趙德昭見狀亦是深感此言有理,出聲叫來門外小廝去請台上歌女。
門外小廝卻是去而復返,原來這勾欄今日卻是新出了一種玩法,如欲請閣中大家前來獻唱,須得作詞一首贏過眾人方可,此舉亦是給閣中歌女揚名的一種方式。
石保吉聞言卻是神色不耐了起來,我二人何等身份,竟還要寫什麼勞什子詞牌,當場就要發作起來。
趙德昭也不想有一日這樣俗套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想到今日本就是出來尋樂子,況且他倆一個失勢郡王,還有一個駙馬都尉卻是不能再有什麼不好傳聞,便急忙開口阻止正要發作的石保吉。
轉而讓這個小廝去取執筆過來,趙德昭回想自己過去背過的詩詞,再聯想如今他們所處地方,頓時有了主意,隨即揮筆寫下:
「《雨霖鈴·寒蟬淒切》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待寫完,便揮手讓小廝取下樓去,看著小廝離去的背影,只能在心裡暗道:「對不住了,三變先生。」
石保吉此時反而忐忑起來,也不知這詞能否勝過他人?再看趙德昭倒是神情自然,頗為自信。
少傾,便有嬤嬤出來宣布勝者為方才寫就這首《雨霖鈴》,石保吉聽聞頓覺不可思議,一臉不可置信的盯著趙德昭,對方卻一臉淡然,一副正該如此的表情。
開玩笑那可是柳永,奉旨填詞柳三變,其詞多描繪城市風光和歌妓生活,尤長於抒寫羈旅行役之情,創作慢詞獨多。鋪敘刻畫,情景交融,語言通俗,音律諧婉,在今後流傳極其廣泛,人稱「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婉約派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啊!
不久便有一位身穿綠草百褶長裙,披著翠水煙紗的女子走了進來。
這女子年齡約莫已經十七八歲了,看似清瘦,身段卻也不俗,頭長髮披肩,唇絳抿,嫣如丹果,一身白衣,寬大的衣擺之上,還繡著些蓮花。
臉上帶笑,向趙德昭和石保吉請安。
她小聲低語:「二位官人,我名喚李師師,也可叫我師師。」
趙德昭聞言微怔,也不知這是第幾代的李師師,難道李師師獨占魁首便要自今日始?
身旁石保吉倒是未覺這名字有什麼特殊,便接著開口問道:「你們平常都唱些什麼?」
「多是《擷芳詞》(又名《釵頭鳳》)、《鷓鴣天》、《鳳棲梧》等,此類詞牌不僅旋律優美,而且文辭典雅,最是適合演唱,只是不比今日官人所做《雨霖鈴》。」
聞言石保吉看了一眼趙德昭便說道:「那今日就唱一唱它吧。」
玉琴聲起。
李師師彈奏、低唱,憂傷與悲涼也從那詞句中透露出來。
「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這詞句確實悲戚,再加上眼前這位名叫李師師的姑娘唱的極好,不勝婉轉淒切。
一曲詞罷。
李師師神色落寞起來。
就連趙德昭、石保吉都不免歌聲感染
「這詞確實太悲了些。」
良久之後,趙德昭這才搖了搖頭。
一旁的石保吉打起精神道:「這曲這詞,其實不可多聽,否則悲從中來,反倒終日消沉。」
旁邊李師師聞言也不再多提,給二人杯中倒滿酒,聲音婉轉道:「官人今日這闕詞極佳,我亦能跟著官人此詞揚名,今後在閣中的處境卻是大為改善,師師再次多謝官人。」
趙德昭只是指了指杯子:「倒酒!」
然後與石保吉推杯換盞,直至深夜。
經此一遭,趙德昭像是喜歡上了這種感覺,每隔幾日便是要拉上石保吉前去,流連於各處勾欄。
此舉卻是惹得許國公主連連進宮哭訴。
就連趙光義也頻頻聽聞此事,今日特地叫來武德使劉知信:「至誠,近日許國公主進宮來哭訴言武功郡王拉著駙馬都尉流連於東京城內各處勾欄花坊,聽說還寫下了一首什麼詞?」
「稟官家,武功郡王近來確與駙馬都尉流連花坊,他寫的詞臣已抄錄」劉知信便說著便那說早已經抄錄好的《雨霖鈴》。
趙光義展開王繼恩呈上來的扎子,佯裝怒道:「詞是好詞,只是太胡鬧了些,王繼恩你去傳旨勒令武功郡王與駙馬都尉禁足一月,不許踏出府邸。」
王繼恩便轉身與劉知信欲出文德殿,隨即便聽到身後趙光義的低聲呢喃:「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