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他從不強人所難
第243章 他從不強人所難
多虧周渡提前打了一劑預防針,夏熙心裡有所準備,在徐衍風走到自己跟前之前,放下筷子站起來,堵住他有可能說出口的話:「你是不是還沒吃?我幫你再叫一份,飯菜都涼了。」
她所在的地方是酒店的宴客廳,擺了六桌酒席,徐衍風剛才沒來,賓客吃完離開了,現在幾張桌上都是殘羹冷炙,要不了多久,服務生就會來收拾。
徐衍風從外地趕來,沒道理讓他吃別人吃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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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到現在,哪次見面她不是繃著一張臉,跟他裝不熟,難得見她態度平和,徐衍風也想維持住這份美好,可惜事與願違,他有話要問她:「我聽人說你家以前……」
「徐衍風!」夏熙睡眠嚴重不足,腦子轉得慢不說,還一陣陣發緊,這種狀態下應付不來他的審問,只能先避開,「有什麼事以後再說,我很累了,想去睡覺。」
徐衍風抿了下嘴,剩下的話沒說,目光凝在她臉上。
她束著低馬尾,臉在燈光下很白,是一種慘澹的白,下眼瞼掛著淡淡的青黑,眼睛裡好幾條紅血絲,穿著黑色毛衣和緊身牛仔褲,整個人單薄又脆弱。
徐衍風於心不忍,暫且按下心中的疑問,放她離開:「注意休息。」
夏熙回身拿上椅背上的夾棉外套,抱在懷裡,朝他點點頭,擦肩而過,緩緩吐出一口氣。
她真怕徐衍風會不管不顧攥著她逼問真相,眼下她大腦遲鈍,跟漿糊一樣,沒法縝密思考,稍不注意就會說漏什麼。
他看似變了,又好像沒變,還跟當年一樣,正人君子,從不強人所難。
出了宴客廳,夏熙一手扶著牆,拖著酸痛的雙腿疲憊不堪地往電梯走去。
回到樓上的房間,她靠在門邊緩了好久才抬腳往裡走,迎面碰上蘇瑾茹:「倆孩子睡了?」她沒聽到動靜。
「睡了,早上起得太早,沒吃幾口東西就犯困。」蘇瑾茹捋了捋她兩鬢的碎發,眼裡流露出心疼,「你也睡一覺吧,這幾天忙前忙後沒停過。」
夏熙「嗯」了聲,先去看了看孩子,之後到衛生間裡洗了澡,把自己裹進被子裡。
她太累了,一覺睡到天黑,摸出手機一看,已是夜裡十一點。
蘇瑾茹還沒睡,坐在沙發里,也沒做其他的,就是發呆。
夏熙靠在床頭叫了她一聲:「媽。」
蘇瑾茹晃神一瞬,抬頭看向床上:「醒了?肚子餓不餓?酒店的餐廳這會兒肯定不營業了,我出去給你買點東西吃。」
「不用了,吃不下。您怎麼不休息?」
「睡不著,在想你外婆。」
提到外婆,蘇瑾茹聲音都變調了,含了一絲哽咽。這幾年,她沒有一刻停止過愧疚。家裡人常常寬慰她,當年家裡遭遇變故都是夏成剛的錯,不關她的事,讓她別把罪責攬在自己身上。她知道家人不怪她,可她自己無法原諒自己。
如果不是她眼盲心瞎、識人不清,找了夏成剛那麼個丈夫,又過於信任他、縱容他,他怎麼會害了整個家。
究其根源,是她的錯。
老太太過世,加重了她的負罪感,是她不孝,沒能讓辛苦一輩子的母親過上安然無憂的晚年生活,害她擔驚受怕,抱憾離開。
夏熙下床趿上拖鞋,坐去蘇瑾茹身邊,抱住她:「外婆最在乎的就是我們,肯定不想看到我們為她難過。小的時候,你告訴我,人死了會變成星星,我一直記得。天上一定有顆星星是外婆,她在看我們。」
蘇瑾茹借用她的肩膀抹掉眼淚,岔開話題:「我們什麼時候回去?你最近那麼忙,請兩三天假就夠了,不能耽誤你工作。」
夏熙退開,看著她說:「大姐快出來了,我們等她出來,一起回南城好不好?」
「你大姐她……」
「你忘了,她在裡面有悔改表現,獲得了八個月的減刑,過幾天就能出來。」
蘇瑾茹年紀也大了,夏熙上回跟她說過這件事,她沒記住,印象里夏悅要等今年九月下旬才能出獄,原來就剩幾天了嗎?
時間過得太快有時候也不是壞事。
剛止住的淚不禁落下,蘇瑾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要是早幾天出來就好了,你外婆還能看看她。」
夏熙何曾沒想到這一層:「我和小萱打算明天去看看大姐,讓她有個準備。」
*
除夕將至,到處煥然一新,喜慶氛圍濃厚,路過的大小商場裡循環播放「新年快樂」歌。計程車前往的地方越來越偏,最後停在長峰區建林路68號,那裡是監獄。
夏萱挽上夏熙的手,兩人一塊進去,蘇瑾茹要留在酒店照看孩子,沒跟她們一起。陳松白昨天下午已返回南城上班。
夏悅見到夏萱很開心,她好久沒見小妹了,剛想問她最近過得怎麼樣,突然注意到她羽絨服的拉鎖上掛的白線,笑容凝結,又看看夏熙,她衣服上也系了白線。這是「戴孝」。
她一瞬間明白了,卻不願相信,向夏熙求證:「……是不是外婆?」
每一個字都說得那麼艱難,說完,夏悅緊盯著夏熙的嘴巴,眼神帶著期盼,她多麼希望聽到夏熙說「不是」。
然而,終究是奢望,夏熙點了頭:「外婆她……大前天早上過世了。」
夏悅眨了眨眼,淚珠直往下掉,洶湧的愧意和悔意席捲而來。怎麼會這樣,她再有幾天就出獄了,外婆為什麼不等等她,她還沒見她一面,還沒在她跟前多盡一盡孝心。
怎麼就偏偏晚了幾天,幾天而已。
看她落淚,夏萱也想哭,但她抿住嘴巴忍住了,安慰道:「姐,你還有悠悠,等你出來,我們一家人一起過年。」
夏悅悲慟難忍,聽不見她說了什麼,直到探視時間結束,她都還沒接受外婆去世的消息。
五年零四個月,念出來只有短短几個字,換成時間卻是那麼漫長,漫長到足以讓一個咿呀學語的嬰孩學會背古詩,漫長到讓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長眠於地下。
幾天後,夏悅從監獄裡出來,天上下雪了,很大很大,像是灰色雲層里有人在扯棉絮。
大片的雪花落在她頭頂、肩上,她伸手去接,潔白的一簇飄落在她掌心,許久才融化,留下冰涼的一灘水,好似能洗去污濁。
夏熙和夏萱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靜靜看著她,沒有前去打擾。重獲新生,她的心情一定是複雜的,得給她一點時間緩一緩。
夏悅閉上眼睛,仰面朝天,雪花撲簌簌砸在臉上,她深吸一口寒氣逼人的空氣,從喉嚨到肺腑都是涼的,但她不覺得冷,這是新鮮的、自由的空氣。
良久,夏悅轉頭,目光投向等著她的兩個妹妹,她笑了笑,眼中含淚。
夏熙和夏萱這才走上前,夏悅一手抱一個。
夏熙說:「媽在酒店等我們,還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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