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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出劍

  院中。

  一場決鬥即將開始。

  孟飛、薛衣人長身卓立,相距二十尺。

  戰鬥一觸即發。

  可是,他們表現的非常輕鬆、隨意、自在,甚至淡淡的慵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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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要決鬥的樣子,任誰看到他們,也絕不會認為他們是對手,甚至認為他們是朋友。

  可是,他們隨時都會出手。

  一出手必定是最致命的殺手。

  ——這一戰,任誰都沒法子手下留情的,因為根本沒有資格。

  雖然他們都很輕鬆,但卻有不同。

  薛衣人是一種悠然的從容,孟飛則是一種慵懶的享受。

  前者似乎勝券在握,後者似乎對這一戰的勝負根本毫不在意,似乎只是將其當做朋友的敘舊。

  一旁觀戰的薛笑人全身緊繃,雙手握緊,額頭上甚至已在滴汗。

  他的樣子看上去不像是觀戰者,而是正在等待對手出招的人。

  薛笑人心跳的很快,幾乎快從心口跳了出來,他頭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是不是當初就應該放了孟飛。

  可是,這一刻,無論對錯,都沒有法子改變這場決鬥。

  「大兄一定會勝的。」

  薛笑人為自己打氣。

  如果他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會覺得很好笑,他這一生還從未如現在這般緊張過。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為薛衣人擔心,可這一刻,他著實開始為薛衣人擔心,為他心目中天下無敵的大兄擔心。

  孟飛忽然道:「或許我們應該改個時間交手。」

  薛衣人道:「為什麼?」

  孟飛道:「你已多少年沒有殺過人了?」

  薛衣人道:「快二十年。」

  孟飛道:「一個二十年沒有殺過的人,再次殺人一定生疏的很,這種情況下縱然你的劍法登峰造極,臻至化境,也未必能發揮的出來,可一旦你發揮不出,你就得死。」

  薛衣人笑了笑,微笑。

  他很少笑,所以笑起來的時候,總是帶著一種譏誚之色。

  孟飛道:「我說的不對?」

  薛衣人道:「你很聰明,真的很聰明,我真希望當初遇上你的人是我,而非我弟弟,因為若是我一定會將你收為弟子,將我一身武功傳授給你,我相信假以時日你一定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很可惜,遇上你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孟飛搖頭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應該明白的。」薛衣人道:「你說這番話只是為了動搖我的信心,一個人若對自己失去了信心,縱然這人的劍術天下第一,也非敗不可。」

  孟飛沉默。

  薛衣人道:「我雖然二十年沒有殺過人,但我的劍卻長長出鞘。」

  孟飛道:「哦?」

  薛衣人淡淡道:「這個後山我養了二十七頭熊,五頭老虎,每個十天半個月,我都會提著劍來找他們。」

  「找他們幹什麼?」

  薛衣人道:『當然是看我能不能殺得了他們?』

  孟飛道:「你一個人。」

  薛衣人道:『如果來的人不是我一個人,那麼我也不必來了。』

  孟飛嘆了口氣。

  薛衣人道:「你是不是明白了?」

  孟飛道:「我明白了,你雖然已經很久沒有殺過人,但你殺人的功夫卻從來沒有落下過,或許這段時間你殺人的功夫通過狩獵還更加精進,所以我所說的破綻對於你來說,根本不是破綻。」

  薛衣人道:「你果然很聰明。」

  孟飛笑了笑道:「可有一件事你忘了。」

  薛衣人道:「什麼事?」

  孟飛道:「我不是老虎,也是熊,而是人,更是劍客,你若習慣了用對付老虎與熊的方式對付我,你還是非敗不可,因為人畢竟人,孟飛畢竟是孟飛。」

  薛衣人不為所動,淡淡道:「我試一試,試一試是否能殺了你。」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可這卻是一次將性命都賭上了嘗試。

  孟飛眼中露出佩服之色,轉瞬又恢復了冷酷。

  他的計謀還是沒有得逞,所以已無話可說。

  他看著薛衣人,靜靜看著,雖然還是很慵懶隨意的樣子,但身上已有了一股氣。

  不是殺氣。

  而是銳氣。

  孟飛殺人前很少會露出殺氣,只有在出手的剎那,殺氣才會出現。

  銳氣卻不可避免的流露了出來。

  因為眼前這人是薛衣人,是天下第一劍客。

  他也用劍,且好勝。

  所以,如何能不鋒銳逼人呢?

  薛衣人忽然道:「或許我應該等一等再殺你。」

  孟飛笑了,他知道薛衣人已在出招。

  他接招。

  「為什麼要等一等?」

  薛衣人道:「你畢竟大老遠跑來,精神與體力均有所損耗,若在這種情況下殺了你,你心裡或多或少會有些不服氣,我也或多或少有些遺憾。」

  孟飛笑了笑道:「你不用擔心。」

  「為什麼?」

  孟飛道:「我這個人一向懂得享受,而且也知道來薛家莊很有可能會有一戰,所以我乘車來的,路上都休息的很好,精神體力均在巔峰,所以無論是你殺了我,還是我殺了你,都不會不服氣,也都不會遺憾。」

  薛衣人道:「很好,看來我已找不出不殺你的理由。」

  孟飛道:「你找得出,但你一定會殺我。」

  「哦?」

  孟飛道:「殺一個人一個理由就夠了,不殺一個人一個理由也夠了,不是嗎?」

  薛衣人看著孟飛,終於點了點頭:「是的。」

  他不再說話,也已無話可說。

  可是他卻發出了殺氣。

  一種無論什麼人感受到都會毛骨悚然的殺氣。

  這殺氣並非是他身體散發出來的,而是他的劍。

  薛衣人的劍只是一口很普通的劍,但卻飲血無數。

  這口劍在其他人手裡非常平凡普通,可在薛衣人手裡卻仿佛有了靈性,感受到主人的鬥志,所以發出了殺氣。

  薛衣人已經很久沒有遇上過對手了。

  如今,他興奮了。

  對於他來說,無論是他殺了孟飛,還是孟飛殺了他,都是高興的。

  昔年伏波將軍馬援曾說過,將軍就該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還。

  古來沒有一個將軍希望纏綿於病榻而亡,劍客也是如此,沒有那個真正的劍客,希望自己被歲月所磨滅。若有機會,他們寧願死在劍下。

  薛衣人就是這樣的。

  薛衣人、孟飛互相望著彼此,眼中好似有了笑意,似乎均明白對方的想法,似乎將對方當做了知己。

  可是,他們的神情越來越冷酷,他們的氣質也越來越肅殺。

  他們整個人仿佛兩口出了鞘,冠絕天下,誰與爭鋒的劍。

  兩口絕世的劍若是出鞘,其中一口必定斷折,這是任誰也無法改變的。

  他們誰也沒有再等。

  誰的精神與體能達到了巔峰,誰就會先出手。

  因為他們知道對方絕不可能給自己機會。

  他們幾乎是同時出手的。

  兩口劍仿佛兩道閃電,幾乎同一時間出鞘,同一時間朝對方刺去。

  人是沒法子永恆的。

  可這一刻,兩人卻仿佛進入了剎那永恆的狀態。

  他們仿佛兩道閃電,兩道流星般的碰撞在一起。

  這種奪目的光彩,足以照耀千古,足以讓活下來的一方永生難忘。

  薛衣人、孟飛已忘去了生死、勝負,忘記了一切。

  對於他們來說,能發出這樣的一劍,能遇上這樣的對手,一切都已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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