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泥偶與耳墜 水匪
第248章 泥偶與耳墜 水匪
楊家樓船。
船宮內。
華蘭和盛老太太聽了長青帶回來的話,一時間都是難以開口。
若是齊衡非要死皮賴臉的一直跟著,她們倒也沒什麼辦法。
總不能讓長青領著人把齊衡綁回去吧?
「去把明蘭喊起來。」
思忖片刻後,盛老太太開口道:
「既然躲不掉,那便讓明兒自己去說。
人生一途,何其漫漫。
到底還是要自己經得住事,路還是得自己走才夯實!」
不多時,明蘭被喊來。
睡了會兒,明蘭的氣色顯然比晨時好多了。
盛老太太也不拐彎抹角,當即便把齊衡追來的事給明蘭說了。
「既然他非要見,我們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人家,那見便見。」
盛老太太看著明蘭,語重心長道:
「至於其中分寸,是斷了還是什麼的,還須得你自己斟酌。」
「是…孫女明白。」明蘭低頭不語。
「讓船靠向最近的碼頭!」
不過就算樓船選了最近的碼頭靠上去,待到船近岸邊,也已是太陽西斜。
殘陽餘暉下,兩輛未懸旗幟的馬車在人流中穿梭,最後在一處巷口相繼停下。
一輛巷口,一輛巷尾。
再有女使把守,將中間巷道遮的嚴嚴實實。
一待馬車停下,齊衡便立刻翻身下車,顯現出一副急不可耐的作態。
眸光一定,便看見了那頭的明蘭,小臉藏在帷帽下,身邊跟著房媽媽和小桃。
見齊衡來了,小桃自覺往後退去,留給兩人足夠的談話空間。
而旁側的房媽媽只禮節性的後撤一步,稍稍偏過身子,便不再動彈。
齊衡看了一眼房媽媽,卻也並未多說什麼。
一臉欣喜的走上前來,心中似有千言萬語要與明蘭訴說,但臨到了跟前,卻是只含糊擠出一句:
「六妹妹,我…我聽說你要回宥陽了。我算著沒兩、三月你是回不來的,我便想著昨日…昨日……」
明蘭掀開皂紗,露出一臉矜持禮節的笑容:
「小公爺,你不必多說,這我是懂得,大約是我福分淺,成不了事的。」
「這與你何干!」
齊衡連忙手足無措的反駁道:
「明明…明明是我同你說母親會上門提親的,可…可我卻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不好在背後議論母親,但……」
說著,齊衡看向明蘭的目光變得堅定,斬釘截鐵道:
「但無論母親怎麼想,我橫豎都只會娶你一個!」
「你且安心去宥陽,等你回來,我必定會回你一個好消息!」
明蘭被齊衡這一番發自肺腑的宣言說愣了神,又迎上齊衡那深情款款的眸光,不由得心神一顫,本以為自己了斷了的線,竟又顯現出幾分藕斷絲連起來。
不過還歸是理智占了上風。
只見明蘭頓了頓,隨後櫻唇輕啟道:
「小公爺的一片心,我心裡很是感激,但我終究是小官家的庶女,配不上國公府的金尊玉貴,小公爺還是別再費力了。」
「不行!」
齊衡從明蘭頓了半刻的言語中聽出了遲疑,當下更是不同意明蘭的婉拒了,急紅了臉:
「什么小官庶女、小公爺的,你知道我對你向來是不注重這些的,我看中的只有你,盛家明蘭,和齊家元若,沒有什麼地位尊卑,身份鴻溝,我眼裡只有真真切切的人!」
一番胸中激昂後,齊衡的語氣稍微放緩,隨之越發堅定:
「我從來都是汴京勛貴子弟里最聽話、最孝順的那一個,但那都是順從,不是我的本意,唯獨只有娶你這事,才是我的真心實意,我從小到大自己真正想幹的事。」
「我長這麼大沒為自己幹過什麼,這次我想試試!」
稍有好感的人相互說些好話都會覺得情意綿綿,更別說身份巨大天塹下的直抒胸臆了。
明蘭只覺得原本斷絕的心意越發彌合,但還是下意識地拿出了拒絕的話,不過卻有了幾分迴轉之意。
「娘娘昨日去過我家裡,我也收了手串、做了禮,已是分屬兄妹。」
似是覺得這樣不夠堅決,明蘭又接著道:
「再說,外面人若是知道我這個做妹妹還有妄想,怕是我家裡的姐姐妹妹也難做人。」
名聲利益、家族聲譽,明蘭儘可能的斷了自己心中的念想,同時也望齊衡知難而退。
齊衡也同樣知道其中的難關。
若說昨日之前,自己和明蘭之事的阻礙只有家中長輩,那麼認了親之後,便與家族聲譽掛了鉤。
自己昨日為了母親顏面沒拒絕,那麼今後,自己能在家族聲譽面前屹立不倒嗎?
想到此處,齊衡的話驟然噎住。
「小公爺,你自己保重吧!」明蘭準備轉身告退。
「六妹妹!」齊衡立馬出聲喊道。
確定明蘭止住了步子,齊衡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快跑到了馬車邊,拿出一個木匣子。
接著如同懷揣著寶貝一般走到明蘭近前,將其打開。
「這是我清早在碼頭邊買的,本來是想和你說句話,但不湊巧,沒遇上,這才追了上來。」
木匣子裡赫然是一個泥偶,女娃娃樣式,眉眼彎彎,巧笑嫣然。
耳邊還鑲了一對小巧的玉石耳墜,看起來頗為眼熟。
見明蘭盯著自己手裡的禮物,齊衡笑著道:
「我見著她實在可愛,就把她買回來了。」
「這耳墜……」明蘭美目中閃過遲疑。
「哦,這原是那日馬球場上贏來的!」
齊衡如同獻寶似的把東西遞到明蘭眼前,一邊滿臉擺著期望,等待明蘭接過去,一邊解釋道:
「我當時看著便覺得戴在你身上絕對好看,但想著可能唐突送你,你肯定不會收下,就想著日後找個時機……」
明蘭緩緩抬頭,雙目對視。
顯然,今日齊衡便覺得這墜子加泥偶,才能代表他的心意和決心。
見明蘭遲遲未接,齊衡想起什麼似的,低聲說了句:
「那隻男娃娃,我已經讓不為妥當收好了。」
這更是有了定情信物的含義在裡邊。
終是莊周夢蝶,絕非心冷似鐵。
「你這又是何必呢……」
明蘭嘴上不答應,但內心已是意動,只悄然往身後的房媽媽看了一眼。
房媽媽一直在旁邊聽了個真切。
她也算是自小看著明蘭長大,對於自家姑娘是個什麼脾性也是摸得清楚,此時便應聲朝這邊看了過來。
正好與明蘭的回眸對視。
『哎!』
房媽媽心中嘆息一聲,但腳步已是上前,將裝著泥偶和玉石耳墜的匣子接了過來。
東西收下,房媽媽繼而道:
「小公爺,你若是沒什麼事,我們姑娘就回了,方才下船的時候,大姐兒和老太太就囑咐我們姑娘帶些熱食點心上船呢,想必現在已是等急了。」
在場人都明白這是口頭上的託詞。
齊衡知道自己不可逼迫太過,但同時有些不甘心自己這禮物並非明蘭親手接過,等同於明蘭並未明確回應自己的心意。
於是看著堪堪轉過身的明蘭,齊衡面露忐忑的問道:
「六妹妹,你一直叫我小公爺,不然……以後喚我一聲元若吧?」
這聲元若哥哥在如蘭和墨蘭那兒不稀奇,但是明蘭無論是在眾人前,還是私底下,從來都是喊小公爺的,因而此時此刻,齊衡的這聲問詢,便是更進一步問詢明蘭的心意。
隨沒有得到應答。
明蘭倩影款款離開,獨留原地齊衡臉上流露出悵然若失的神情。
莫非是不答應?
齊衡一直怔怔看著明蘭的背影。
直到臨上馬車前,明蘭的身形頓了頓,似有側目,又似乎只是尋常扭頭。
不過最終,她還是從房媽媽的手裡接過木匣,才重新上了馬車。
見此,齊衡臉上烏雲盡去,破涕而笑。
『你心裡還是有我的,你只是不敢認……』
『小騙子!』
楊家樓船。
船宮內。
華蘭和盛老太太聽了房媽媽的轉述,聽到明蘭拿著齊衡送的木匣子回了自己的房,不由得相顧苦笑。
「攔不住的終是攔不住。」
盛老太太略帶感慨道:
「我從小把她養出了個明事理,懂分寸的樣子,但到底還是逃不掉這些。」
華蘭在一寬慰道:
「祖母安知小六那兒不能成?想必有了這遭,郡主娘娘也能明白小公爺的心思。」
盛老太太搖頭不語。
若是齊衡有自己年輕時不顧一切的衝勁也就罷了,但現在看來卻是不大可能的。
「這也不去說她的,就如同先前一樣,繼續當不知道罷了,但只要他小公爺不是拿個確切的名頭上門,那也是照樣打出去!」
華蘭連聲應和,不住點頭道:
「祖母說得對!」
盛老太太被華蘭的怪話捧著,不由得露出笑容,點了點華蘭的額頭,嗔怪道:
「你現在也是個怪的!
原本在我這兒也養的是賢淑性子,怎麼現在滿嘴都是怪話,莫非是在寒磣我這個老婆子不成?」
華蘭連連求饒,嬌聲道:
「孫女哪敢啊,祖母!我這可是在夸您的英明決絕呢!」
盛老太太哈哈笑出聲來,輕拍著華蘭的柔荑,心中欣慰道:
「好好好,祖母領了你的情!」
不過轉頭看了眼天色,又道:
「明兒睡下了,你也去睡吧,聽說這一路上不怎麼太平,我年老精力有限,還得你來照應。」
華蘭點頭應是:
「是聽官人說起過,如今天下不怎麼安生,除開汴京周邊,其他各地州府、野地經常有動亂,水匪攔道也是不少見。」
盛老太太嘆息一聲:
「不比從前了,靈州那兒在打仗,官家這兒又遲遲未立國儲,難免人心浮躁,鄉下里的牛鬼蛇神自然都冒了出來。」
「是啊,若不是此次帶了許多親衛,官人也不放心祖母和我一起出京。」
出了汴京水域。
一船人明顯感覺到周邊氣氛不似汴京那般平靜祥和。
一路來,時不時便能看到周邊有小船在附近打量,岸邊林間、兩岸小山上,時不時也有人影綽綽,端的讓人心裡不安。
好在是顧忌能有樓船的人家肯定實力非凡,又有眾多護衛,所以沒有人前來騷擾。
如蘭也不在船側垂釣了,安然在船宮裡陪著一起打麻將。
絕對不是因為空軍佬再添一員大將!
一日,太陽西斜。
楊家樓船行駛在逐漸變窄的水道上。
隨著水道變窄,兩側的河岸也開始離船越發近,同時水道也開始彎繞。
這種水道是水匪最喜歡肆虐的地帶,因為河道不似往前般寬,又有兩岸山林遮避彎繞,使得船隻行駛速度不快,行事隱蔽,利於掩藏。
行船的船家都知道這種山澗極可能會有水匪,當即便不由自主的聚在一起,朝著楊家船隻靠攏過來。
「夫人,別家船又往邊上靠過來了。」
日頭已是黃昏,又有兩岸間隔群山,使得天已經約莫暗了,各家船隻都亮起了燈盞。
船宮內。
長青對著正在麻將桌上尋樂子的華蘭稟告道:
「他們又遞來了帖子,期望靠近些,守望相助。」
如蘭當即癟了癟嘴,滿臉不耐煩道:
「真是狗皮膏藥,都說了不要湊到近前來,還要上趕著遞帖子,端得是不知體面。」
如蘭沒有過身家性命的威脅,自然不理解其中道理,只覺得姐姐和祖母一路上不知拒了多少帖子,別人還一直送,真是沒有自知之明。
華蘭也理解如蘭這麼沒耐心。
畢竟,誰輸了錢能心情好呢?
反正此刻華蘭是難得在牌桌上有好心情!
本想繼續讓長青打發,不過此時卻是想到了什麼,奇怪道:
「這幾日他們的帖子似乎遞的越發勤快了?你可知為何?」
這事長青自然明白,畢竟帖子都是從他手裡過的:
「聽那些人家說,這是因為這處水道不安全,可能有水匪出沒,所以才連番遞帖子。」
長青又添了句:
「下面親衛也有人確定了,此處水道確實不利船家,是個可能出水匪的地界。」
華蘭點頭,試探著看向盛老太太,詢問道:
「那如若不然,那便同意讓他們靠過來?」
但旋即轉念一想,自家這船上都是女眷,出門在外,還是顧忌些為好。
剛要收回自己的話,便見盛老太太搖頭道:
「不妥。」
華蘭就要隨聲附和出自己的顧忌,卻見祖母看了長青一眼:
「這其中道理便讓他解釋。」
屋內眾人隨著盛老太太的話朝長青看去。
長青進屋後便一直低著頭,此刻也不抬頭,便順著盛老太太的話解釋道:
「回夫人、老太太的話,若是盤踞的水匪作亂,必定是早就挑好了人選,多半是有人從中策應,要麼是船上提前安插好了人手,要麼便是臨近水域時,安排一艘自家船隻靠近目標,少有直接排開架勢往前沖的……」
此話一出,艙內眾人頓時瞭然。
若是應了邊上船隻的要求,讓一下這麼多船靠上來,如果其中有水匪,那怕是慌忙之下,一下便亂了陣腳。
「那便繼續拒了吧!」左右都是和自己的結論一致,華蘭當即便吩咐道。
長青領命出去安排。
屋內眾人則是一下安靜下來。
畢竟可能有水匪就在旁邊看著,想想便覺得不怎麼安生。
「哎呀,我的牌怎麼倒了?」突然如蘭驚喊出聲來。
華蘭聞聲看過去,便見如蘭身前的牌型倒了,混亂了一桌,已然是分不清楚。
瞧著自家妹妹那偷偷傻樂的表情,華蘭如何看不出來她是故意的,顯然是輸多了,想要渾水摸魚。
盛老太太自然也看了出來,不過也正好順水推舟道:
「那便正好散了,今日早點歇息。」
大家正好也沒了興頭,便點頭各自回房。
「明蘭你等等……」
這時如蘭悄悄溜了過來,拉住明蘭的手,小聲嘀咕道:
「家裡你年紀是最小的,想來可能晚上害怕,我這個做姐姐的便陪你睡了。」
「可是五姐姐,船上的床鋪不大……」
不過未等明蘭說完,便被「一臉正氣」的如蘭拽進了房間。
「無妨!我是姐姐,受些苦也是應該的!」
晚上補昨天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