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來看看其他人吧
三沙市曾母暗沙人工都市區警察局中,孫斌正死死地盯著桌子上警員從超市取回的東西。
和這些一眼望去就相當驚人的物品與財物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封以筆記本紙張寫就的簡陋的信。
氣氛顯得非常壓抑,就連平時總是吵吵鬧鬧的麗,此時也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
當然,同一房間內還有換了一身衣服的白林,以及他的青梅竹馬卡雅。在這一現狀下,他們倆人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在警員將「東西」取回前,孫斌簡略地向兩人說明了與「錨」有關的歷史,並且給了他們幾天冷靜思考的時間。對於兩人而言,太短的時間內連續接收了太大的信息,腦子都有點轉不過來。
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本身,對於普通人而言也不算什麼秘密。但它們究竟是從何而來,代表著什麼,卻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夠知曉的。
原則上,除了已經成為「錨定點」的白林,柳卡雅甚至都不應該知道這些。但這女孩固執得不可思議,孫斌簡單權衡並上報後,特批了讓她有知曉這一切背後的故事的權利。
作為名義上的交換條件,兩人將信件中的內容告知了孫斌。在具體看過這封信後,他立刻讓警員前往超市,用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回了保管箱中的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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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就是這些東西,讓事態變得更加複雜了。
幾天後,所有相關當事人都在警察局問詢室內聚集。事到如今,唯一還能在狀況外的,就只有坐在一旁的搖搖晃晃地打著瞌睡的Aquarius的自律化管理AI。
「同學,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我也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麼,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把這些託付給我……」
「託付給你?不,不是這麼一回事。對那孩子來說,是誰都不重要。他僅僅只是想找一個能夠啟動Aquarius的人,你只不過是他短時間內唯一能夠找到的目標,僅此而已。而且……」
孫斌一邊說,一邊拿起那台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這台古怪的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有著不明所以的金色立方體外型,表面就像一個三階魔方一樣被均勻地分割成小塊。
「雖然這也是我壓根不知道的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但如果從安全係數來說,讓你啟動它原則上一定比『錨』要更安全。結果,他甚至特地安排了一個場景讓你取得『錨』而將它留下了。除非他的意圖交給你的不是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本身,而是——」
孫斌將視線投向縮在一旁已經失去意識昏睡過去的水藍色長髮的小小少女。
「擁有自律化管理AI的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確實非常罕見,『錨』更是其中的絕對特例。但自律化管理AI本身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值得他這麼做?」
「隊、隊長!我、我們可是很厲害的啊!」
雖然感覺搭檔好像正發出強烈的抗議,但孫斌直接選擇無視。
「先做好心理準備,白同學。我會教你楊-米爾斯規範場標準變換運算與運用。你既然已經是Aquarius的『錨定點』,無法控制高維度希爾伯特空間投影效應的結果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還有,做好至少前半年被審查的準備。你的學業問題我們會聯繫學校老師解決,這個不成問題。但你這半年的外出旅行會有嚴格的限制。」
「等等,這麼嚴重的嗎?」
柳卡雅焦急地拉住青梅竹馬的手。
「柳姑娘,事實上作為相關人員,把你摘出去我就已經算是多虧了自己在上面還算有點信用了。不要讓我為難。」
「我才不要被你這麼喊呢!而且這不是純粹的無妄之災嗎?」
「好吧,那麼柳德米拉小姐,以我的職責來說,這才是我現在更關心的。」孫斌放下那台立方體的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轉而拿起那封信彈了彈。「僅以你的朋友之前的遭遇來說,這封信的可信度幾乎不容置疑;以這封信的內容而言,最值得在意的是兩點:其一,為何那孩子手中擁有兩台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其中之一居然還是『錨』;其二就是,那孩子說的『父親的成果』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到底遇到了什麼?我都不知道。但有人敢在我國領土上如此明確地危害他人的人身安全,你覺得以我的身份應該做什麼?相信我,這也是一種保護,至少對你的朋友來說是如此。」
「……」
「那麼繼續剛才的話題。當然亦不排除下面這種可能性,就是Aquarius持有的所有『錨』中最快的運算能力相較來說更重要。但如此一來的問題就是,究竟是什麼情況需要如此等級的運算能力?」
「等一下等一下!隊長不是這樣的!運算能力最強的是我啊!是我啊!這個不知從哪裡來的幼女只是依靠超常的並行運算機制能夠算得更快,快又不代表好!算得再快做不到的還是做不到的!喂,不要睡了!快醒醒,幫我解釋一下啊!純論計算能力我是比你強的吧?對吧對吧?」
麗抓著已經完全睡過去的水藍色長髮的少女的肩膀拼命搖晃,可對方顯然一點醒過來的意思都沒有。哪怕腦袋被姐姐晃得好似磕頭蟲一般,都睡得死死的怎麼都叫不醒。
「那個……不阻止她們嗎?」
有些看不下去的白林插口問到。
「別管她們,其實也管不了。你先前應該也注意到了,除了她們彼此,我們是碰觸不到她們的。」孫斌看了越來越吵鬧的搭檔一眼,搖了搖頭。「也另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權限。Aquarius——或者說得更嚴謹一些,Aquarius的自律化管理AI——其擁有的權限或許才是這裡面最關鍵的因素。」
「咦?」麗突然停下了搖晃妹妹的手。「隊長的意思是,我們擁有的蓋然計算領域的高級權限?」
「蓋然計算領域?那是什麼東西?」
在一旁找不到插口機會的柳卡雅問道。
「啊,這麼說起來確實還沒和你們說過。麗,你自己來吧。」
「隊長啊~~為什麼只有這種時候你才會想起我啊~~」
「麗,你們自己的事自然是由你們自己解釋,我不想對你做出定義。所以,這個解釋只能由你們自己來回答。你覺得呢?」
一直吵鬧著的麗突然安靜了下來。她抬起頭,就像是看著什麼不存在的東西。
「?」
她的這個表現,讓白林和柳卡雅更加混亂了。
麗沉默了幾秒,似是在斟酌著用詞。隨後又閉上眼睛,像是要在內心深處挖掘著什麼。
「我們是裝置,是工具,是被人類使用的物品。」
「等等!麗小姐!」
白林慌忙起身,想要阻止她說下去。麗仿佛早有預料一般,搖了搖頭繼續說下去。
「雖然隊長從來不曾以這種方式看待我,但我自己非常明白,我就是這樣的存在。我們自身是基於『金球』分離而來的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我們的最重要使用場景,就是依照人類的指令與需求,投影特定的坐標至特定的位置,引發高維度希爾伯特空間投影效應以令量子效應在宏觀層面具現化。這是我們的任務,我們的使命;也是我們的功能,我們的用途。
「所以我們的本質是什麼?如果追溯到根本,我們的存在基於一種執行計算的設備,這種計算設備也就是你們所說的計算機。這也是克勞德·香農先生對於『金球』本質的最終定義。但『金球』並不在依據人類已知的圖靈機原理運作,雖然圖靈機擁有驚人的普適性,以至於人類的幾乎所有計算機在本質上都是一種執行圖靈方案的圖靈機。但『金球』卻很明顯地不是,雖然它依舊可以以圖靈機的方式運作,但它自身卻絕非圖靈機,它非常顯然地並不需要依據決策表執行標準計算操作流程,通用計算理論並不適用於它。因此,克勞德·香農先生依據其一些無法解釋但明確存在的特點,為其命名為『蓋然計算機』。它與圖靈機最本質的不同在於,它並不需要一個預設的確定的決策過程。如它的名字一樣,它可以僅僅憑藉蓋然性進行一種『猜測』。」
麗如是說著,將雙手疊放在自己胸前。
「從『金球』中分離而來的我們,也是如此。我們黃道面(Zodiac)的本質,就是十二台獨立運作的蓋然計算機。我們是工具,也只是工具,是為了你們人類而存在的工具。我很感激隊長把我當作同伴,當作搭檔,當作女性,當作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但無論隊長怎麼想,我是工具這一點都是事實,不容置疑的事實。」
麗一邊說著,一邊浮現出笑容。
毫無疑問身為美人的她,笑容有種妖精般的飄渺感。
「我們是蓋然計算機。在我們之上,有著一個我們自己也無從解釋的計算機網絡的域。它就像是天穹那般存在於我們的頭頂。我本人的猜測,那應該是『金球』本身就擁有的東西。當『金球』分離成我們這十二份時,它依舊存在於我們之上。就像你們人類眼中天穹,通常而言我們也不曾過多在意它的存在。但如果有必要,它可以將我們全部的『錨』都關聯在一起——不,更正確地說,是我們從一開始就飄浮在它的包裹之下,那就是蓋然計算領域。」
「抱歉我補充一句。」孫斌插口說道,「雖然麗只說了她們這些『錨』,但其實我們製造的所有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都天然關聯在蓋然計算領域之上,所不同的僅僅只是擁有的權限。其原理至今我們都不明確。」
「嗯。如隊長所說,確實就是如此。這也是蓋然計算領域和蓋然計算機與傳統計算機網絡和圖靈機的一大不同。對於傳統計算機網絡而言,它必然後於圖靈計算機誕生,因為它就是圖靈計算機關聯在一起後進行信息交換的產物;但蓋然計算領域與蓋然計算機則完全不同,事實上我們至今都不知道蓋然計算領域與蓋然計算機究竟是哪一方先誕生。甚至,那些模仿我們製造的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雖然其本身只是圖靈機,卻也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被關聯在蓋然計算領域之上。這一跡象似乎暗示著就算是『金球』本身,在其誕生之前蓋然計算領域就已經存在了。無論如何,蓋然計算領域並不同於傳統計算機網絡,它是可以在計算機之前就存在的。這是它的絕對異常性。不過話雖如此,蓋然計算領域自身也是具有巨大作用的東西。當年解決楊-米爾斯存在性與質量缺口這一難題,建立楊-米爾斯規範場標準變換運算這一成果,就是以我們十二支『錨』中的八支在偶然間通過蓋然計算領域連結後的產物。不過那個時候,Aquarius並不在其中。她當時已經不知去向很久了。當然,蓋然計算領域並不是對所有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都一視同仁。就我的計算和估計,蓋然計算領域的權限大體上應該自然分為三層,最上層是我們,次一層是那些依據我們進行高維度希爾伯特空間投影時的量子勢能圖逆向再演後以此為依據推演製作的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最低層就是那些脫離我們繼續製作的那些。在我看來,這一權限應該不是人為設置,更多的原因在於計算機本質上的區別。我們這些蓋然計算機天然可以完全支持蓋然計算領域,圖靈機可以通過模擬獲得蓋然計算領域的部分支持,但終究從底子上就不能與蓋然計算領域完全適配。」
除了那些明顯是專門為他解釋的「錨」的本質,白林對麗話中的核心內容做了一次總結。
「也就是說,那孩子信中所說的『父親的成果』,是與蓋然計算領域的權限有關的,並且因此遭來了禍端,這都是因為有什麼人對蓋然計算領域有企圖。所以,那孩子才不得不將擁有蓋然計算領域高級權限的Aquarius託付給我?。」
「嗯,你的腦子確實好使。雖然依舊無法解釋為何他們會擁有兩台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但這確實是現在看起來最能符合現狀的答案。」
_
(——?!)
突然間,一直睡著的水藍色長髮的少女猛地醒了過來。她不安地四下張望,然後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身體。
「哎?哎?!」
那瞬間,麗也做出了同樣奇怪的反應。她猛然抬頭,直直地望向天空。
幾乎是立刻,孫斌就注意到搭檔的不對勁。他趕緊靠近麗,窺視著她的臉。雖然兩人無法接觸到彼此,但在平時只要他這麼做,搭檔就會冷靜下來。
不過今天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隊、隊長……」
「冷靜些,我就在這裡,一直都在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蓋然計算領域……有人用管理員權限登錄了蓋然計算領域……」
處於近乎於驚駭的感情中的麗拼命用自己殘存的理智編織出話語。
「有那種東西?!」
「不!應該是不存在的!我們就應該是蓋然計算領域最高級權限的所有人!在我們之上的權限什麼的聽都沒聽說過!」
麗的聲音已然近乎有些歇斯底里。
這並不能指責她不夠冷靜。作為蓋然計算機的自律化管理AI,一直以來都自以為持有著蓋然計算領域最高權限的她來說,這一事實就仿佛有人從她腳下突然抽走了堅實的大地一樣。
當然對於這一點,Aquarius的自律化管理AI也是一樣。想必此時,所有的「錨」都在這一刻處於極度惶恐的狀態。
對於麗和Aquarius的自律化管理AI而言,她們的惶恐更是在其它所有「錨」之上。因為就在她們感受到有人用管理員權限登錄了蓋然計算領域的同時,另一件完全無法想像的事發生了。
被放置在桌子上的,那台金色立方體的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開始作動。
它突然慢慢浮上半空,如同真正的魔方一樣自FRUR'U'F'RUR'U'MURU'R『開始旋轉起來。
「蓋然計算領域接入,登錄完成。」
「哎?」
「咦?」
兩人同時發出了極其不可思議的聲音。
「隊、隊長?!為什麼?為什麼它也擁有和我們一樣的蓋然計算領域高級權限?!」
沒有人回應麗的震驚,短暫的啟動音過後金色的立方體就再度恢復為未啟動狀態,落回桌面上一動不動了。
仿佛這一次短暫的啟動,就僅僅只是為了登錄一次蓋然計算領域一樣。
孫斌不禁仰起頭,單手捂住了眼睛。
蓋然計算領域的管理員權限的開啟,還有不屬於「zodiac」範疇的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獲得了蓋然計算領域的高級權限。這兩個幾乎同時發生的事態無疑在宣告他的猜測是正確的,確實事件的核心就在蓋然計算領域的權限上。但是……
「我收回前言,白同學。這也超綱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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