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第六條龍
原本就覆蓋了一層陰霾的天空,這時候更是已被層層迭迭的烏雲覆蓋,似乎一場大雷暴就要降下。
玉京里的居民,看見這一幕,更覺得原本就已憂鬱的心情更增添了一抹陰霾。
只有大內禁宮這裡,天空依舊看得見原本的顏色,它似乎成了風暴的中心,也即是無風無浪,卻蘊含著殺機的颱風眼。
尹秀一手抓住藏在鞘中的北天斷魔劍,另一手持著名劍嘲風,身上風衣隨著罡氣流轉,獵獵作響。
禁宮之主抓著長戟,腳下地面隨著它的呼吸逐漸開裂,破碎。
馬小玉三人退出去一截,留下施展的空間給尹秀。
幾乎是他們的腳剛跨出宮殿的門坎,禁宮之主長戟刺出,帶著無匹偉力撞向尹秀。
尹秀腳步向前,迅猛出劍。
鏘!
長戟和長劍碰在一起,火光四濺,罡風流瀉而出,整個大殿之內都是回聲,震顫著眾人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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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宮之主高高舉起長戟,在頭頂劃出一個圓弧,再次砸落。
尹秀舉劍,青色龍虎罡氣纏繞劍身,再次擋下長戟。
禁宮之主並不打算給尹秀喘息的時間,借著反彈的力道,它不停旋轉長戟,以一次比一次更強,更快的力道砸落下來,好像一個越來越快的風車,帶起殘影和狂風。
一人一妖由宮殿之內纏鬥到殿外廣場之上,這時候馬小玉三人已退的更遠,避免被罡風所傷。
他們眼前廣場上,只有雷光與煙塵,飛濺的碎石和肉眼可見的風暴。
「還不出斷魔劍,你在等什麼?」
禁宮之主呼喝一聲後,長戟旋轉著刺來。
「你想見識一下!?」
尹秀出劍,通體金色的北天斷魔劍從劍鞘之中出擊,宛若熊熊烈日,金光四放。
禁宮之主被這威勢逼退,收起長戟,馮虛御風往後退去,拉開距離,隨後意味深長地凝視著尹秀。
直到出劍這一刻,尹秀才明白禁宮之主為何在之前一直逼他使出北天斷魔劍。
寶劍一出,尹秀身上的龍虎罡氣,法力都在轉瞬之間被北天斷魔劍吸取,似乎光是要維繫劍上的罡氣,便可以將一個道士的法力榨取乾淨。
「北天斷魔劍未免太過霸道了。」
馬小玉心裡擔憂道:「怪不得之前東方未來之前幾乎很少使用這把劍。」
「馬姑娘,我看倒也不用那麼擔心。」
劉半仙咧嘴道:「如果是之前,可能尹哥仔會頂不住,然而現在,他有五色龍帝子加持,龍虎罡氣於他而言是源源不斷,取之不竭啊,一時半會還是沒問題的。」
馬小玉還是不放心,「那要是不止一時半會,再加上使用了道法呢?」
劉半仙猛然想起之前尹秀所使用的那幾乎將整座山頂削平的法術,不由也是搖了搖頭,「那只能聽天由命了。」
說話間,尹秀已一手抓住嘲風,另一手抓著北天斷魔劍,向禁宮之主攻來。
道武雙修!
嘲風劍電光閃爍,段魔劍火花四濺,天地間至剛至強的力量,天地正法,兵中君子,盡皆掌握在尹秀手中。
這出乎禁宮之主意料,它原以為天下間只有東方未來能駕馭這柄寶劍,並且也只是出一劍而已。
沒想到尹秀在獲得了五色龍帝子加持之後,竟能經受住北天斷魔劍的消耗,不由心慌,退後一步刺出長戟抵禦。
尹秀一劍盪開長戟,冒著雷光與罡氣侵蝕,撞進禁宮之主懷內。
嘲風與斷魔劍一併刺出,禁宮之主棄掉長戟,伸手抵擋。
鏘!
尹秀與禁宮之主錯身,一截犄角落在地上。
禁宮之主錯愕,摸了摸額頭,只覺得那裡空空蕩蕩。
劉半仙拍掌叫好,沖禁宮之主喊道:「沒關係,等一下我幫你粘回去,叫你完完整整啊!」
「多謝。」
禁宮之主冷笑一聲,手在額頭上一撫,那截犄角又長了出來。
劉半仙嚇了一跳,徑直退後,直到撞到羅維的身上。
羅維推了他一把,「你怕啊?」
「我怕他幹什麼?」劉半仙攤手,「又不是我跟他打!」
話音剛落,禁宮之主,深吸一口氣,將周圍雲氣吞入腹中,整個身體和頭顱也隨之漲大,周邊的氣流明顯已出現某種實質化,
在膨脹達到極限之後,禁宮之主突然張開嘴巴,氣流裹挾雷電,掀起地面,帶著煙塵砸向尹秀。
尹秀立即向側方閃避,禁宮之主便追著他攻擊,氣流所過之處地面粉碎,露出層層地磚底下的黃土。
堪堪被氣流炮擊中之時,尹秀總以奇特的腳步和節奏躲開,行進間,他已將嘲風劍收到背上,單手捏出一個劍訣。
極道法·仙官入庫!
天空之中金光乍現,無數的仙兵神器從空中砸向禁宮之主,天地之間下了一輪金光燦爛的鐵雨。
禁宮之主的攻擊中斷,轉而進行防禦,腳下地面被一柄柄從天而降的利器好像黃油一般切開,周圍地面儘是刀痕。
尹秀打斷它的攻擊之後並不打算停歇,再次集聚龍虎罡氣,牽引天地靈氣。
極道法·北海玄冰!
極道法·八風聚集!
尹秀頂著法術對經脈的反噬,一次使出兩個法術,勁風裹挾著霜雪將整個廣場覆蓋,叫綠草枯萎,樹木倒塌。
勁風還未到身前,禁宮之主便已感覺到腳上開始麻木,隨之而來的是入水一般的厚重寒氣。
眨眼之後,風雪已將它裹挾在其中。
禁宮之主的鱗甲上火光四濺,轉瞬火焰又被寒風吞沒,幾個呼吸之後,禁宮之主的身軀被徹底凍結。
劉半仙站的遠遠的,可即便在這種距離上也感到了無法抵禦的寒意。
阿秋!
隨著他一個噴嚏,凍結著禁宮之主的冰塊裂開。
馬小玉和羅維都轉過頭來看他。
劉半仙連忙擺手道:「不關我的事啊!」
「我知道。」
尹秀低聲應了一聲,眼睛仍看著那已經徹底破碎的寒冰。
事實上破碎的不止是冰塊,就是禁宮之主那刀槍不破的身軀,重重鱗甲也已開裂,掉落。
這絕對的防禦被破開,並不叫尹秀感到驚喜,反而叫神情凝重。
只見在那龐大,厚重,甚至稱得上是醜陋,猙獰的身體裡,一個新的「人」脫體而出。
依舊長著犄角,甚至拖著一條紅色,布滿鱗片的尾巴。
然而那是個青蔥「少年」,穿著紅色長袍,袖口有白色雲紋,身形挺拔瘦削,面容清秀,神情恬淡,帶著一種脫離於世間的潔淨感。
最奇特的是他的雙眼,金銀雙色瞳孔在那月牙般的眼眶裡相互輝映,如浩瀚日月。
禁宮之主已經改頭換面。
與他的面容一起改變的,還有四周聚攏的靈,那些靈氣壓得磚瓦噼里啪啦作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層層迭迭壓在上頭一樣。
「從古早世代以來,一代又一代霸者選擇了入主禁宮,擁有天下,在權力的頂峰結束自己的一生,只有你,抗拒了吾的邀請。」
他的聲音已變得通明,聽起來竟好像下凡的童子。
「我看,其實那不是什麼邀請吧。」
尹秀咧嘴,「那只是你的蠱惑而已,藏在所有歷史背後的你,成了蠱惑這些霸者的存在,不過這也不怪你,只因為那些人,也確實是為了權力而來,渴求權力,最後被權力所束縛,操控,這不是很應該嗎?
而且我也發現了一點,那就是別人說馭者最後都會性情大變,變成龍,我想那應該也是受了你的影響吧。」
「吾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禁宮之主將周圍的雷電引下一束,化作一柄與北天斷魔劍幾乎同樣散發金光的寶劍。
「如果早一百年來,你會贏,但現在你會輸。」
禁宮之主早早便下了判決。
尹秀面無表情,似乎這不關他的事一樣。
「你是說氣運不夠了?」
「沒錯。」
禁宮之主手彈著劍身,電光濺射出來。
「這無關乎別的,只因為氣運不夠了,在這禁宮之內,即便是你已集齊了五色龍帝子,然而這還遠遠不夠。
五色龍帝子只可以叫你成為九州的主人,卻不足以叫你擊敗吾。
其實,你又何苦因為一時的意氣之爭與吾作對?正如嬰孩是不會切斷自己的臍帶的,你與吾是共存的關係。」
「不對。」
尹秀向他搖搖手指。
「嬰兒正是因為離開了臍帶才能長大成人的,在腹中的時候,他當然需要臍帶才能活下去,然而等他離開了母親的肚子,呱呱落地的時候,這臍帶便成了他要掙脫的東西。
世上從沒有身上連著臍帶的成人,不是嗎?
而且這也不是共存,只是寄生而已,禁宮之主,你藏在這重重歷史的背後,寄生於霸者身上,也寄生在九州氣運之中,甚至為了維持這個局面,你也妨礙了那些霸者從臍帶中脫離出去。
我要做的,便是斬斷所有的聯繫。」
「可你做不到啊。」
禁宮之主在空中漂浮著,飛來飛去。
「吾說了,九州的氣運已不足以支撐你擊敗我了,這不是一兩個人的原因,這是居住在九州上的人們的決定。
他們對九州的未來漠不關心,只盯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對於往後,甚至下個月的事情都毫無關心,他們只關心自己啊。
你叫這些人把氣運分享出來,那豈不是要了他們的命?沒人會做這種賠本買賣的,因此九州最終被吾所操控,是所有人都願意看見的,也是他們默認的。」
「錯了。」
尹秀還是沖他搖搖手指。
禁宮之主接連被他否定,明顯已來了火氣,身上雲氣不由蕩漾一下。
尹秀則是平靜道:「我不是故意否定你,然而你確實說錯了。因為我很確定,並不是所有人都只會待在福地洞天之中躲避悠悠歲月與因果,也有人和我們一樣,想著終結九州的苦難。」
「這人在哪?」
禁宮之主做出誇張地瞭望動作,左看看,右看看,以一種嘲弄的語調問道:「在哪兒?」
尹秀沒理會他,只是自信道:「我說的是真的,會有人助我一臂之力的。」
「呵,那衰仔就這樣自信我會幫忙?」
南宮白星坐在湖邊,手裡半握著魚竿,水面上一片平靜,像是一面水磨的鏡子。
青雲道長站在他的身後,默然無語,心情說不上沉重,但也絕不輕鬆。
南宮白星望著湖面,沉吟道:「不過也時候了,那些賊人竊據九州雲氣許久,如今是該叫他們把靈氣歸還出來了。」
青雲道長面色凝重,「可是,不會有人這麼做的。」
「別人怎麼做我不管,但我已下了決心。」
南宮白星理了理領子,「這水底下,不就正有一尾潛龍嗎?借給他用就是了。」
「但這弟子還未長成,只有鱗片,沒有實體。」
「無所謂。」
南宮白星微笑道:「我來助這龍帝子破格化龍,憑我這道行,大概也夠了。」
青雲道長心裡猛然揪緊,「天師,如此的話……」
「我知道。」
南宮白星抬手止住青雲道長要說的話。
「沒關係,反正我已活了這把歲數,而且說起來他們做的更多不是嗎?我只是這樣看著而已,到了最後很應該由我來幫一把手。」
說著他又看了一眼青雲,「這麼多年來辛苦你了。」
青雲道長無語凝噎,只是手捏劍訣,長鞠一躬。
南宮白星放下魚竿,從石凳上起身。
「你跟小明和阿發說一聲,其實當年李崇虎盜走天師令劍,我不怪他,反而是我有錯,因為我沒護住他。
如果當時來得及的話,也許往後就不會有許多的事端了,又或者我應該趁著那時候年輕,打上欽天監或者仙都,將他們殺個乾淨的。」
青雲道長微笑:「說笑了,您是天師,做不出這種事情。」
南宮白星沉默一會兒,感嘆道:「是啊,我是天師,不能做這種事情,要是一個道士逆伐仙都和欽天監,豈不是叫外人看笑話?」
頓了頓,他又說道:「那我便做些力所能及的。」
回過頭他看了一眼青雲道長,「走了。」
「恭送天師!」
青雲道長再次鞠躬,這一次久久沒有抬起頭。
南宮白星背著手往深山之中走去,再不見身影。
過了一會兒,湖面上泛起漣漪,緊接著一條紫色蛟龍破開湖面,往碧空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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