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豆土地公
相傳有個今古國,國中有三十六省,每省六十四縣,每縣十八鄉,每鄉三鎮,每鎮十村。
單說其中一省,名為西川省,省里有個當天縣,縣裡有個莫有鄉,莫有鄉里,有個玉言鎮,鎮裡有個村,叫做道花村。
這莫有鄉,是鄉頭靠山,鄉尾有河,山叫十方山,河名萬年河。山下有一座土地廟,這廟不大不小,有一丈二尺高,一丈寬,裡面供了個土地公,門柱還上刻了副對聯。
右邊上聯是:「廟小神通十方大」,左邊下聯是:「天高日月萬年長」,橫批是「福厚德深」。
土地廟前冷冷清清,門前地上還躺了一個人,土地廟的後頭卻好不熱鬧。為啥好熱鬧呢?因為還有一群東西在廟後面,這群東西里,一個個都不是人。
一個是土地公自己,一些個則是妖怪。這土地公也是有名有姓的,他姓黃,叫做黃后土。
可他現在被綁了,正靠在廟後的牆根下發呆,面前還站了四個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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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他的妖怪是十方山下新來的山大王派來的,那大王名叫黃天霸王,其實是個千年豹子精。
這豹子精有點法力,打了山神揍了城隍,還把他們通通綁了,不許他們上報天庭,自己扯了旗做起了山神,自封個黃霸天聖大王。
那山神打他不過,被拘在山後的望月坡里發悶氣,偏偏通天庭的符牌照會又那豹子精搶了去。這下告天不應,告地不能,只能暫時忍耐。
幾個城隍官也沒轍,通神照會牌被搶,沒了這個,人間事情報不出去,只能聽他吩咐,算起來也有兩個月了。
那黃天霸通知各地的土地都要到他那報導,不然一頓好打,捉了去把元神一抽,通通餵那豹子精。土地們不敢怠慢,沒有符牌照會,上面也不知道這兒的事兒。要是土地自己上去告,一來一去又要個百十來年,不知把這方水土禍害成什麼樣。
問題是,土地公們上不了天,半道上還得防著黃霸天的小妖攔截,去了就是送命。
沒辦法,私下裡一群土地們開了個會,說是暫且忍耐,等時機成熟,再尋個有道緣的普通人,翻過十方山,渡過飄零海,再到那兒盤頂峰下的通天梯旁撞響鳴天鍾,好開通天梯向天庭通報。
就算半路出了問題,也有那普通人頂著,不行就再找下一個。
這麼一商量,大家都同意暫時忍著,可偏偏這道花村的土地公黃后土不干,說自己是一方土地,守土衛民福兆黎民責無旁貸,愣是不肯屈服。
有個土地為求自保,竟把這話傳到黃天霸那裡,黃天霸倒也不惱,只念了咒語,將一眾土地拘了問明情況,土地們心雖不滿卻口頭陪禮,都說要歸順這豹子精。
那黃霸天也還用得上土地們,饒了他們替自己辦事受香火,唯獨這道花村的黃后土法力不同,他這裡出過道人,可以獨受香火不必上交,因此不肯去見他。
黃天霸大怒,即刻派了黑紅白綠四個小妖前來問罪。
黃后土頗有神骨氣,可斗那四個小妖不過,被那黑妖的捆神索一綁,一時沒了神通,成了個神不神人不人的暗神。
啥是暗神,就是不能變身不能施法也不能辦事,卻還留著神身收香火的工具神。
那黑妖指著黃后土道:「你在這裡先替黃天王收香火,等我們報了天王再來處置你。」
綠妖拉了一把黑妖,四妖走到一邊,這綠妖悄聲道:「大哥,我就在這變個土地公得了,用得著他礙事。」
紅妖道:「你收不了,只能在邊上偷著用,得不到全心全意香,人的信念咱就得不全,再過個千年,咱們還是個妖。」
白妖也道:「就是嘛,四弟你也別急,黃天王說了,人的信念最難移,他們信了土地那麼久,我們還得借他的廟傳咱們的法,等年歲久了,咱們再換了自己的身子進廟,現在這東西還殺不得。」
那黃土伯倒也想通了,開口道:「四位大神,我也不是不服黃天大王,只是想著多撈香火罷了,平日裡我獨受香火,跟這些土地們也有過節,您們瞧瞧我這,廟小香火少,神矮門頭低的,這跟誰不是跟。不過我這裡還有些剩餘的香信法,最能引人來拜。」
那為首的黑妖問:「什麼香信法?」
黃后土道:「人要信你,你不能光給好處,還得使點絆子,讓他們過的不自在,這樣他們沒辦法了,才來這求你。」
黑妖聽了一樂,「這方法還用得著你教。」
黃后土道:「大神,我知道您肯定知道,可那些個人里也有不傻的,他們有的也知道,這福要送災要降,事兒還得造,所以麼,咱們得想個穩妥的方法,還不能太麻煩。」
黑妖問:「哦,你有啥穩妥的方子?」
黃后土道:「不信咱們的,肯定不能給好處,信咱們的,不能給太多好處,能吃飽餓不死就行,不然給多了,他們有的人得意忘形,沒了根本;給得少了,人家沒什麼盼頭,好處一少,人反倒不來了。」
那綠妖道:「這話有理。」
黃后土繼續道:「我既然跟了大王,若是一下子就從了你們,不顯得我在其他土地面前那沒骨氣麼,我跟他們可不一樣。要跟大王,就要死心塌地忠貞不二,否則將來又變了,我就是個反覆無常的勢利小神,走到哪裡人家都不待見。」
黃妖看了黑妖一眼,低聲道:「這土伯公想法還挺多的。」
黑妖眼睛一瞪,大聲道:「如此豪神,你怎麼這樣看他,將來收神,誰肯跟咱們。」
黃妖會意道:「大哥說的是。」
黑妖命綠妖替土地解了縛神索,給他一個黑法單,命他就地聽差繼續辦公,先替那黃天霸收香火,黃后土連連稱是。
四妖一走,那黃后土長嘆一聲,
「如今土地難,妖天立黑單。
但得拿雲手,除魔衛青山。」
說完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轉身進廟搞衛生去了。
可這剛一進廟門,黃后土又生了懊惱。眼瞅著一個人正偷他的供品吃,還喝了他一碗水,一張嘴吧在那吧唧吧唧的。
黃后土剛受了一肚子窩囊氣正沒處發,見這也就是個普通人。越想火越大,他娘的,打不過黃霸天的四小妖就算了,就連你這個普通人也欺負到我土地公頭上,敢偷我的供品吃。
今天要不教訓教訓這不知土厚天高的東西,他就不是土地公。這邊正要抄起拐杖抬手打他,發現這人有點怪。
啥怪,這人有衣服沒褲子,只圍了塊破布在腰間,半個黑屁股露在外頭,口裡還在嚼饅頭,一身味道還特別難聞,黃后土伸鼻子一嗅,這人一身的豬騷味。
「啊切」,這味道嗆得黃后土打了個噴嚏,倒把這人嚇了一跳,「你誰呀?」
「跑這偷供品,你又是誰?」
「我不是偷,是借。」
「借?」
「借。」
「你叫什麼名字?幹什麼的?」
「我叫石九,走鏢的,你是誰?」
黃后土看了他一眼,這人年紀不大,二十七八的樣子,嘴上有些鬍鬚,腰間插了把刀,廟門旁還放了根棍子。
黃后土問:「石九,走鏢的?走的褲子都沒了?你哪個鏢局?」
石九道:「我沒鏢局,自己單幹。接點小活過日子,你誰呀?」
黃后土沒回答,繼續問:「你褲子咋沒的?」
石九道:「踩著石頭摔了一跤,被樹枝掛了,沒事兒,哎對了,問了我半天,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土地公都沒你管的寬。」
黃后土一聽,看了眼門外又看了眼石九,心裡有了個盤算,端起供桌上一碗水喝了一口,「你想不想買條褲子?」
「想。」石九放下了碗。
黃后土掏出個金豆子,「這個我給你,拿去能換一千塊,五十塊買褲子,剩下的都給你。」
石九看了眼金豆子,「要我幹嘛?」
黃后土把金豆子往供桌上一放,「替我走趟鏢。」
「保的什麼?」
「去趟十方山,替我找一個人。」
「什麼人?」
「十方山下有座廟,也是個土地廟,土地廟旁有棵老松樹,那邊有個老頭,老頭名叫李乘風,你找到那棵老松樹,在樹下大叫三聲十八公,他就會出來見你。」
「哦,李乘風,十八公。」
「記下了麼?」
「記下了。」
「他臉上有個痣,痣上長了三根毛,那地兒,只有他這模樣,見到他,給他一個金豆子,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給他一個金豆子,那我不是沒金豆子了麼?」
「笨蛋,難怪你會走鏢走的沒褲子,桌上的豆子給你,另一個我再給你,」黃后土又掏出個金豆子。
「哦,那你…,你憑啥信我?」
「憑你沒了褲子。」
「謝謝。」
「不客氣。」
「那…,」石九伸手要接金豆子。
黃后土連著桌上的也給了他。
石九接過金豆子,拿一顆咬了咬。
黃后土道:「你今天丟了件東西,還被個東西拱翻在地,那東西撞了你一下,一口把你褲子給扯了,你暈倒在我土地廟裡,醒了頭暈眼花,現在又餓又渴,只得先偷……,哦不,算你借了個饅頭一碗水,對不對?」
石九聽了兩眼一直,把金豆子往上衣兜一放,撓了撓屁股道:「你…,你咋知道?」
黃后土拍了下袖子,「這是我的廟,我是土地公。」
「你是土地公?」
「你不信?」
「嘿嘿嘿,你要能給我四個金豆子,你是玉皇老子我也信。」
黃后土笑道:「你要能辦成,回來的時候,我就再送你兩個金豆子。」
「那成,哎對了。」
「要褲子?」
「嗯。」
黃后土轉到自己的神像後頭,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條嶄新的黑布褲子,「拿著。」
「謝謝。」
「去吧。」
石九穿上褲子,沖黃后土一拱手,「我一定送到。」
「嗯。」黃后土答應了一聲
石九出了廟門走了百步開外,黃后土沖他背影一拱手,嘆了口氣,「兄弟,對不起了。」
石九不知道的是,黃后土並不在乎他能不能把金豆子送到十方山。他要的,是石九把金豆子帶出這土地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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