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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0章 套牌車

  第1150章 套牌車

  吉普車一路疾馳,車輪捲起的泥漿濺在街邊小販的籮筐上,惹來幾聲叫罵。

  王德海充耳不聞。

  車子剛在家門口剎住,他就跳了下來,三步並作兩步衝進院子。

  「老太太呢?」他一把抓住迎上來的老僕,聲音沙啞。

  「送、送慈仁醫院了!」老僕被他鐵鉗似的手捏得生疼,「太太跟過去了,讓我在家等您……」

  王德海扭頭又鑽進車裡,一巴掌拍在司機後腦勺上:「慈仁醫院!快!」

  慈仁醫院是洋人辦的,灰磚小樓前停著幾輛黃包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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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德海踹開車門,一路小跑穿過走廊,白大褂的護士攔他,被他一把推開。

  拐進二樓病房,他一眼就看見自家老婆正坐在床邊,而老太太——裹著藍布棉被,一條腿打著石膏,懸吊在床尾的鐵架上。

  「娘啊!」王德海撲到床前,膝蓋「咚」地磕在地上。

  老太太眼皮顫了顫,慢慢睜開,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定在他臉上:「德海啊……」

  「兒子不孝,讓您遭罪了!」王德海嗓子眼發緊,伸手想碰老太太的腿,又縮了回來,「疼不疼?還有哪兒不舒服?」

  「就是腿疼……」老太太喘了口氣,「那洋車軲轆碾過去的時候,我還當要去見你爹了……」

  王德海鼻子一酸,轉頭吼護士:「怎麼不打止痛針?沒看見老太太疼嗎!」

  穿白褂的洋大夫聞聲進來,操著生硬的中國話解釋:「看過了,骨頭沒碎,靜養就好。止痛針打多了不好。」

  王德海不信洋人那套,摸出兩塊銀元塞過去:「用最好的藥,別省錢!」

  打發走大夫,他這才拽過老婆王氏到走廊上:「到底怎麼回事?老太太平日不都去后街買菜嗎,怎麼跑那麼遠去了?」

  王氏絞著手帕,眼圈還紅著:「娘說那兒的魚新鮮,想給你熬湯……剛走到路口,一輛黑色汽車衝過來,娘躲閃不及,被颳倒了。那車停都沒停,直接開走了!」

  「看清車牌沒有?」王德海咬牙。

  「當時亂鬨鬨的,誰顧得上……」王氏突然壓低聲音,「不過街口賣煙的老趙說,那車車牌最後兩個數字是75……」

  眼下當務之急,是要查清那輛車的來歷。

  車牌號雖只有兩位數,但總歸是個線索。

  問題是,查車輛登記得找地上的警察,而水警和地上的警察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明里暗裡互相使絆子。


  去年水警扣了一批走私貨,地上的警察硬是插了一腳,最後油水全讓他們撈了去。

  兩邊的梁子,早就結下了。

  「鄔道生…………」王德海眯起眼睛。

  這人以前在車輛管理科待過,後來聽說調去了檔案室,算是被邊緣化了。

  但檔案室這種地方,反而能接觸到不少隱秘。

  更重要的是,鄔道生欠他一個人情——去年鄔道生的侄子在水上鬧事,本該按規矩拘押,是王德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放了。

  「是時候讓他還這個人情了。」

  打定主意之後,王德海俯身在病床前,輕輕握住老太太的手:「娘,您先歇著,兒子去去就回。」

  老太太虛弱地點點頭,渾濁的眼裡滿是慈愛。

  王德海又轉身把老婆拉到走廊拐角,壓低聲音道:「你在這兒守著,別讓生人靠近娘。我懷疑這事不簡單,得去查查。」

  王氏攥著手帕的手直發抖:「當家的,你可小心些……」

  「行了,我知道了。把娘管好,若是再出岔子,小心我抽你。」

  王德海的老婆是小門小戶,自從王德海當了小隊長之後,王德海的腰杆子在老婆面前再也軟不下來了。

  王德海把車停在警局對面的巷口,沒急著進去。

  他整了整制服領子,拐進街角的福隆雜貨鋪。

  「老闆,稱四斤蘋果,要紅透的。」他手指在櫃檯敲了敲,眼睛卻瞟向警局大門。

  又摸出幾張鈔票:「再來兩包老刀牌,要軟包的。」

  雜貨鋪老闆陪著笑裝袋:「王隊長今天氣色不錯啊。」

  王德海之前來過幾次,和老闆倒也熟稔。

  「呵,托您的福。」王德海接過袋子,掂了掂。

  蘋果沉甸甸的壓著手,香菸稜角分明地硌在掌心。

  他眯眼看了看警局三樓那扇半開的窗戶——鄔道生的辦公室,就在那後面。

  幾分鐘後,王德海到了鄔道生的辦公室門口,輕輕敲門,再推門進去,濃重的煙味嗆得他眯起眼。

  鄔道生癱在藤椅里,制服皺得像醃菜,面前的菸灰缸堆滿菸蒂,有幾根還冒著縷縷殘煙。

  「老鄔,抽這麼凶?」王德海把蘋果往桌上一擱。

  鄔道生抬起浮腫的眼皮,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王德海把蘋果往鄔道生桌角一推,順勢坐在他對面的木椅上。


  椅子腿「吱呀」一聲,在滿是菸灰的水泥地上劃出半道白痕。

  「真沒事,」王德海掏出老刀牌,彈出一根遞過去,「就是路過,想著好久沒見了。」

  鄔道生接過煙,乾裂的嘴角扯了扯:「少來這套。」

  他摸出火柴,劃了三次也沒有點著。

  「你看看我現在這鳥樣,」他指了指身後發黃的檔案架,「成天跟這些發霉的紙片子打交道,能幫上你什麼忙?」

  王德海湊近給他點菸,故意把打火機往桌上一拍:「要我說,你們陳處長就是瞎了眼!當年破獲碼頭走私案,要不是你老鄔…………」

  「算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就別提了!」鄔道生說完,又劇烈咳嗽起來。

  王德海趕緊起身給他拍背,摸到一把嶙峋的骨頭。

  等咳嗽稍停,鄔道生癱回椅背,啞著嗓子道:「少提當年…………現在誰還記得檔案室有個鄔道生?」

  王德海見寒暄的差不多了,便開門見山道:「老鄔,今天過來是找你是想請你幫個忙,幫我查一輛車。」

  「一輛車?」

  「對啊,你不就是管檔案的嘛!咱金陵地面上的車,哪輛不得在你這裡登記備案啊。」

  鄔道生道:「你得跟我透個底,不然我可不查。」

  王德海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菸灰缸里的菸灰簌簌直落:「他娘的!今早我老娘在被輛黑轎車給撞了,那王八羔子連停都不停!」

  鄔道生眯起眼睛:「就這事?」

  「就這事!老鄔,咱倆多少年交情了?我王德海什麼時候求過你?」

  鄔道生啞著嗓子問:「車牌號?」

  「就記著最後倆數,75。」王德海湊近低聲道,「賣煙的老趙說的。」

  「只有兩位數,那可不好查。」

  「要不我找你呢。有你老鄔出馬,肯定沒問題。」

  鄔道生盯著菸灰缸里半截還在冒煙的菸頭,突然笑了:「你小子,還是這麼會戴高帽。」

  他伸手從抽屜里摸出本泛黃的登記簿,指頭在舌頭上蘸了蘸,「75結尾的車…………」

  王德海趕緊湊過去,聞到他身上混合著菸草和藥味的酸臭。

  登記簿嘩啦啦翻到中間,鄔道生突然用指甲在某行上一掐:「市政廳三輛,商會五輛,警備司令部…………」

  他手指突然一頓,「特務處就一輛,黑別克。」

  王德海瞳孔一縮,竟然還有特務處的人。


  鄔道生「啪」地合上簿子,濺起的灰塵在陽光里亂舞:「你娘這場車禍…………怕不是趕巧了。你確定要查?」

  「查!」王德海咬牙道,「管他是閻王爺的車,撞了我娘就得有個說法!」

  「行,既然是老太太的事,我就好人做到底。把所有尾號是75的車牌號信息給你謄抄一遍,不過作為兄弟,我得提醒你,這些車的主人大多是有權有勢的,不是咱們這種小角色能惹得起的。你可得掂量掂量。」

  鄔道生說著,從抽屜里抽出一張皺巴巴的公文紙,又從筆筒里挑了支禿頭的鋼筆。

  他一邊蘸墨水一邊搖頭:「75結尾的車,全金陵城攏共十七輛。市政廳三輛,商會五輛,警備司令部一輛,警察總署兩輛,剩下的…………」鋼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可都是些惹不起的主兒。」

  王德海盯著他顫抖的手腕:「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等鄔道生寫完,王德海將那張寫滿車牌信息的公文紙對摺兩次,小心翼翼地塞進內袋,拍了拍鄔道生的肩膀:「老鄔,這份情我記下了。」

  鄔道生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像鐵鉗般收緊:「記住,今天你沒來過這兒。」

  他渾濁的眼珠轉向窗外,「最近風聲緊,有些事…………」

  「放心,我有數。」王德海掙開他的手,微微點頭離開。

  出了警局後門,王德海鑽進吉普車。

  這次找鄔道生幫忙還算順利,但是查這些車的後續工作就比較棘手了。

  有些車,真不是想查就能查的。

  王德海開著吉普車緩緩駛過金陵城的街道,車窗半開,晚風裹著街邊小攤的油煙味灌進來。

  在他身後幾十米處,一輛黑色雪佛蘭始終保持著勻速。

  駕駛座上的男人戴著深灰色禮帽,壓低的帽檐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巴。

  拐過太平路口時,王德海瞥了眼後視鏡,卻只看到一輛電車正緩緩進站,擋住了後方視線。

  他輕踩油門加速,全然不知那輛黑車已悄然拐入另一條小巷,繼續如影隨形地尾隨著他。

  王德海正想著怎麼查車輛信息的事情出神,突然一聲刺耳的喇叭聲將他驚醒。

  他猛踩剎車,吉普車堪堪避過一輛突然變道的棕色轎車,輪胎在路面上擦出刺耳的聲響。

  「怎麼開的車!」棕色轎車的司機跳下車,是個穿著西裝的年輕人。

  王德海瞥見車前的牌照,冷汗頓時浸透了後背——這是市政廳的車!


  「對不住對不住!」王德海連忙下車,點頭哈腰地賠不是,「是我走神了,您多包涵……」

  司機正要發作,突然瞥見他制服上的警銜,冷哼一聲作罷。

  王德海偷眼望向轎車后座,墨綠色的布簾嚴嚴實實地遮著車窗,卻在車輛起步時微微掀起一角——后座分明坐著個戴禮帽的輪廓,帽檐下閃過一道冷光。

  回到車上,王德海的手還在微微發抖。

  「真是倒霉!」

  棕色轎車重新啟動後,后座傳來一聲壓抑的咳嗽。

  石原熏將沾血的手帕折好塞回西裝口袋,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不悅。

  「年輕人,」他聲音很輕,卻讓前座的司機立即繃直了後背,「即便掛著市政廳的牌子,也不該如此招搖。」

  司機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發白:「非常抱歉,先生。只是那個支那警察……」

  「正因為是警察。」石原熏抬手拉緊窗簾縫隙,太陽光斑在他消瘦的面頰上掠過,「我們帶著槍傷出城,經不起盤查。」

  轎車拐進小路,佐藤從後視鏡偷瞥主人。

  石原熏正望著窗外,玻璃映出他緊蹙的眉頭。

  那頂禮帽下,一雙眼睛如同結冰的湖面。

  「直接去下關碼頭。」石原熏突然開口,「原定的診所不必去了。」

  「但您的傷……」

  「這裡是南京,我們的對手時刻想尋到我們的蹤跡。」石原熏輕蔑地扯了扯嘴角,「多留一刻,危險就會多增加一分。我的傷我心裡有數,還是能堅持的。」

  轎車駛過梧桐夾道的街口,石原熏閉目養神,卻突然睜眼:「聽說昨晚下關碼頭又出了大事,是不是跟我們有關係?」

  司機張了張嘴,但並未說出口。

  「雖然我受傷了,但上面並沒有停我的職,知情權還是有的,對嗎?」

  司機冷汗都流下來了,忙道:「我也只是聽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據說此事確實跟我們有關。特務處抓了人,但具體是幾個,是誰還不清楚。」

  石原熏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才幾天的工夫,竟然又出事了。

  在臨城就是這樣,在南京又是這樣。

  情報工作的形勢越發地嚴重,不斷地有特工折進去。

  如此下去,對帝國的情報工作打擊太大了。

  這次回到上海,一定要趁機和課長閣下匯報一下此事,不能任由事態發展下去。

  否則,以後的工作就沒法開展了。

  「開快點,我需要儘快趕回上海。」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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