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9章 王德海的煩惱
第1149章 王德海的煩惱
戴建業帶著行動組穿梭在南京城的大街小巷,按照木村留下的蛛絲馬跡,接連搜查了三處安全屋。
每推開一扇門,他的心就沉一分——
衣櫃暗格里的德制手槍,床底鐵盒裡的金條,書桌抽屜里的幾本不同姓名的證件,都只是特工最基本的配置。
「又是一處空巢。」他踢開第三間公寓的壁爐暗門,飛揚的灰塵中只找到幾捆用油紙包好的法幣。
鈔票上的序列號毫無規律,顯然是精心準備的活動經費。
戴建業推開放入進度房門時,方如今正俯身在地圖上標記著什麼。
聽到腳步聲,他頭也不抬地問道:「有收穫?」
「收穫不大。」戴建業隨手抹了把額頭的汗,「搜了三處安全屋,只找到些常規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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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掏出一份清單放在桌上,「武器、現金、假證件,都是特工標配。」
方如今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敲擊,目光掃過清單:「還得繼續找。木村這種級別的特工,肯定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據點。」
戴建業欲言又止,終究還是說道:「趙科長那邊」
「我明白。」方如今會意地點頭,「一會我就跟他打個招呼,讓處座別抱太大期望。」
三天的破案期限聽起來合理,可幹這行的都明白——那不過是上頭一廂情願的數字遊戲。
「真要那麼容易.」方如今突然開口,聲音裡帶著幾分自嘲,「處座何必花大價錢養著我們?」
「是這個道理。」
「建業,蔣進找到了。」
「真的?!」
雖然與蔣進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戴建業就知道組長這位好友的分量。
這段時間看著方如今日漸凹陷的眼窩,他比誰都著急。
「太好了!」戴建業拳頭砸在掌心,仿佛滿天陰雲一朝散盡。
「情況不太好。」方如今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襲擊他的.很可能是日本人。而且,他很有可能發現了梶原千春的消息。你馬上聯繫安全屋,讓李康帶三個好手過來。」
昨晚蔣進連夜找到了他,將阿囡被追殺的消息告訴他,方如今綜合阿囡的住址以及那女人的行為,第一判斷此人就是梶原千春。
找了這麼長的時間,這個女人終於露面了。
戴建業問:「要配長火器嗎?」
「不必。」方如今頓了頓,「南京可不是臨城,不能鬧得動靜太大。」
……
特高課南京的一處密室中,植田佑真將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濺。
「八嘎!」他額角青筋暴起,「木村君竟然失聯了?」
站在對面的特工重重頓首:「本來是去接應小野君的,但已經.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例行匯報。」
「知道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植田佑真是知道木村到底是去幹什麼了,所謂的接應,到最後的結果應該是滅口。
不過兩人都失去了消息,這就有點難辦了。
他轉身到了書架前,抽出一本三國演義,翻開扉頁,從中取出一張紙,遞過去:「木村的幾個住址都在上面,你挨個去觀察一下,如果有陌生人在附近,說明那裡已經暴露了。不要過分介入,注意安全。」
「是!」
等手下走了之後,植田佑真立即發報,請求上級動用內線對木村和小野的事情進行調查,但得到的答覆卻是內線此刻正在被懷疑,不適宜有任何的行動。
植田佑真無奈,只好自己想辦法。
但首要的便是向千葉智太郎報告近期發生的情況。
千葉智太郎聽後大怒,狠狠地訓斥了植田佑真。
事實上,植田佑真在這件事上也是有些大意了。
在小野綁架張鶴年暴露之後,沒有及時將小野調走,以至於後來被人盯上。
「下一步,你準備怎麼辦?」千葉智太郎平復了怒氣問。
「咱們的內線已經不能用了,我只能自己想辦法了。昨晚在江邊發生了不少事情,我想從水警入手,調查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個思路倒是不錯,不過那邊人多眼雜,要特別注意安全。」
水警碼頭值班室里,小隊長王德海把玩著兜里的金表,表鏈在指縫間滑來滑去。
窗外汽笛聲不斷,攪得他心神不寧。
「瑞士貨啊.」他第無數次摸出懷表偷瞄,錶盤上的暗紋在陽光下若隱若現。
昨夜從日本特務屍體上順來的這塊表,抵得上他半年餉銀。
「王隊!」門外傳來隊員的喊聲,「處長來查崗了!」
王德海手一抖,懷表「噹啷」掉進搪瓷茶缸里。
還好裡面沒有水,他慌忙撈出來,他在褲腿上蹭了蹭水漬。
透過窗戶,已經能看到處長那輛黑色轎車揚起的塵土。
「媽的!」他狠狠踹了腳桌腿,將金表塞進口袋裡。
王德海挺直腰板站在處長面前,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藏在褲兜里的金表。
出了值班室的門,他就一路小跑迎了上去,又是開車門,又是打招呼:「處座,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聽說昨晚你值班的時候動靜不小。」
「可不是嘛。處長,您是不知道昨晚有多兇險!」王德海瞪大眼睛,繪聲繪色地比劃著名,「那日本特務身手了得,翻牆跳江一氣呵成,要不是我帶著弟兄們包抄上去,差點就讓他溜了!」
處長眯起眼睛,指尖輕輕敲著桌面:「聽說你們繳獲了不少東西?」
王德海心頭一跳,但面上絲毫不顯:「沒有的事。有特務處的人在一旁盯著呢,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啊。」
水警這差事,明面上是苦差,暗地裡卻肥得流油。
王德海每月光是「行船費」就能收個百十塊大洋——那些商船為了少受檢查,都懂規矩。
遇上走私的,更是油水豐厚,扣下的煙土、洋貨轉手就能翻幾倍。
最肥的還屬打撈「浮財」,江上械鬥、沉船事故,總有值錢物件漂著,報個「無主」就進了自己腰包。
上面的頭頭得了孝敬,彼此之間都都心照不宣。
處長背著手站在窗前,目光落在江面上巡邏的汽艇上。
「德海啊,」他突然開口,聲音不輕不重,「聽說你的手錶舊了,也該換一個了。若是你不方便,我倒是可以推薦一款瑞士貨給你,質量絕對沒的說,我有些關係,價格也實惠。」
王德海的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媽的!
又是哪個王八蛋偷偷告老子的狀。
水警也不是鐵板一塊,王德海身邊既有自己的親信,也有上面的眼線。
只是這王八蛋告密的速度太快了,昨晚發生的事情,今天處長就來敲打他了。
「這種小事,卑職哪裡敢勞煩處座。我那塊表雖然舊了些,但走字還是準的,能用。短時間內不會換的。」
他張了張嘴,卻見處長慢悠悠轉過身:「也好。你再好好檢查一下昨晚的涉案船隻,是不是有什麼漏下了。」
汽笛長鳴,震得身後值班室的玻璃嗡嗡作響。
王德海只感覺兜里的金表突然變得滾燙,仿佛隨時會灼穿布料。
「是。此事是卑職疏忽了,卑職一會就帶人徹底地搜查。」
涉案船隻已經經過了特務處翻箱倒櫃似的搜查,遺留物品的概率幾乎為零,處長之所以這麼說,無非是給王德海一個台階下。
這也多虧平時王德海孝敬的及時,不然就不是這個結果了。
汽笛長鳴,震得玻璃嗡嗡作響。
王德海褲兜里的金表突然變得滾燙,仿佛隨時會灼穿布料。
處長盯著王德海看了幾秒,突然笑了:「你昨晚幹得不錯,特務處那邊特意打來了電話對你稱讚有加,回頭寫份詳細報告上來。」
「是!處長放心!」王德海敬了個禮,等處長走遠後,才長舒一口氣。
他摸了摸兜里的金表,這玩意兒留在身上,終究是個燙手山芋。
王德海回到值班室,「砰」地關上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娘的」他咬著牙根暗罵。
老劉?
那老油條自己就沒少撈,會不是因為自己給他的好處少了?
小李?
剛來的毛頭小子沒這個膽子。
還是
他猛地想起小張今早替他給處長送過文件,那小子最近總往處長辦公室跑。
「都不是好東西!」他狠狠踹了腳一旁鐵皮櫃,震得頂上那盆綠植直晃悠。
「老子平時待你們也不薄啊,一個個的算計老子。行,等老子過了這陣子,再好好地收拾你們。」
他打開門,蹲在水泥台階上,點燃一支香菸,狠狠吸了一口。菸頭猩紅,菸灰簌簌地抖落。
他皺著眉,吐出的煙霧在眼前盤旋,又被他不耐煩地揮手打散。
煙越抽越短,他嘬著濾嘴,發出「滋滋」的聲響。
遠處傳來輪船的轟鳴,他猛地將菸蒂摁滅在台階上,火星四濺,留下一道焦黑的疤。
王德海起身,走到前方,背著手站在碼頭,眯眼望著那艘被拖回來的漁船——
船身斑駁,船頭堆著幾張破漁網,艙蓋半掩著,透出一股魚腥和潮氣。
很快,一眾手下都被召集了過來。
「都聽好了!」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在江風裡顯得格外洪亮,「這次搜查,是特務處親自下的令,馬虎不得!」
他環視一圈,手下的水警們懶懶散散地站著,有的叼著煙,有的搓著手哈氣,顯然沒把他的鄭重其事當回事。
王德海心裡暗罵,臉上卻堆出嚴肅的神情,壓低聲音道:「昨晚抓獲的可是小鬼子特務,要是不小心疏忽漏了線索,誰都吃不了兜著走!」
水警們這才稍稍打起精神,互相遞了個眼色。
特務處的名頭到底管用,誰也不想惹麻煩。
「搜!」王德海一揮手,自己率先跳上漁船。
船板吱呀作響,他彎腰鑽進船艙,裡頭黑黢黢的,混雜著魚腥、柴油和霉味。
他裝模作樣地翻找了幾下,趁人不備,從袖口滑出手錶,迅速塞進角落的破麻袋底下。
然後去了其他的地方,繼續搜查。
片刻之後,一個水警叫道:「王隊,有發現?」
王德海直起身,咳嗽一聲,故作驚訝地掀開麻袋:「咦?這是什麼?」
他捏起那塊手錶:「你們都是怎麼做事的,這麼明顯地方竟然漏了。還好咱們發現的及時,要是過去兩三天,人家可不會饒了咱們。」
水警們立刻圍了上來,嘖嘖稱奇。
「王隊眼真毒啊!」
「這都能找著,不愧是老手!」
王德海嘴角微翹,心裡得意,嘴上卻一本正經:「都學著點!搜查不是走過場,得用心!」
他掂了掂手錶,故作深沉道,「這東西來歷不簡單,得送到特務處好好查查。」
水警們連連點頭,心裡卻門兒清——這表八成又是王德海自己藏的,回頭報上去,又能獲得特務處的歡心。
可誰也沒說破,反而豎起大拇指,笑嘻嘻地奉承:「王隊厲害!」
王德海背著手,挺著肚子,滿意地點點頭:「行了,繼續搜!別放過任何可疑的東西!」
水警們散開,裝模作樣地翻找起來,船艙里響起一陣叮叮噹噹的動靜。
王德海站在船頭,望著漸漸散去的霧氣,心裡盤算著——
這表報上去還算及時,特務處那邊也不會為了這點小事為難他,再加上「破獲可疑線索」的功勞,這個月的政績算是穩了。
江風拂過,他眯起眼,笑得像只饜足的貓。
搜查草草結束,除了那隻「剛發現」的懷表,船艙里再沒翻出什麼名堂。
王德海心裡暗罵這幫水警敷衍了事,可面上還得端著,背著手訓話:「特務處的差事,馬虎不得!今天還是搜出了東西,也算是有收穫。不過以後大傢伙可得小心著點,不能再出紕漏了。」
水警們打著哈欠應和,三三兩兩地散了。
王德海拿著手錶回到值班室,剛坐下灌了口茶,桌上的電話就「叮鈴鈴」炸響。
他一把抓起聽筒,還沒開口,那頭就傳來家裡老婆慌慌張張的聲音:「老王!你媽出事了!早上去菜市口,叫輛汽車撞了,現在抬回家,人還昏著……」
王德海腦袋「嗡」地一聲,手裡的茶碗「咣當」砸在桌上,茶水濺了一袖子。
他老娘七十多了,平日裡最疼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不敢往下想,手指死死掐著電話線,厲聲問:「請大夫了沒有?傷著哪兒了?」
「請了請了,可大夫說……說撞得不輕,得趕緊送醫院……」老婆聲音發顫。
「那還等什麼,趕緊送醫院去啊。你這個敗家婆娘。」
王德海額上青筋直跳,撂下電話就往外沖,迎面撞上剛進門的副小隊長趙三。
趙三見他臉色鐵青,嚇了一跳:「王隊,出啥事了?」
「家裡老太太被車撞了!」王德海一把抓住他胳膊,「老趙,你替我頂個班,我得立馬回去!」
趙三知道王德海是出了名的孝子,連忙點頭:「您快去!這兒有我盯著!」
王德海胡亂道了聲謝,衝出值班室,跳上輛破吉普,踹著司機的椅背吼:「快!抄近路!」
車子猛地躥出去,碾過坑窪的石子路,顛得他五臟六腑都要移位。
可此刻他滿腦子只有老娘蒼白的臉,心裡像被油煎似的,恨不得插翅飛回去,也就顧不得許多了。
吉普車拐過街角,碾過一灘積水,泥點子濺了半扇車窗。
王德海盯著模糊的玻璃,突然想起昨天早上出門時,老太太還念叨著要給他燉魚湯……
他猛地閉上眼,喉嚨里滾出一聲壓低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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