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謝幕

  滴滴併購快的交易流程耗時不到半個月，最重要的部份在酒店套間，雙方人馬加謝景行居中協調一晚上搞定。

  新大餓併購美團交易流程同樣如此，接連刷新國內最快併購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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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對於樂視，僅財務審計一項便耗時半個月才有粗略進展，十月份的最後一天，賈躍亭於深夜凌晨發布公開信，或者叫投降書。

  《樂視的海水與火焰：是被巨浪吞沒還是把海洋煮沸？》

  ——標題還是熟悉的調調，樂視高速發展狀態是升騰的火焰，燒錢節奏太快是冰冷的海水。

  我們的組織管理與資金面臨極大挑戰，從今天起告別燒錢擴張聚焦現有生態，引入關鍵戰略投資者，顛覆自我徹底擺脫現金流枷鎖。

  同路狂奔，夢想連海洋也能煮沸。

  投資者、媒體，所有人把賈老闆的痴呆癔語研究了一晚上，中譯中總結成一句話：樂視資金鍊崩盤！

  這下真的要為夢想窒息了。

  翌日清晨黑雲壓城，暴雨傾盆如注時刻，樂視召開投資者大會。

  上百名二級市場散戶投資者、機構投資者、債權投資者，各方代表齊聚，對媒體開放的採訪區座無虛席。

  「你們到底怎麼回事，財務造假是真的？」

  「我聽說謝景行前兩天來樂視，帶著一大批人，賈躍亭把我們騙慘了！」

  「賈老闆呢，怎麼還沒來，讓他趕緊出來給大家一個說法！」

  從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到群情激憤，只缺一位英雄站出來振臂高呼，維持現場秩序的接待人員們便將遭受圍攻。

  謝景行能夠聽到喧鬧，站在多功能會場側門處，靜靜感受其中情緒。

  茫然、憤怒、恐慌，人性的複雜造就傑出的交易，希望這會成為他的代表作之一。

  「董事長，謝總，我們該進去了。」劉弘湊到近前第三次催促。

  賈躍亭不置可否，目光盯著面前的門，緩緩挺起肩膀，他無可避免必須得登台了。

  「賈總，請。」謝景行稍稍後退半步伸出手示意。

  「咔噠。」

  側門被推開，賈躍亭當先走進會場，謝景行緊隨其後，劉弘等高管團隊魚貫而入。

  隨即全場譁然，上百位各方代表有所明悟，然後產生種種聯想，試圖用嗓門掀翻天花板。

  賈躍亭入座主席台鄭重宣布：「樂視將引入太禾資本與西柚資本總計不低於200億元的戰略投資，用以解決公司發展的資金需求。」

  「為什麼要接受謝景行投資，他明明在做空樂視，你這是引狼入室！」立刻有人高聲呵斥。

  謝景行坐在賈躍亭左手邊，抬高話筒做出解釋：「做空本質上是讓資產價值回歸理性，目的並非為了毀掉一家企業，我希望樂視能發展的越來越好。」

  「所以樂視財務造假是真的，二十幾萬投資人都被騙了！」問題直指核心。

  賈躍亭接過話頭：「現在說樂視財務造假非常不負責任，公司內部正在積極配合德勤會計事務審計過往所有財務報表，如果有任何問題會第一時間向大家公開調查結果。」

  「公開什麼結果？你應該追究謝景行的責任，向我們解釋為什麼要向無故惡意做空樂視的黑心資本屈服。」

  又有人跳起來嚷嚷：「樂視根本沒有任何問題，你讓謝景行入股是給他交保護費。敢不敢把投資細節公開，我很懷疑你們兩個蛇鼠一窩唱雙簧，到最後富豪的錢如數奉還，我們散戶投資人的錢三七分帳！」

  「請不要激動，這個問題我來回答你，也是對西柚資本的投資者解釋。」

  謝景行波瀾不驚，輕描淡寫說道：「投資樂視是因為這家企業估值回到了一個合理區間，如果未來確認樂視有財務造假行為，那也包含在我拿到的投資估值和相應投資條款所需承擔的風險之內。」

  「其次，我和賈董事長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這點會通過披露部分投資交易細節，向大家做出合理解釋。」

  謝景行輕描淡侃侃而談，言語間表達的意思流氓且兇悍，令全場為之安靜。

  樂視確實財務造假了，暫時不能承認，我出手投資已經把相應風險考慮在內。

  如果未來查明樂視財務造假產生的損失超預期，比我拿到的優厚投資條款還誇張，那虧也認了;反之損失低於預期，就有的賺。

  「說的比唱的好聽，歸根結底就是你惡意打壓做空搞垮了樂視的資金鍊，然後衝進來趁火打劫，你承不承認？」

  有人不信謝景行的說法，不依不饒愈發犀利逼問。

  賈躍亭深吸一口氣，表情嚴肅維護道：「最近市場上存在的一些傳言，完全是無從談起的陰謀論。謝總一直以來為整個金融行業做出的表率有目共睹，不應該接受這樣的詆毀。」

  「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大家，謝總最開始確實想做空樂視，甚至於想讓樂視破產倒閉。我私下裡托我們倆相熟的共同朋友問他：哪裡得罪你了，你為什麼要做空樂視？」

  他略顯無奈看向謝景行，笑了笑繪聲繪色道：「謝總給我傳回來的話，就是他發的朋友圈一字不差，樂視財務造假，他希望以身作則，推動國內金融投資市場成熟化，提升自我調節能力。」

  「所以這一個月以來，我們的幾次激烈交鋒，謝總可以這樣講吧，是交鋒對吧？」賈躍亭漸漸進入狀態遊刃有餘表演著。

  謝景行點頭以示贊同，自嘲道：「當然可以這樣講，我們都全力以赴，互相之間非常尊重。」

  「沒錯，就是這樣。老話常說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對手，在我們倆的激烈交鋒中體現的淋漓盡致，產生了非常好的化學反應。」

  賈躍亭滿臉坦誠語調悠悠感慨道：「謝總挖掘出樂視擴張過快造成的資金風險，對我來說是當頭棒喝，不亞於一次修行頓悟。」

  現場氣氛不知不覺間恢復平和，上百號人被帶著跑，畫風轉向故事會。

  「我想當面跟他聊聊，又抹不開面子，然後有天晚上我喝了點酒，借著酒勁兒給太禾的蘇總打電話問能不能幫我約一下你們謝總，她答應的非常痛快，告訴我沒問題啊隨時都可以。」

  賈躍亭再度看向謝景行，眼神深情：「我特別詫異，完全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當天晚上凌晨我趕到他住的酒店，一直聊到第二天上午八點多，我老婆還以為我出去鬼混了。」

  台下氣氛又放鬆三分有人會心一笑，他正打算繼續講故事會。

  角落裡突然站起個人：「不要說這些沒有用的，我就想知道你們的交易到底怎麼樣，我們中小投資者權益會不會受損？！」

  「我的回答就在剛剛講的這段事情里，昨晚發的公開信提到的所有問題，都得益於謝總的指點。」

  賈躍亭泰然自若做出總結：「反過來也側面說明，樂視情況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差。」

  「於是在樂視即將爆發風險的關頭，謝總願意伸出援手，我也不想捨近求遠，去找一家需要從頭開始了解我們的戰略投資方！」

  他抬高音調擲地有聲強調道：「總而言之，這筆交易沒有人受到傷害，謝總是我更是樂視的白衣騎士！」

  「賈總說的有點過了，我沒有這麼高尚，只是基於一個很樸素的道理，病人是有權利吃飯的，經過治療他就可以恢復健康，可能比大多數正常人跑得快，跳得高。」

  謝景行認真補充，心底對賈躍亭莫名升起一絲欣賞。

  也許這個人轉行去做演講家會很成功，像馬老師一樣，同樣的話從他們口中說出，像是有著魔力格外引人入勝具備信服力。

  【謝景行與賈躍亭對樂視的認知偏差，創造了本年度最離奇曲折的大額投資交易，歡喜冤家不打不相識為哪般？】

  【財務造假or財務造賈，謝少帥都錘不死賈會計，並且心甘情願奉上投資，又讓他活過來了？樂視疑局仍然有待解密。】

  【謝景行回答投資者問：無惡意做空、非趁火打劫、第三方駐場審計財務造假。】

  媒體採訪區，各家記者提煉重點，來自官媒中證報的主筆把玩著錄音，百無聊賴偷瞄身旁同行筆記預設的報導方向。

  樂視疑局，中規中矩還算客觀。

  歡喜冤家，什麼弱智說法，謝景行一頓大逼斗差點把賈躍亭抽死，關係到數以百億計資金規模刺刀見紅的商業廝殺，難不成是SM重口味遊戲？

  哦，是娛樂記者，那沒事兒了。

  中證報主筆收回注意力，繼續聽台上賈躍亭不著邊際表述著惜惜相惜，看似毫無意義實則是今天投資者大會的核心，每句話都是滿滿的求生欲。

  樂視不承認財務造假，謝景行坐實資本打壓惡意做空;樂視承認財務造假，監管調查組明天入駐。

  這倆人輾轉騰挪編纂意林故事，實屬鋼絲上跳舞，邏輯既要說得過去，又不能太簡單粗暴，把監管當傻子。

  市場自我調節能力資產價值回歸理性，中證報主筆抓掉幾根頭髮，斟酌再三從謝景行發言中抓取關鍵詞，當做社論文章方向，官方對於這場商業鬥爭的定論。

  一家上市公司能為社會創造的價值明晃晃擺在那裡，直到徹底爆雷的前一刻，監管都不是很有動力插手。

  只要它還在正常運營中，沒出現受害者就是沒問題，非常之合理。

  謝大少帥都屈尊整出點化頓悟，這套天橋底下算命老瞎子的活兒了，堪稱禮賢下士給足大傢伙面子。

  要不然還能怎麼著，給他拷上銀手鐲，一頓皮鞭沾涼水拷打出事實扭送刑場炮決，留下二十幾萬投資者血本無歸，和高達幾百億元的爛攤子，各方監管誰願意強出頭炸糞坑呢？

  熱血早已涼透的中證報主筆，心緒百轉觀察著台上賣相上佳的年輕男人，猶豫著要不要為他美化幾句，無論如何少帥之稱名副其實。

  「太禾資本與西柚資本，將通過股份定向增發持股、債權借貸、股份直接收購等多種方式，為樂視網、樂視影業、樂視致新提供總計不低於200億的資金支持。」

  會議漸近結束，投資交易重要信息逐條披露，謝景行環顧全場，鄭重承諾：「樂視的未來，我與你們同在。」

  「感謝謝總，在大會結束的最後，我有一個決定宣布。」

  賈躍亭說著站起身，雙手十指指交叉抄在胸前，嘴角噙著淡淡笑意：「我決定卸任樂視網董事長職務，專注樂視非上市體系的造車、手機業務。」

  「樂視網這邊，我希望謝總能接任董事長，解決上市體系的資金問題，梳理投融資相關的資本運作。」

  炸彈引爆現場，剛才所有的溫情脈脈化作虛無，賈老闆當場卸任董事長職務此時此刻，每個人盡皆不約而同想到四個字：騰籠換鳥。

  樂視，改姓謝了！

  謝景行不自覺收斂表情，臉色微微轉冷。

  「這不在計劃之內，我怕謝總不同意，沒提前跟他商量。」

  賈躍亭低下頭躲避攝像機閃光燈：「這是我自私的想法，與其掛著董事長的名頭，偏心造車和手機業務，不如乾脆一點。」

  「不姓賈的樂視無法令人信服經營理念！」一位投資者代表言辭激烈反對。

  賈躍亭看向他：「這次投資交易要持續三個月到半年，謝總會在這個過程中幫助樂視網解決問題。我不會離開很久，未來造車業務和手機業務成型，會選擇合適時機回到樂視網，繼續完善我們的七大業務生態。」

  「……」

  媽的，找個資本運作專家頂缸解決資金鍊問題，搞得這麼沉重像是你要出殯一樣！

  參會者們鬆口氣的同時，有種被當成猴耍的感覺。

  「謝總，請原諒我的不情之請，我謝幕了，舞台中央交給你。」賈躍亭語調中帶著難言的哽咽。

  還沒完了，真是做戲做全套，觀眾們不明就裡暗自吐槽。

  謝幕時，主角應該站在舞台中央，謝景行抬起下巴審視著他站起身伸出手：「很榮幸。」

  「謝謝！」

  賈躍亭用力攥了攥他的手，偏過頭去淚灑當場。

  他不想在下個月，或者下下個月，平淡無奇的某一天，悄然無聲離去。

  注視、喝彩，哪怕是虛假的空中樓閣，他也貪戀舞台之上的一切。

  《角聲滿天秋色里，少帥提兵200億——卸甲！》

  記者們紛紛更改報導方向，謝景行董事長，今天入主自己忠誠的樂視網。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