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世家
晚八點，酒德麻衣換掉了往日妖嬈凌厲的妝容，也沒有選擇平日的緊緻裝束，反而饒有興致地穿上了一身古板嚴肅的執事服。
剪裁合體的襯衫搭配著飾有金線的深色正裝外套明顯束縛了她那超標的身材，不施粉黛的俏臉在燈光下竟顯得有些清麗，高腰款式的褲子讓「長腿」之名得以彰顯，純白絲質手套老實地持握著方向盤，讓她所駕馭的車輛難得以法規速度行駛……
而在她的身後，一身得體正裝的路明非和秘書打扮的蘇恩曦各自靠著車門落座。
男孩單手撐著下巴，棕褐色的眸子裡映襯出街道兩邊閃著燈的城市高樓，又隨著車輛的前進不停變換，
「我以為你會穿得更……華麗一點。」路明非突然開口，平靜地看向另一邊的蘇恩曦。女孩的「秘書套裝」和酒德麻衣相差不大，只是缺少了領結，又用裙子、絲襪、高跟鞋替代了後者偏向男士的打扮。
這其實和路明非對她的印象相差很大。
因為女孩給路明非留下的最深刻印象就是當初穿著寬大的運動服，卻偏偏甩掉了拖鞋，好像將慵懶和頹廢都一起甩掉了一樣，將樸素的運動服襯成了絢爛裙裝……
不像是在進行什麼演技教學，反倒像是在參加一場上流宴會。
而這一次真的是在參加宴會。
蘇恩曦卻沒有展露出那日所見的靈動美麗，反倒是將自己的柔美盡數包裹起來，以路明非從未見過的幹練形象登場。
「他們不配。」
蘇恩曦突然笑了出來，心中不再想著要不要悄悄靠過去，或是藉由長腿轉彎的時候「不小心」摔在路明非身上，反而是大大方方的坐到了中間，雙手按住路明非的肩膀，讓他強行看向自己，
「今晚等待著我們的可不是溫聲細語的交際舞會。看似輕柔的音樂里流淌著欲望和貪婪；白得晃眼的桌布上也不是精膾美饌，而是那群混蛋的腦滿腸肥；天生的名利場？上流的交際圈？」女孩搖著頭譏諷道：
「老狗們在互相聞屁股罷了。」
真是辛辣的評價。但路明非細想了一下倒也覺得沒錯。
這種「上流」的東西和他真的很不搭，混血種們追求的屠龍大業其實也和他沒有太大關係，之所以會與那頭三代種戰鬥也只是因為「見見世面」，就像今天這樣，以同樣的理由去見識一下那群聞訊而來的混血種們會端上什麼樣的好處來拉攏他……
可實際上沒有什麼能夠吸引路明非。
這場宴會的結局早就已經確定了是不歡而散。那么女孩又何必要換上精緻的衣裙、期待著在曼妙的音樂中和路明非共舞呢？
「況且……他們似乎更尊重金錢，而不是你。」蘇恩曦又補充了一句。
因為邀請函送到了她的手上。證明著國內的老東西們已經注意到了「黑金天鵝」的動作，知道了她這位全世界最能吸金的財神爺搬到了路明非的旁邊，下意識認為她又一次搶先一步，就像金融場上那樣，對新生的「S」拋出了橄欖枝……
所以他們認為能夠打動「黑金天鵝」，就能打動「S」級，此番邀請只是為了取得一個登場的機會，之後大家私底下再各憑本事。
真是不知好歹。
路明非可是「黑金天鵝」都要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的男孩，是她的珍寶，竟被人如此輕慢。
若非早就預料到了路明非可能會感興趣，蘇恩曦早就把印有燙金字體的邀請函撕成碎片，讓它和下水道里的排泄物作伴了……
…………
…………
麗晶酒店的最上層接待廳，在金錢的作用下以極短的時間改頭換面，金黃的壁燈和垂首侍者臉上的陰影形成了鮮明對比，接待廳的大門將此地與外界隔成了截然不同的空間，
無數盛裝出席的年輕人端著紅酒杯在互相攀談，碰撞的高腳杯里搖晃著醇紅色的酒液，在燈光下蕩漾起美麗的形狀。他們面帶微笑，品評著今晚的酒水，偶爾抱怨了一下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只能將酒店「略作」改造，最後風趣幽默地將話題引到某個笑話，惹得一眾女孩掩嘴輕笑……
與他們截然相反的則是那些年長的傢伙，他們自詡沒有了年輕人那旺盛的荷爾蒙，只是側耳傾聽著大廳內舒緩自在的鋼琴小調，偶爾瞥向門口，像是在等待著誰的到來。
終於，門扉敞開。
推門的卻並非侍者，而是兩位女孩。
身後的侍者手足無措，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可女孩們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沉重的門扉在她們看來都不如逛街時的包包有份量。
原本嫵媚凌厲的酒德麻衣在去掉了妝容之後略顯清麗，無表情的狀態下又讓這份清麗轉為了清冷，好像高峰雪頂，只是看一眼就讓人深感寒意；
而蘇恩曦則是更勝一籌。不單單是演技因素，更有在場眾人對她的了解加成。「黑金天鵝」在金融場上的冷酷與無情比起殺手和忍者更加令人敬畏，偶有登場給人留下的也都是鋒芒畢露。
就是這樣的兩位清冷美人，卻在此刻充當了門童的角色，讓她們身後的「S」級淡然登場……
路明非平靜地掃過在場眾人，將男人們僵在臉上的曖昧笑容和女人們尚未放下的、掩住嬌笑的動作盡收眼底。
恰好此時，音樂終了。喧囂的大廳突然變得安靜起來，路明非那雙並未點燃黃金瞳的雙眼被燈光染上了一抹金黃，讓人不禁想起了視頻中那雙宛若古龍的恐怖瞳眸，一個個不禁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聽說各位對我很感興趣。」路明非坦然上前兩步，「恰巧，我對諸位也很感興趣。」
於是音樂再起，仿佛按下了靜止鍵的房間重回靈動，中年人們臉上掛起笑意，年輕人則是繼續與同伴們捧杯，可視線卻不免被這位遲到的「貴客」吸引，滿是好奇地悄悄打量起來。
所有人都曾思考過「S」級會如何登場，是像昂熱那個老油條一樣帶著笑意和玫瑰降臨，等到談不妥的時候才亮出刀劍？
還是挽著「黑金天鵝」的手一同登場，展示他們之間的聯盟牢不可破？
亦或是帶著威嚴和暴戾的黃金瞳闊步走來，以血統的絕對壓制告訴世界他的出現？
當然，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黑金天鵝」和她的忍者朋友充當門童的確震撼人心。可路明非的登場就太過普通了，淡定的好像不是在參加一場上流宴會，而是普普通通的走進了一家餐館，在場的眾人也不是各有建樹的世家子弟，而是畢業後許久未見的高中同學，好奇著大家多年未見之後被生活打磨得如何……
「幸會幸會……」一位中年人率先來到路明非面前，侍者很有眼力見地帶著托盤走近。於是他先端著自己手中的杯子示意了一下，然後做出「請」的姿勢看著路明非從托盤上取走一支，
「早聞路同學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
「什麼牌子的？」路明非並不想聽對方的恭維，只是搖晃了一下高腳杯，透過燈光看到了其中液體暈出的透亮醇紅，略有好奇。
「額，路同學不妨自己品鑑一下？」中年人不知男孩是什麼路數，忍不住看了一眼路明非身後的蘇恩曦，生怕自己說錯了話。
「我喝不出來。」路明非搖頭，隨後輕抿了一口，轉頭對蘇恩曦說了一句，「挺好喝的。」
於是蘇恩曦充滿怨念的瞥了路明非一眼，同樣從托盤上取走了一支，並未品嘗，只是微微搖晃，又放在鼻下輕輕聞嗅了一番，又用大毅力將視線從酒杯中轉移，
「法國波亞克產區的拉圖正牌，是和拉菲同樣的波爾多紅酒，雖然不是最偉大的82年產，卻也是2000年出產的精品。」
一位年輕人笑著朝蘇恩曦舉杯，上前兩步插入話題，又像是想和路明非敬酒一樣杯身前傾，微笑道：
「『黑金天鵝』小姐向來不在公共場合飲酒，路同學怕是有些為難她了。」
年輕人自以為救場及時，理應得到插入話題的機會，可路明非卻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未與之碰杯，反而是看向了對面的中年人，問道：
「你家的？」
「不是。」中年人老實回答。
「認識？」
「認識。」
「交給你了。」路明非把手裡的酒杯交給蘇恩曦，又伸手奪過了中年人和年輕人手裡的酒杯，放在侍者的托盤上，然後才在兩人錯愕的表情中繼續道：
「他打擾到我的女孩說話了。」
好似路鳴澤附身，而他也確實是有意模仿。
路明非才不管年輕人是來救場還是做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問的是蘇恩曦，就算女孩回答不知道也可以，但不能由別人來打斷。
況且，早在出發之前蘇恩曦就已經說過了，他們今天就是來「見世面」的，四捨五入就是找茬，而在場的所有人都是路明非找茬的對象，哪怕他感到了一絲不爽都可以說出來，在場會有人給他兜底。如果沒有，那就由她和麻衣親自兜底！
「下一位。」路明非從蘇恩曦的手中取回自己的酒杯，又看了一眼女孩的表情，把她手裡的酒杯也一起奪走了，一飲而盡之後放在了侍者的托盤上。
隨後目光掃過在場剩下的人，就好像面前的兩人已經化作了空氣，再也無法出現在路明非的視野里。
氣氛冰冷沉重，年輕人表情不善，拳頭緊握，似乎馬上就要吐出一句「姓路的你算個什麼東西」，但卻有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還等什麼？」卻是一位年輕人人走到了舞台中心，同樣沒有看向已經被拋棄的兩人，吩咐一句之後再未理會，只是微笑舉杯，
「向你致歉，路同學。」
所以路明非與他碰杯，又抿了一口紅酒。饒有興致地看著之前的中年人將年輕人拖走，隨口問道：
「不會鬧出人命吧？」
何等殘酷的慈悲。周圍的「觀眾」們不禁在心裡感慨。差人處理的是路明非，無視他們的也是路明非，可他卻假惺惺的問「下一位」之前兩人的結局。
「世家的每一滴血都很珍貴。」面前的年輕人笑道，又伸出了手，「陳子安，陳家的小嘍囉。」
明明剛才還說過「世家的每一滴血都很珍貴」，而且轉頭就喝退了還在猶豫的兩人，讓他們主動離場去「私下處理」，可他仍稱自己是「小嘍囉」，就好像在從側面說明，在場的所有人在路明非面前都是小嘍囉……
事實證明，哪怕是沒有感情的傢伙也比較喜歡說話圓滑的人，起碼路明非沒有感到討厭，反而是握住了伸向他的手，微微搖晃之後鬆開，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直抒胸臆。
其實路明非早就給過那個中年人機會了，如果他不是那麼拐彎抹角，路明非說不定還真可以說上兩句。甚至於，那個中年人整出幾句沒營養爛白都好過繞來繞去的寒暄，之後更是讓路明非自己品鑑紅酒……
他路某人哪懂得這個？
所以他們就退場了。
「路同學斬殺三代種的視頻，在場的我們都看過了。」陳子安吸取了「前輩」的教訓，直接開口：
「不知道我們應該開出什麼樣的條件，才能在路同學下次屠龍之後，讓你選擇不將『財富』交給卡塞爾，而是我們。」
「世家」對於龍屍的攔截已經宣告失敗。畢竟那頭三代種的龍穴本身就是昂熱自己通過各種門路找到的，哪怕出手的人是路明非這個國人，可老東西一句我是他叔高祖父，明非自己說不要的就把「世家」的話全部塞了回去。
加上老東西的頭上依舊頂著「最強屠龍者」的名號，「世家」這種在屠龍大業上不夠純粹的傢伙在他面前可是半點也占不到好。若是再糾纏下去，往日的笑語寒暄說不定就變成了冰冷的折刀……
畢竟，世界上的所有混血種都知道，昂熱是個瘋子！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