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蘇劍仙
將時間拖回到一個小時之前,路明非等人還坐在瑪莎拉蒂上,即將走向「見見世面」的舞台之時,
蘇曉檣又在家裡玩那支基督之羽了。
女孩右手食指、中指併攏,其餘三指彎曲相觸,做劍指模樣,在空氣中上下滑動,嘴裡還「咻——」「咻——」地配音,於是基督之羽便在空中上下翻飛,時快時慢,時而筆直前進,時而劃出優美弧度,倒也勉強應了那句「皆若空游無所依」……
只是柳宗元寫的是魚,蘇曉檣玩得是筆,而且可不是好像,而是真的憑空而起,無所依憑。
至於之前還賴在女孩手裡的基督之羽為什麼現在突然聽話了?
這可不單單是那天晚上「意外」的結果,還因為蘇曉檣昨天抽空給路明非打了個電話,本想著說一下關於基督之羽的事情,結果還沒等打完招呼、閒聊兩句,路明非的那個聖經系弟弟就跳出來搶過了話題,
嘴上說著基督之羽以後就是蘇曉檣你的了,誰也別想搶走,它的權限徹底對你開放,但要你自己摸索;然後就話鋒一轉,說他這可不是打擾你和哥哥聊天噢,他主要是怕你們說著說著就扯遠了,又忘了基督之羽的事情。
這一番話下來,成功讓小天女再次破防,也沒注意到電話對面略顯稚嫩的聲音有什麼不對,更沒注意到路明非的房間裡還有背景音樂,就連路明非即將脫口而出的「蘇……」都沒在意,匆匆掛掉了電話。
但無論如何,基督之羽的確聽話了很多。蘇曉檣讓它往東它不敢往西,讓它躺著它不敢直立,甚至在「混熟了」之後,蘇曉檣還從魔法少女轉職成了劍仙少女,可以隨心所欲地讓它亂飛;
偏偏基督之羽的飛行速度極快,好像還有「不壞」的屬性,起碼她的書桌沒有基督之羽硬,以至於女孩不得不花費大量時間挑選了一張海報當成了桌墊鋪在上面,用以遮擋書桌上的小洞。
「唉……」
今天總算是有些玩膩了的女孩長嘆一聲,隨手一甩控制著「飛劍」停在書桌上,起身來到窗口,看著外面漆黑如墨的天色,又想起了那個夜晚。
僅過去了幾天的時間,這座城市又迎來了一場暴雨。遠處電閃雷鳴,雨流如柱。好像那晚隱藏在樹叢中的黃金瞳跨越了時間和空間,又一次降臨到了她的身旁。只可惜,這次基督之羽沒有給出「預言」,路明非也不會從天而降……
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不開心一樣,基督之羽自發地從書桌上浮起,以安全的速度飄到了女孩身邊,小狗一樣蹭了蹭蘇曉檣的手,好似在安慰她。
只可惜,這種舉動反倒讓蘇曉檣更加煩躁,不由得一把抓過筆身,狠狠地甩動了兩下,然後警告道:
「你可別在有人的時候亂動啊,我可不想被人抓去切片。哦,不對,國內不止是切片,還要嘗鹹淡的……」
壞了,她好像真的染上了路明非的壞毛病,有些話總是說著說著就跑偏了,甚至連她自己都因這脫口而出國產冷笑話愣了一下,隨後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還沒等蘇曉檣笑多久,基督之羽便顫抖了起來,又一次以極為突兀的方式出現在了蘇曉檣手中,還好女孩早有準備,哪怕穿著睡裙也在口袋裡放了一個空白的小本本,防止基督之羽又在她的大腿上寫字,
同時,蘇曉檣也在第一時間拿出了手機,隨時準備打給路明非。
筆走龍蛇,墨跡顯現,一氣呵成。
蘇曉檣從落筆的那一刻就覺得不對勁,基督之羽划動的軌跡一點也不像寫字,反而有些像是在……
畫畫?
一支油性筆在畫素描。
此番奇景只有蘇曉檣一人得見,而且基督之羽的落筆很快,極盡簡潔,半點也不合章法,卻又畫得極為清晰生動,只用了不到二十秒的時間就在小本子上完成了一張驚世巨作,仿佛要將蘇曉檣帶回那個雨夜——
狂風,暴雨,雷鳴。
當然少不了的還有怪物。
哪怕蘇曉檣已經親眼見過了奧丁,見識過了那匹仿佛吞吐著雷霆的八足駿馬,但那神祇的等長時間實在是太短了,甚至還用上了「閃光彈」這種不光彩的偷襲方式,更是在偷襲的情況下被路明非狠狠地碾壓……
所以在蘇曉檣的心裡,其實奧丁也就那麼回事。
可這副畫中的怪物不同。她看起來很像一位女性,帶有猙獰鱗甲以及巨大的骨翼,在滿是泥濘的土地中跪拜,低眉垂首,利爪卻向上托舉一個漆黑墨點。若是將墨點換成寶劍,這怪物倒是有幾分傳說中向亞瑟王獻上忠誠的騎士,只可惜她太過猙獰可怖、哪怕有著妖異美感,在蘇曉檣心中多半也會落得個阿格規文那種「風評不佳」的角色……
突然,蘇曉檣覺得有些不對。
畫面的視角好像有點太高了,就好像怪物處在王座前的台階之下,畫師則是站在了王座之上俯瞰!
而且沒有路明非!
是了,這種涉及超凡的事情只能讓蘇曉檣想到路明非。基督之羽也和路明非的那個弟弟有關!
不管怎麼樣,打電話給路明非就是最穩妥的方案!
蘇曉檣毫不猶豫的行動了,心中既有恐懼,也有幾分興奮。
漂亮的美少女誘餌劍仙和戰無不勝的怪物獵手再次出擊!管你是北歐神系的主神,還是充滿宗教意味的褻瀆怪物,在他們面前絕非一合之敵!
但是電話沒有接通。
女孩不信邪的又撥了一次,依舊無人接聽。
五分鐘的預言時間已過,蘇曉檣有些無力地靠著落地窗坐下,玻璃映出了她纖細、淡薄影子。
原來是這樣啊。
在曾經的雨夜中,蘇曉檣覺得自己理解路明非。但那時候的她堅信著對方會從天而降,總有一束光能帶她脫離險境。
可當她無法撥通那個電話的時候,她才真正體會到了那種感覺。在比漆黑更漆黑的深沉雨夜中,孤苦無依的等不到希望……
原來是這樣。
不對!蘇曉檣猛然從失落中驚醒,匆忙地換了件衣服,這次沒忘記按路明非的提醒穿上雨衣,熟練的從家中溜走。
可站在在磅礴大雨中,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裡。直到一束光向她向她照來,阿斯頓·馬丁的副駕車門向她敞開,一個好像就是用來證明「魅惑」二字的女人露出微笑:
「薯片坑你一次,我幫你一次,也算扯平了。」
那真是個漂亮的女人。
蘇曉檣直愣愣地看著阿斯頓·馬丁駕駛位上的女人,她將漆黑的長髮在腦後紮成高馬尾,讓白皙修長的脖頸於車內氤氳燈光中暴露;眼影如緋色刀鋒,凌厲而充滿誘惑;特意蓄養的長鬢自然下垂,給人以跨越時空的錯亂感,就好像日本浮世繪中的女人穿越來了現代,還成為了時尚潮女,只有這一頭秀髮還在維繫著她和故鄉的最後聯繫。
「你是……」
薯片這個稱呼讓蘇曉檣很熟悉,不由得想起了前兩天剛和自己對線過的「蘇薯片」,所以女孩只是稍微一想,就將眼前的女人和另一位「酒德阿姨」聯繫在了一起,只是蘇曉檣沒有當面叫對方阿姨的勇氣,低頭說了聲謝謝之後就鑽入了車裡。
也是直到車門關閉,蘇曉檣才得以見到酒德麻衣那誇張的身材,終於明白了「薯片阿姨」為什麼會用充滿怨念的語氣說要給對方預約手術,把胸前的兩塊贅肉切下去。
還真是不冤枉酒德麻衣!
真的影響市容市貌!
因為這個女人只要走在街上就會證明萬有引力定律的正確性,讓周圍所有人男人、可能還有女人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說不定小賣鋪的紙巾都要脫銷,只是為了阻止鼻血四溢的丟人場面。
「酒德麻衣。」
女人突然報上姓名,右手在掛完檔之後順勢朝著蘇曉檣伸了過來,後者也終於從懷疑人生的狀態中走出,有些木訥地與對方握手。可還不等蘇曉檣說些什麼,阿斯頓·馬丁突然啟動!
發動機轉速表上的數字直線飆升,刺耳的燒胎聲甚至掩蓋了雨幕,此等豪車在酒德麻衣的手裡就像是一個玩具,半點也不心疼的暴力駕駛,明亮的車燈灑滿道路,小區的門禁如同虛設……
該死,門口的保安室里竟然還有人在敬禮!
蘇曉檣咬牙切齒地決定投訴保安,一邊顫抖著手給自己繫上安全帶,一邊慌亂大叫:
「安全駕駛!安全駕駛!小區內限速5公里啊!」
可阿斯頓·馬丁已經在四秒不到的時間裡加速到了百公里時速,早就把小區的影子甩在了身後,如游魚一般靈巧地鑽入城市道路,並在車燈映照的空曠處冒雨疾馳。不僅不遵守小區的限速,就連城市的限速也視若無物!
蘇曉檣何曾坐過如此暴徒所開的車輛?
她家的司機向來以穩為主,別說這種極致加速時的推背感了,就連轉彎時產生的向心力都會在陳叔的精湛技藝下降到最低,蘇曉檣甚至可以在車上寫作業!
所以在遇到這種刺激的時刻,女孩也是不免繃緊了雙腿,兩手抓住了頭上的車頂前扶手,瞪大了眼睛看著前方車燈灑滿的道路,感覺那就是接引自己上天堂的階梯,身邊的妖嬈女性就是引路天使。
其實用惡魔來形容更為貼切,但蘇曉檣的大腦已經陷入混亂了,唯一能發出的聲音就只有哆哆嗦嗦的「慢點」。
可迎接她的卻是酒德麻衣充滿魅惑的聲音,這個女人竟然只用單手握住了方向盤,還能余出一隻手來給蘇曉檣順毛,
「慢不得。老闆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判斷不出你會在這個時候走出家門,所以我們這些苦命的丫鬟就只能在路上幫你搶時間了,爭取在路明非回家之前把你送到……」
「路明非他沒事?」也不知道是酒德麻衣的順毛行為起了作用,還是她的說辭觸發了蘇曉檣腦海中的關鍵詞,女孩終於從恐懼中走了出來,旋即又有些生氣地嘀咕道:
「他跑哪去了,也不帶手機,不接我電話。」
「喲~這麼擔心?」酒德麻衣輕笑。
「才沒有!」小天女的臉色突然漲紅,隨後捂住了雨衣下的口袋,說著基督之羽突然犯病了,她只是想驗證一下,才不是擔心路明非之類的話。可在酒德麻衣的耳中和笑話沒什麼區別。
比起家裡的「薯片廢人」,還是小天女這種小姑娘逗起來比較有趣。酒德麻衣心想,隨後笑得更加開心了。
於是酒德麻衣又忍不住猛踩油門,讓車速繼續飆升,並在蘇曉檣發出悲鳴之前調侃道:
「我開這麼快可都是為了你啊。」
「你想,是路明非已經到家了,然後你急匆匆地趕過來,敲響房門、叉著腰質問他為什麼不接電話,最後再掏出基督之羽的畫說我好擔心你;還是等路明非走出電梯,一抬頭就看到一個濕漉漉的女孩蹲在家門口,手裡握著怪物的畫像,滿臉都是失落和擔憂……哪一個更好,更能觸動男孩的心?」
其實哪個都不差。
但無論哪個選項都足以讓蘇曉檣羞恥得說不出話來。或許女孩在溜出家門的時候就很可能會出現上述的兩個情景之一,可她絕對不好意思在酒德麻衣的面前承認!
所以蘇曉檣臉上的溫度再度上升,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沒蹦出一個字,讓一旁的長腿美人不禁嘆息一聲,心說這樣子可是比不過毫無節操的薯片妞啊。那傢伙已經膽大妄為到冒充老闆的聲音打斷你和路明非的電話了,你也正如她預料的那般因為羞恥提前掛斷了。
薯片之後還能做出什麼事情來酒德麻衣是想都不敢想……
幾分鐘後,超速行駛的阿斯頓·馬丁終於抵達目的地,以一個漂亮瀟灑的漂移停在路邊。
恰巧,另一輛超速的車輛也在此刻停了下來,滿臉平靜的路明非從車上下來,第一眼就看到了阿斯頓·馬丁下降的車窗,還有酒德麻衣伸出的手。
「怎麼了?」路明非並未繞到路上,只打算從副駕駛這邊問問發生了什麼,結果車門突然打開,露出了其中穿著雨衣的小天女。
「這算是趕上了,還是沒趕上呢?」酒德麻衣調侃一句,然後看向路明非,「快遞員酒德麻衣,你的女孩已安全送達。路明非先生,簽收一下吧。」
誰是路明非的啊?!
蘇曉檣憤憤地瞥了一眼酒德麻衣,心說你做手術的時候務必也讓她出一分錢,隨後俏臉通紅,一把抓住了路明非的手,
「扶我一把,她開得太快了,我有點腳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