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蘇清（十四）

  上都

  蘇府

  已經二十二歲的蘇清，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眼神中帶著恍惚。

  幾年的征戰，讓她險些忘記了自己是從後世穿越而來。

  想當年，她還想憑藉自己在後世的知識，改造這個時代。

  而現在，她不僅沒有改造這個時代，反而被時代改造。

  在父親的教導下，在現實生活的教訓下，讓她學會了處世之道。

  當年，看到奴婢跪在自己面前時，她還會感到心裡不舒服，還會讓對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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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看到奴婢跪在自己面前時，她甚至一點感覺都沒有，仿佛就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仿佛本就應該如此。

  曾經，看到有災民苦苦掙扎求生，她的第一反應是對方太可憐了，一定要幫助對方。

  現在，當她看到有災民苦苦掙扎求生時，第一反應是防備有人趁機鬧事，防備有人趁機利用災民來發動叛亂，其次是思考如何解決這些災民，其中也包括物理手段。

  以前，有人羞辱她時，她會生氣，有人誇讚她時，她會開心。

  現在，有人羞辱她時，她會思考誰是幕後主使，此人的目的是什麼，要如何化解甚至反過來利用別人的羞辱來給自己傳播一個禮賢下士、不計前嫌的好名聲。

  當有人誇讚她時，她會警惕，是不是有人想要麻痹她，想要用讚美降低她的戒備心，然後趁機對她不利。

  正常人應該有的喜怒哀樂，她正在逐漸喪失，變成純粹的爾虞我詐利益計算工具人。

  起兵前，她還會每天梳妝打扮，讓自己美美的。

  現在，她對穿著打扮不是很在意，穿著打扮更多的是為了保持上位者的威嚴。

  若是太奢華，會讓他人嫉妒，招惹麻煩，若是太樸素，又會讓他人輕視，同樣會招惹麻煩。

  權力，真的會改變一個人。

  當年劉萇只是沓氏縣府的一個書吏時，從來沒有太多的想法，每天給縣令代筆磨墨，能僥倖娶個豪強家的姑娘，也就知足了。

  現在，在成為皇帝後，劉萇知道要制衡臣子的勢力，知道要賞罰分明，知道要聯姻拉攏勢力，這不是他天生就會的，是在掌握權力的過程中，自己慢慢體悟出來的。

  農奴成為皇帝後，也會懂得這些道理，皇帝淪為農奴後，也會因為家奴的一個鞭子就嚇得尿褲子。

  蘇炎也算是一等一的人物，禮賢下士，聯姻拉攏其他家族，對待下屬賞罰分明，若是讓他當皇帝，起碼比王莽做得好多了，但他終其一生也只是一個豪強，還被一個不起眼的縣令給殺了。

  也許，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比劉秀更厲害的人物，只不過他們還在當農奴，在某年都某月某日被鞭子抽死了，還在當小地主，還在苦惱朝廷的賦稅加重了，亦或是還在女閭中當妓女，還在屈辱中堅持活下去的希望，所以暫時沒機會縱橫睥睨。

  她對歷史所知不多，劉秀這號人物只是隱約記得好像是東漢開國皇帝，還有大魔導師之類的戲稱，但劉秀具體幹了什麼，一概不知。

  但是，這不重要。

  「歷史上的劉秀能統一天下，這個世界未必就能。」

  這些年的經歷告訴她，很多事情是不講道理的，一個巧合，就能讓歷史完全不同。

  比如，當年劉邦的馬車要是側翻了，大漢也就沒了。

  再比如，當年劉欣要是狠下心來，不顧外界輿論的指責，強行殺死王莽，新莽政權肯定也就沒了。

  雖然大概率會換一個類似王莽的儒家聖人被儒生們推舉到皇帝的位置，然後用不切實際的周禮治國，最後亡國，但，這個政權肯定不是新莽政權，歷史，確確實實改變了。

  她已經派遣刺客，前往河北刺殺劉秀，她，要改變歷史。

  「若是劉萇統一天下，我蘇家便是後漢的頂級權貴世家，哪怕袁紹的四世三公，也不配給我們提鞋，有這樣的機會，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歷史也是人創造出來的，所以，人當然可以改變歷史。」

  「也許，只需要一個刺客，歷史就會改變，從此再也沒有什麼光武帝劉秀。」

  在靜心等待刺客消息的同時，她也在積極拉攏朝中權貴，壯大蘇家的底蘊。

  比如，利用自己的權力，發動神武縣的百姓充當免費勞力，為自己建設蘇家港。

  亦或是，從監牢中挑選年輕人，把他們送到蘇家當農奴，為蘇家開墾荒地。

  又或者，與皇帝劉萇聯姻，將侄女許配給太子劉衡。

  劉衡是劉萇的長子，也是當今太子，是劉萇與張皇后所生。

  「權力，就是用來給自己謀取利益的，如果掌握了權力，卻不用來給自己謀利，那我何必追逐權力？」

  這裡的謀利，不僅僅是經濟利益，也包括安全利益和名聲利益。

  比你更有權力的人，隨時可以威脅你的性命，所以，你必須比你的敵人擁有更多的權力，才能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保證自己不會被掌握權力的敵人傷害，這也是權力的作用。

  只有掌握了權力，然後不在乎權力，天下人才知道我不在乎權力，否則，若是我從未擁有過權力，天下人又怎麼知道我不在乎權力？

  除了利用三公權力來給蘇家謀取私利，她也在計劃瓜分大將軍宋江的部曲。

  大將軍宋江年老體衰，最近又染上了風寒，估摸著是活不過今年冬天。

  由於他沒有子嗣，屆時，他的權力將被瓜分。

  那些跟隨他的部曲，為了保住自己這些年通過戰爭獲得的特權，也必須尋找靠山。

  皇帝，亦或是另外四位三公，就是他們的理想靠山。

  他們家裡那麼多奴隸，那麼多在戰爭中搶來的財富和良田，如果沒有皇帝或者三公庇佑，大概率是要成為犧牲品，被朝廷當成安撫民心的工具。

  大將軍宋江的幾個手下，也各自選邊站隊。

  有些投靠皇帝，有些投靠蘇清，有些投靠另外三位三公。

  這大漢（遼漢），才占據遼東一隅之地，就開始黨爭了。

  當年實力弱小，只有幾百人時，還能團結一致，一起對抗王莽朝廷，現在實力壯大了，反而天天想著爭權奪利。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