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蘇清（十三）
常安（長安）
「難道，真的是我錯了嗎？」
「不，絕不是我錯了！」
「是聖人錯了，是堯舜禹錯了，是孔孟二聖錯了！」
長安城內，王莽正將一卷又一卷春秋戰國時期的儒家經典扔進火堆里焚毀。
他認為，是這些聖賢書坑了他，是聖人的理論騙了他。
他用儒家聖人的理論治理國家，不僅沒有出現上古三代聖王的盛世，反而舉世皆敵，以後大概率還要遺臭萬年。
看著各地的緊急軍情，尤其是當得知圍攻昆陽的四十二萬大軍被一個叫作劉秀的年輕人覆滅時，他徹底放棄希望了。
「劉秀，劉秀，我殺了一個與我為敵的劉秀，現在又來了一個劉秀與我為敵，難道，這就是天意嗎？」
他怎麼也想不通，四十二萬大軍是怎麼被劉秀幾千人擊敗的。
然而，他的政權，統治基礎實在是太脆弱了，即便沒有劉秀在昆陽之戰覆滅他的大軍，也不過多苟活一兩年。
「聖王，快跑吧，賊寇入城了。」
有忠心宦官跑來勸王莽逃跑。
長安城的城門被權貴們打開了，他們可不想給王莽陪葬。
賊寇輕而易舉攻入長安，現在正直奔皇宮而來。
長安城的百姓也紛紛逃出城去，他們害怕賊寇搶劫他們。
如今，整個天下，只有宮內的幾百個宦官還在效忠他，其他人，要麼割據自立，要麼歸順了大漢正統劉玄。
嗯……還有極少數歸順了遼東的那個大漢正統。
南陽劉玄自稱大漢正統，派遣檄文使者，要求天下各郡縣效忠他。
遼東劉萇也自稱大漢正統，也派遣檄文使者，要求天下各郡縣效忠他。
河北邯鄲的王郎，也自稱大漢正統，他對外聲稱自己是漢成帝遺落在民間的私生子，有資格繼承漢室江山，派遣檄文使者，要求天下各郡縣效忠他。
除此之外，豫州豪強們也扶持了一個漢室宗親，自稱大漢正統，派遣檄文使者，想要傳檄而定。
徐州的一些豪強也扶持了一個漢室宗親，稱帝建國，自稱大漢正統，要求天下人歸順他們。
一時之間，整個天下同時有了十幾個大漢正統，他們都自稱自己才是大漢王朝的合法繼承人，要求其他人效忠自己。
人人都想復興漢室！
人人都是大漢正統！
死了一個漢室宗親，還有千千萬萬個漢室宗親站出來復興大漢！
這，就是大漢的盛世啊！
所有人都在討論哪個大漢正統才能復興漢室時，那個在昆陽一戰成名的年輕人劉秀，正帶著南陽的老兄弟們，前往河北闖蕩。
河北大部分郡縣都在名義上效忠大漢正統王郎，還有少部分郡縣被銅馬起義軍占據，另一個大漢正統劉玄派遣劉秀去河北，不過是想讓劉秀和王郎以及銅馬軍等河北割據勢力兩敗俱傷。
劉秀死了除內憂，王郎死了除外患，怎麼都不虧，這是劉玄的想法。
王莽躲在宮內的雜物間，躲在宮女換洗過的衣裙底下，想要以此躲避賊寇的搜捕。
但是，在賊寇們的反覆搜捕下，他還是被逮住了。
一個滿臉刀疤的泥腿子起義軍，一把將王莽從女人衣服堆里拽了出來，冷笑道：
「當初我們老家鬧饑荒，你個鱉孫讓我們啃樹皮，吃雜草，現在正好讓你嘗嘗樹皮雜草的滋味。」
面對賊寇的這般囂張，王莽作為曾經名滿天下的大儒，作為曾經坐擁天下的皇帝，卻尿了褲子，跪下來向賊寇乞求：「莫要殺朕，只要留朕一條性命，保朕下半生衣食無憂，朕願效法堯舜禹，把整個天下都禪讓給你。」
此時此刻，他不再高高在上，原來，哪怕堂堂帝王，在面對死亡的恐懼時，也跟一個農奴大壯沒區別。
死亡，讓皇帝與農奴平等。
原來，皇帝也是人，皇帝也會怕死，皇帝也會尿褲子。
「天下？你哪來的天下？你現在連尺寸之地都沒有！」
賊寇嘲諷一生，也不再廢話，將王莽砍死，割下王莽的頭顱，準備當作歸順劉玄的投名狀。
憑藉著王莽的頭顱，將來在劉玄建立的新王朝，想必少不了封侯拜相，就如同當年那些搶走項羽肢體的人一樣，他們的後代享盡了榮華富貴。
三個月後
神武二年
春
上都（遼陽）
「偽帝劉玄，猖狂至極，竊據二都，大逆不道！」
皇帝劉萇將劉玄的檄文使者逐出了宮廷，並當眾將劉玄的布帛檄文放在爐火中焚毀。
長安的起義軍向劉玄歸順，將剛剛攻下的長安交給劉玄。
洛陽的守將也識時務地向劉玄歸順，被劉玄封為縣侯。
劉玄遷都長安，第一件事便是殺光了長安的漢室正統，對外宣稱自己才是唯一的漢室正統，只有自己才有資格復興漢室，其他人不准復興漢室。
第二件事就是派遣檄文使者，要求天下人歸順新的大漢王朝。
南方大部分郡縣都識相地歸順了劉玄，名義上成為了劉玄的臣民。
但是北方的大部分郡縣則割據一方，不承認劉玄的漢室正統，認為劉玄是偽帝，不是真正的漢室正統，他們自己才是真正的漢室正統。
南方這時候還沒發展起來，很多郡縣內還有許多百越土著沒有同化，所以沒實力參與北方的群雄逐鹿，他們的想法很簡單，誰實力強，他們就歸順誰。
這幾個月來，劉萇在與遼西郡的戰爭中，攻占了幾個縣。
遼西郡太守為了自保，於是歸順了河北王郎，成為王郎名義上的臣子。
幽州的豪強以及郡縣長官們，也正在觀望，他們大部分保持中立，誰贏了就幫誰統一天下。
比如上谷太守耿況、漁陽太守彭寵。
劉萇多次派遣使者想要拉攏他們，都被敷衍。
王郎派遣使者想要拉攏他們，也被敷衍。
等到劉玄入主長安後，他們又毫不猶豫地歸順了劉玄，絲毫看不上遼東的劉萇，也看不上河北的王郎。
這就是入主中原的好處。
入主中原，雖然身處腹地，要面臨最多勢力的圍攻，但也能因此獲得天下大部分人的認可。
畢竟，在大部分心中，中原才是正統，所以，誰占據中原，誰就是正統，大部分人也就歸順誰。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