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走出虛無

  五名長生種踏水而行，距離島嶼越來越近。

  比其他半路發狂的修士，長生種似是無此擔憂，因此刻的五名長生種皆是傀儡，是被本源意志驅使的空殼。

  離得最近的一島上，一張張相似的扭曲面孔側目，齊齊注視登島的長生種。

  隔著千餘里，柳風和幾女這邊凝目望去，覺得極為古怪。

  

  兩方都形如木偶，彼此打量。

  僵持不過三息，島上五官扭曲的雙面人都動了，島上景象變得渾沌不清。

  外人只能模糊見到雙面人包圍五名長生種，長生種出手之時，雙面人回以相同的法門，且威勢更強。

  柳笑笑等人看不出個所以然，此前柳風魔道身也不知，而當下兩身記憶交匯，柳風心中有了明悟。

  「他們施展的道法乃是來自完整的道！」

  感應到千里外的交手動靜，柳風怒身、魔道身陡然出手。

  魔道身自內天地抓出一頭千丈虛空異獸，形如六鰭大魚，已被煉成魔物。

  第二穢身怒身以「噬生」蠱術滋生血肉，大團臃腫血肉覆蓋在了魔物身上，一條條異蠱子蠱寄生在血肉內。

  大魚裹著血肉落入海中，幾個竄動接近千里外的島嶼。

  不知是巧合，還是何故，島上以相同法門交手的雙面人與長生種，混戰之中，一名混沌泥像長生種出手波及安玉子。

  同樣是二身仙長生種，這名混沌泥像長生種一招打殘安玉子，將其震飛出島，被趕來的魔物大魚一口吞下。

  見著大魚帶著長生種回來，身在神魔骨島上的幾女都是眼神古怪地瞥向柳風。

  魔物大魚游回，張嘴吐出一不成人形的女子軀體，仿佛喪失痛感，眼眸漠然，自行修復著身軀。

  不等這副軀殼被長生種本源修補好，柳風魔道身翻掌一道古魔破滅印按下。

  烏黑色魔光一閃定在安玉子身上，叫其身軀始終無法復原。

  安玉子冷眼凝視出手的柳風，無一絲一毫怒意，似是不存在芸芸眾生那般七情六慾。

  知曉這副軀殼暫時無用後，屬於娑羅神胎長生種本源的意志退去，安玉子面容隨之展露笑意。

  柳風魔道身一手托起此女，淡淡道：「柳某還你在大天地相救的恩情罷了。」

  站在另一手掌的四女，聞言神色愈發古怪。

  元采荷可是偷聽過傳音，知曉安玉子和柳風的因果，見柳風出手救人，心中不禁感嘆柳畜牲良心未泯。

  安玉子美眸落在兩個柳風身上，罕見地沒有惡語相向，笑容恬靜，柔美溫婉又顯清麗出塵。

  她軀殼被本源接管時，並非對外界一無所知，而是如旁觀者在看自己。

  她之前察覺到打傷她的混沌泥像長生種有一剎那的異樣，不出所料的話，恐怕是那位已修成佛陀的梵月插手了一瞬。

  等於是前世今生的柳風聯手救她，其心中怨恨自然而然地散了不少。

  當年靈機子為人如何，她當然清楚，宗門覆滅，因果定數，靈機子即便回來也無力回力，她恨的實則是靈機子與她一刀兩斷。

  「妾身在真實仙界一角，見過你前世殘念。」安玉子忽地傳音道。

  隨著傳音一起送入柳風耳中的，還有一處方位，是一座腐朽成泥的道宮。

  安玉子自己也難以想像，經歷過無數歲月後能屹立不倒的道宮有何玄妙，反正她路過時無法觸及道宮，如見一方幻境。

  柳風兩身眼神微變，猜出安玉子見到的是道虛子殘念。

  邪祟金烏帶出道虛子心臟，他早就懷疑那片污濁空間另有部分殘軀。

  而「真實仙界」的說法，當是幾大長生種探過後得出的看法，與他的猜想一致。

  柳風沒有回應，暗自記下安玉子所說的方位。

  「其他古魔容許我分身救下幾人，已經是容忍的極限，不可能讓出道來放人回去。」

  「本體能得知多少分身記憶，又可否尋到道虛子殘念，只能是看運氣了。」

  柳風魔道身盤膝坐下，怒身也沒就此多想，兩身轉而感應島上遺骨。

  彼此記憶交匯後，依看過的半塊光陰陣盤，可對照島上遺骨上臨摹的光陰禁制，能記下多少便記多少，有朝一日總會派上用場。

  至於另一半光陰陣盤，此島上沒有，定是已被當年離開的神魔帶走。

  ……

  墓道相連的另一邊，內天地之中骸骨騰空，重新堆積成山，封死墓道。

  內天地入口緩緩彌合，乘仙老道和永夜宮副宮主收回化身。

  柳風本體端坐煉陰鏡上，直到與兩身的感應徹底斷去，他才睜開雙目。

  「真實仙界一角！東邊一座道宮前有道虛子殘念。」

  「道宮……東邊……」

  柳風只得到這部分記憶，不知具體在何處，不過便是如此，也足以令他決斷。

  繞道污濁空間回虛界，是逼得不已的一條路，在邪祟多到占據遺蹟天地之前，他應該還有幾百年光陰另尋其他路子。

  但眼下柳風不打算再等，他看了眼其餘二人，身側一條虛空通道打開，連人帶煉陰鏡一起消失。

  乘仙老道和永夜宮副宮主相視一眼，二人不是一路人，卻都對柳風身上的道器感興趣。

  「此子身上因果不小，身懷兩件道器，道友若有意奪他道器，老夫可喚上遺蹟內的其他幾家老祖，我等聯手一試。」乘仙老道老臉含笑，看向對面。

  永夜宮副宮主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沒有與這老邪祟多說。

  柳風此子何止是因果不小，這一世許是積累了幾世的氣運，福緣深厚。

  之前他進到墓室，往外看去，沒看錯的話，古魔之中有一尊就是柳風分身。

  見識過大道完整之地，他覬覦的何止是道器，比起得道，外物又算得了什麼。

  移目掃過此地愈發濃厚的濁氣，這位永夜宮副宮主思量一番，身形融入黑暗。

  二十餘萬里外，連通污濁空間的缺口擴大。

  月光透過缺口，籠罩百里。

  先前柳風所見准教主層次邪祟，已驚動各家，沒有前去神魔內天地的幾家老祖，此刻都聚集在月光之外。

  司馬氏老祖腳踏星盤，向氏老祖形如人形烈焰，除此兩家，姜清玄、神陰娘娘也已到來。

  「嗡嗡……」一條虛空通道驟然在月光外打開，柳風從中走出。

  他的到來引得各家注目，跟隨老祖來此的長老面有忌憚之色，各家老祖看向柳風時也完全不似看個小輩。

  單是這一手穿行空間的手段，以此子二身仙修為施展，就要比他們全力遁行還快。

  除非修行虛空一道，不然准教主層次要追上只能是靠拖，待此子修為消耗過無法施展此法後，他們方能追上。

  柳風無視各家修士目光，只有意無意對視一眼在遠處陰笑的宇文癲子，便來到姜家這邊。

  神陰娘娘問道：「那邊可能走通？」

  她問的自是神魔內天地，柳風簡單說道過後，神陰和姜清玄都有些失望。

  接著，三人將目光轉向空間缺口。

  「鐺鐺……鐺鐺……」

  像是鐵鏈碰撞的脆響之聲自缺口內傳出，聲音極為微弱，據先到的姜清玄所說，來時就是如此。

  除了鐵鏈錯動碰撞之聲，另有大量邪祟的慘嚎聲。聲音是在缺口左側，不進到對面無法看出來源。

  如只是以化身闖入少許，因距離遙遠，不深入污濁空間，還是無從分辨。

  柳風與其他人靜觀其變，一邊琢磨著是自己獨自動身，還是拉上神陰和姜家。

  思忖的工夫，缺口內傳出邪祟殘嚎聲接近，沒多久就有身軀殘缺的邪祟從中逃出，似存在何等可怖之物追在後頭。

  各家來人或明或暗，無一阻止邪祟逃走，都是觀望。

  他們下來時見過了一頭准教主層次邪祟，如短時間內還有此種強大邪祟過來，就由不得他不趕快作出抉擇。

  在遺蹟天地等下去，等那可能存在的其他出路，有可能最後等不來出路，而是被諸多強大邪祟堵死在這方遺蹟天地。

  再不然，則需在強大邪祟積少成多之前，主動帶領族人進入污濁空間探路，尋出一條活路。

  「鐺鐺……」

  逃出的殘缺邪祟變多，鐵鏈錯動之聲接近。

  一股攝人心魄的靈壓傳出時，各家紛紛變色，退離月光籠罩之地。

  柳風退出兩千里地，隔著兩千里黑暗定睛看去，見那月光下走出一狀似囚徒的紫袍老者，其背部是條條如活物擺動的鎖鏈。

  所有鎖鏈都寄生於紫袍老者體內，在這散發准教主層次靈壓的老者身後，身著戰甲的邪靈成列，漫延出數百里。

  「御靈之術，此人是靈族上官氏……為何會淪落成邪祟！」柳風認出紫袍老者身後的邪靈。

  其中好些還未完全化為邪靈，尚且還是修士元神煉成的靈兵，與上官家的靈兵一模一樣，氣息都一致。

  再看紫袍老者，體內生機充足，一看就是近些年才被邪物污染，亦或是更為強大的邪祟親手將其煉成這般。

  聽他如此說，神陰娘娘和姜清玄都看了過來。

  柳風解釋道：「我與你們提及過，虛界靈域天陰山另有一缺口連通對面，這上官氏就是靈域的大族之一，外人所知並無教主層次。」

  「那以他修為，極可能是上官氏當代老祖，估摸著靈域那邊封印已開，早有大族過去打探。」姜清玄遲疑道。

  神陰娘娘細細打量紫袍老者過後，沉聲道：「他身上有佛門禁制，不是被邪物污染，是有邪佛將他煉成這般，連累手下百萬靈兵全成了受人驅使的傀儡！」

  此時，各家老祖和長老都退到遠處旁觀，眼睜睜看著這頭邪祟帶著百萬邪靈過來，臉色都變得不好看起來。

  許是顧忌在場各家准教主層次，紫袍老者渾濁雙目掃視一圈後，沒有動手，領兵向地面而去。

  見他如此，各家長老臉色更為難看，都趕緊取出傳音法寶。

  柳風這邊，姜清玄也拿出一銅鈴，與姜家家主聯絡。

  「銘兒，速速調動族內大陣，老夫隨後趕回去……」

  他話音未完，神陰娘娘擺手打斷，接口道：「不必如此，叫他們收拾一番以備遷徙，你親自過去接人。」

  姜清玄眼中一驚，看了眼神陰娘娘，又側目柳風一眼，頓時心領神會，抽身向地面飛去。

  待他離去，神陰與柳風四目相對，已無需柳風道明，神陰也有了就此闖過去的想法。

  「神陰道友，對面必定是存在教主層次邪祟，此行兇險萬分，而柳某另有去處要走一趟，不會第一時間尋出路。」柳風將話挑明道。

  他在繞道回虛界靈域之前，需得去一趟東邊，追尋前世因果。

  如若在其中尋到道虛子屍身，哪怕不全，也能令他恢復更多第一世記憶，屍身之中的精血和殘餘修為，也可為他所用。

  神陰娘娘和姜家與他同行，一旦耽擱得太久，兩位準教主或許能撐住，可姜家舉族遷徙，姜家老祖又能護住多少人！

  身在內天地之中，也需一身仙以上耗費修為護持，不然照樣會生機喪盡而死。

  到了兇險關頭，一身仙甚至二身仙長老自身難保，哪能分出修為去護內天地之中的生靈。

  柳風有了煉陰鏡，不然他內天地之中信眾也難保下。萬一到了絕境，煉陰鏡無法分心護持，他只能捨棄部分信眾。

  「那便由姜清玄帶族人先行，你要去往何處，妾身與你走一趟。」神陰娘娘神色平靜，叫人看不出她半點心思。

  柳風對此自是不會拒絕，前路兇險，與他同行的強者越多越好。

  等到陰兵盡數離去，缺口內再無其他動靜之時，各家來人都有些意動。

  遠處宇文上武直勾勾瞧了眼柳風，怪笑一聲，又是如之前闖神魔墓道一樣，頭一個飛身掠向空間缺口。

  「道虛子，小爺先在對面等你。」

  隔著老遠，宇文癲子似是混雜兩種語氣的話音響徹。

  見有人帶頭，白色月光下遁光連閃，先動身的卻是倖存至今的小家族仙佛。

  向氏和司馬氏等大族老祖則不急著親自動身，由長老帶人先去探路。

  柳風有意無意掃了眼自己身後黑暗，向著神陰娘娘一點頭，二人齊身掠入白色月光。

  在他動身越過缺口的同時，一方夜幕如影隨形，但在闖入月光範圍時暴露出些許痕跡，是永夜宮副宮主。

  其後，乘仙老道也在，皆跟在了柳風后方。

  除此兩位準教主，一股股虛空波動閃現，包括東煌軒和敖蓉，藏身附近的十餘洞虛道子齊出。

  與其他們亂闖，去尋覓那不知在何處的出路，還不如先跟上同為洞虛道子的柳風。

  先後過百仙佛越過空間缺口，看似近在眼前的污濁空間，但當真正跨過這道坎時，無一人不生出強烈的恍惚之感。

  如同常年身在虛無，一下子變成了真正腳踏實地，說不清道不明，此種心神上的衝擊前所未有。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