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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天意

  在土地公的提示下,榆林縣上下準備遠走他鄉的百姓,匯聚起了一條長龍隊伍,向著他處遷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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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榆林縣外河段,待命巡查的河伯所官,看著地面瑟瑟抖動的石子砂礫,頓感大事不妙,於是當即衝著身後的巡員高聲疾呼道:「不好,河段即將失守,十萬火急,速速前去通報各司衙門。」

  一語激起千層浪,一時間,疾呼高喊聲,烈馬嘶鳴聲,此起彼伏迴蕩在了整個河道堤岸。

  城外,在兩名客商的帶領下,六七個身著夜行衣的匪盜,緊緊地跟在了張凡等人的身後。

  「大哥,今晚的這群人一定是肥羊!」

  「不錯,今天早上我二人可是親眼看著他們給出去了一大塊金子!」

  兩名假客商此刻脫去了商服,露出了一身黑衣,全然一副匪盜小弟的模樣,跟在幾人身後,向著帶頭滿臉長著麻子的匪盜講述起了這次物色的肥羊。

  「很好,這次乾的不錯,等我們得手了,分你二人一成!」帶頭的匪盜撩起手中的長刀,用袖子擦了擦。

  「一成?」兩名小弟微微一愣。

  可聽到這話的匪盜,卻冷笑道:「一成已經不少了,你們只是提供消息,可殺人越貨的髒活卻是我們在干!」

  說話間,帶頭的匪盜轉頭瞥了兩人一眼,二者在目光交錯的一剎間,後兩人趕緊避開了目光,把頭低了下去。

  很快,張凡一行人便抵達了土地廟前。

  聽聞今夜要去往南郡都城,牛霸天四個騷包,早就興奮的不行了。

  都城內那名傳四方的『吃喝嫖賭』四人組,對他們幾個可是有著不小的吸引力的。

  牛霸天好色,牛頂天好吃,牛破天喜酒,牛通天喜賭。

  四妖的愛好,與那四人的愛好出奇一致,倒也的確有幾分臭味相投的感覺。

  「師傅,到了嗎?」

  坐在張凡肩頭的小青狐,看了一眼破破爛爛的土地廟,好奇地問了一句。

  聞言,張凡輕輕一笑道:「到是到了,不過,我們還得等幾個人!」

  「等人?」牛霸天幾人不解發問。

  「不錯,他們來了!」張凡伸手遙指遠處。

  夜色中,人影晃動,一群黑衣人手持明晃晃的長刀,向著這邊奔襲而來。

  見對方來勢洶洶,牛霸天幾人頓時戒備了起來。

  唯有牛二面不改色,一夫當關,擋在了眾人的身前。


  「是你們!」

  當來人看清是張凡等人後,不由地一驚。

  萬沒想到,自岩壁下躲雨闊別幾日不見後,竟又在這裡相遇了。

  「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啊!」牛霸天幾人在看清來人沒有威脅後,十分騷氣地走了上去。

  對於張凡等人,他們幾個可謂是印象深刻。

  那夜,陰雨綿綿,張凡等人卻因為一個不認識的老頭,將他們給趕了出去,害的他們淋了半宿的雨。

  恥辱!赤裸裸的恥辱!

  這口氣,他們如何能咽的下去?

  「哼,原來是你們!趕得好,不如趕得巧,今日新仇舊恨正好一起算!」

  滿臉麻子的匪盜,怒目而視,看向了那晚曾羞辱過他的牛二。

  如今有刀子在手,誓要給他們一個好看。

  話不投機半句多,只見他揚起手中的長刀,揮刀便砍向了牛二。

  然而令其驚訝的是,牛二既不躲閃,也不退讓,任其揮出的刀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蠢貨!」

  見牛二目中無人,匪盜眼中不禁冷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只見長刀在沒入牛二的肩膀後,發出了『當』地一聲震響,而後如似劈柴不順,被卡在了其中。

  「你不是……」

  滿臉麻子的匪盜,滿眼驚恐,驚呼大叫。

  可不等他話給說完,便被牛二隨意的一拳,給直接轟趴在地,傳來了骨骼斷裂的聲音。

  「爾敢!」

  見帶頭大哥一招被廢,尚未搞清楚狀況的其他幾名匪盜,怒不可遏的便往上撲。

  有了牛二做榜樣,牛霸天幾人也沒閒著,一身的牛勁,難道還對付不了幾個小嘍囉?

  看著被牛二牛霸天幾人收拾的匪盜,張凡若有所思,恍然想起了那夜虞山山君測字的結果。

  「當日虞山山君曾言,幾人不出三日必有血光之災,若是能夠及時收手,還能保住一命,如今看來的確是應驗了。」

  「虞山山君的測字之法,其本質與自己從歸先生那兒所學的天衍之道,殊途同歸,皆為推演天數,洞悉玄機。」

  不過張凡也有疑惑,若是現在放他們一馬,是否會就此改變天意呢?

  想到這兒,張凡心中不禁生出了幾分好奇。

  「爾等作惡多端,本該取你們狗命,不過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貧道願留你們一命,希望日後爾等能夠棄惡從善,好自為之!」


  既有張凡發話,牛二等人也不再下死手。

  倒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幾名匪盜,在兩名假扮客商,專門同他們互為勾結的小弟攙扶下,慘叫連連地離開了這裡。

  待這群人走遠,張凡輕念一聲土地公,當即召出了廟裡的小老頭。

  「上仙有禮了!」

  地上的小老頭,先是向著張凡作了一禮,而後仰頭看向了牛二牛霸天等人。

  儘管他們幾人並未入道,只是「凡人」之軀,可那龐大壯碩的體格,依舊看的小老頭眼角直抽。

  「土地公,此番去往南郡,就勞煩你了!」張凡向著土地公點了點頭。

  見此,土地公連忙開口道:「上仙,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說著,土地公望了一眼遠處後,又嘆道:「上仙,幸好你們是今夜出發,若是再晚些,可能就找不到老朽了。」

  聽聞此言,張凡心有所悟,輕聲嘆道:「誰能想到榆林縣的形勢已到了這等地步呢?只是難為了這些黎民百姓!」

  「罷了,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還是早些出發吧!」

  說罷,張凡施以法力,領著一行人朝著土地廟裡走了去。

  在牛霸天幾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一行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縮小,而後被廟裡正坐著的那尊木雕法身,起身上前,捧握在了手中。

  接著,四周光線一片昏暗。

  「走!」

  隨著土地公一聲輕喝。

  木雕法身隨即遁入了地下,一時間,周圍似有無數泥沙流動的沙沙聲,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牛二牛霸天幾人聽得有些發懵,他們還以為是在渡地下暗河。

  可張凡心中,卻已有了幾分明悟。

  這並不是泥沙在動,而是他們在動。

  「這遁地之法,果然有些意思!」

  正當遠行的張凡心生感慨之際,榆林縣的河道,也終於在此刻決堤了。

  「不好,快走!」

  本是高高築起的堤岸,在洪水的侵襲下土崩瓦解,大片的泥土坍塌,沒入了洪流之中。

  沒了堤岸的阻擋,來勢洶湧的洪濤,如入無人之境,僅僅片刻功夫,便已衝擊到了縣城外。

  望著闊野之地被盡數淹沒,乘坐小船離開的河道巡員,不禁失聲痛哭:「完了,什麼都完了!」

  此刻他們悲痛大哭,既為榆林縣的失守而感到心痛,同時也為自己的前途而感到堪憂。


  洪水奔涌不止,一大片水浪襲來,直接吞沒了城外的土地小廟。

  幸好張凡為土地公重塑了法身,令其神念穩固了不少,即使如今沒了廟宇,只要法身健在,日後還是有機會重頭再來的。

  他們走的及時,還算幸運,可有人就不那麼幸運了。

  荒野之地洪水漫灌,受了重傷的那群匪盜,好死賴活,總算是抱住了一棵大樹。

  「往上,你在往上一點!」

  「你奶奶的,踩住我了!」

  一行八九人,死死地抱著一棵碗口粗的大樹,避免被洪流沖走。

  可大樹的承受力,畢竟是有限的。

  「斯斯~」

  在洪水的沖刷下,大樹受力不支,樹身傾斜,樹根被拔地而起,傳來了一陣撕裂聲。

  「不好!」

  隨著「咚」地一聲傳來,連人帶樹,一群匪盜全都墜入了洪水中。

  一道翻湧的波浪打過,大樹浮了上來。

  「下去,你給我下去!」

  「這棵樹承受不了我們這麼多人!」

  「大哥,不要!」

  隨波逐流的幾人在互相拉扯,想要將對方給推下去,以此減輕重量。

  就在幾人爭吵不休之際,又一大片浮木飄了過來。

  「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這是天意,天意!」

  幾人高聲嚷嚷著,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在水中撲騰著向著那片浮木遊了過去。

  眼看著幾人即將脫險,可就在這時,水下忽有一道巨大的身影冒出頭來,那身影只是輕輕地甩了甩尾,便掀起了一陣巨大的浪濤。

  其來勢兇猛,勢不可擋,直接將這群匪盜給盡數捲入了洪水之中。

  待水面破開,顯化本相的鰱魚將軍,如似一艘巨大的戰船立於浪頭之上,而後向著身後的千軍萬馬發號施令。

  「小的們,今晚給我仔細地找!」

  「是!」

  隨著一片聲響傳來,遠望而去,鰱魚將軍身後跟隨著數之不盡的蝦兵蟹將,目之所及,令人嘆為觀止。

  ……

  南郡都城外。

  木雕小人攤開雙手,將張凡一行人給放在了地上。

  自落地的那一刻起,張凡一行人,迎風見漲,只待數息功夫,便恢復到了正常模樣。


  「有勞土地公捎帶我等了!」張凡微微拱手,向著地上的木雕小人表示感謝。

  見張凡謝禮,土地公連連擺手,表示不敢。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說話間,土地公眺望榆林縣所在方向,無奈嘆道:「榆林縣已沒入了洪水之中,想必老朽的廟宇,也找不到去處了。唉,罷了,老朽就先行自找去處,去往老友那裡暫住些時日了!」

  說著,土地公向著張凡拱手拜別道:「上仙,此地已經是南郡地界,老朽一介法身留此,多有不便,就先行去了!」

  「土地公,你且隨意!」張凡點頭以示。

  在張凡的注視下,地上的木雕小人,化作了一團土黃色的光,悄然沒入了地下。

  望著施以遁地之法遠走的土地公,張凡心中似乎有所明悟。

  接著心念一動,整個人旋即化作了一團白光,同樣沒入了地下。

  在牛二牛霸天幾人錯愕的眼神中,半晌,張凡方才堪堪從地下回到地面。

  「此法與土地公的遁地之法略有不同,可本質上殊途同歸,應算作是一種另類的遁地之法。待以後有機會,在向土地公討教一二。」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燈火闌珊的都城,張凡輕輕一嘆。

  只是這邊還沒走兩步,便心有所感,道:「果然是天意難違啊……」

  「師傅,你在說什麼?」坐在張凡肩頭的小青狐眨著眼睛,有些不解。

  而張凡,只是輕輕一笑道:「沒事,咱們還是先進城吧!」

  聽聞要進城,牛霸天幾人直接撅著屁股,走在了幾人的前面。

  ……

  郡府中。

  秉著燈火,正與老者商議要事的八皇子,忽而聽到了下屬的急報。

  「報,榆林縣剛剛已經失守,現大水已經淹沒了縣城!」

  「什麼!」八皇子直接上前喝問。

  見殿下一臉的怒色,稟報消息的差役頓時聲色顫抖地回道:「回殿下的話,方才得到榆林縣河道的飛鴿傳書,榆林縣已經沒了!」

  再一次確認這個消息後,八皇子不由地沉吸了一口氣,其眼中掠過了一絲狠厲之色。

  「榆林縣方大人,現在何處?」

  「回殿下,方大人現在就住在郡府!」

  「哼,現在速去將其拿下,明日問斬!」

  「明日……」

  聽聞此言,差役先是一怔,但再看到八皇子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後,當即點頭應道:「是!」


  待差役走遠,老者沉默少許後,終是走上了前來。

  「應元,榆林縣知縣,為官二十年雖無大的建樹,但也是任勞任怨,勤勤懇懇,如今河道失守,乃是天災,如此斬了他,怕是有些不妥吧……」

  老者看著自己這位最得意的學生,猶豫著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見老師出言相勸,八皇子也是頗感為難,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再去更改。

  「老師,方知縣正德三年考中進士,自上任榆林縣知縣以來,的確勤勤懇懇,從未犯過大錯,甚至從不結黨營私,可也正是如此,學生方才要斬了他!」

  「身為一縣父母官,沒有過錯,便是最大的過錯!」

  「沒有錯,只能說明他因循守舊,循規蹈矩,沒有自己的主張建議。」

  「若是本王將來當得皇上,這等人是絕對不可能讓他為官的。」

  「再者,現在整個青州官道鐵板一塊,都是吳王的人。我等幾人來此已有數日,但凡行事,便會處處碰壁,就連加修河道這等緊急之事,也屢遭推諉。」

  「而方知縣,既不屬於吳王一系的人,也無意於為本王效力。此人信守中庸之道,想要明哲保身,若是換作平時,本王自不會與他計較。可眼下形勢危急,朝廷的賑災銀兩遲遲未到青州,而各地又皆有洪患之危,若是此時還不能鎮住青州官場的這些人,一旦渭河失險,必將禍及萬家百姓,而本王也再與皇位無緣……」

  話至此處,八皇子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兩鬢已然斑白的老師,眼神愈發冰冷道:「既是天意如此,那就借其項上人頭一用!如此,也算是方知縣為朝廷盡上了最後一份力!」

  看著八皇子眼中流露出的殺意,老者頓時不寒而慄。

  素有伴君如伴虎的說法。

  過去,老者身為太傅,只負責教導皇子成人,不參與朝政之事,對於這類說法感覺還沒有那麼明顯。

  眼下,看著殺機畢露的八皇子,老者不免在心中一嘆。

  「虎豹雖未成紋,可已有食牛之氣也……」

  就在二人商討之際,門外再次傳來了差役的急報聲。

  「報!」

  「何事?」八皇子回頭望去。

  「殿下,外面有一老道前來求見!」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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