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老狐

  錢府有妖怪一事，很快便傳到了陳府。

  儘管前些日子就有所耳聞，可陳雲天並沒有把那些市井之言放在心上。

  畢竟，都已經答應了對方，要將小女嫁入錢家，他還能反悔不成？

  如今，妖怪之事傳出，陳雲天不免擔心了起來。

  當然讓他擔心的還不止這些，那不知好歹的女兒，才更讓他生氣！

  陳府閨房中傳來了陳夫人的聲音。

  「青兒，你多少吃一點吧……」

  「不吃不喝，這樣下去怎麼能行？」

  「青兒，為娘也不想看你這樣，就算您不為爹娘考慮，也得為自己考慮一下啊……」

  陳夫人說著說著，眼淚吧啦吧啦地就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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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裡向來都是老爺做主，她沒有多少權利，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勸女兒聽話，為自己活下去。

  雖然她也知道，這些話不會起什麼作用，可她還能用什麼辦法呢？

  聽著陳夫人的勸慰聲，面如死灰，神色木然的陳青青，眼角無聲落淚。

  現在的她，就如同當初的魯明一樣，眼中看不到一絲的希望，有的只是灰色和黑色。

  就在丫鬟們候在一旁，隨時等候差遣時，房門突然哐地一聲被推開了。

  不等對方開口說話，房間內的氣氛，便先一步緊張了起來。

  「老爺……」

  幾個小丫鬟，像是鵪鶉一樣，戰戰兢兢地欠身請安。

  而毫不避嫌，推門而入的陳雲天，目光直視著床上與她較勁兒的女兒，再也繃不住了，直接大怒道：「算我瞎了眼，把你這忤逆不孝的白眼狼養這麼大，以後就當我陳雲天沒有你這個女兒！」

  聽到這話，坐在床頭的陳母，也坐不住了，聲色悲慟地衝著身後的陳雲天怒道：「夠了！你不要再說了……」

  說著，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崩潰大哭。

  見狀，怒氣未消的陳雲天，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反倒是衝著床上那一動不動的女兒，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我告訴你，魯明那個窮小子死了，已經死了！就算你不吃不喝他也不會再出現了，不會的！」

  聽到關於魯明的消息，床上心如死灰，許久不曾動彈的陳青青，終是偏過頭來，看了父親一眼，但很快便又目光空洞看向了別處。

  看到女兒絲毫「不知悔改」，陳雲天心中的怒意也更勝了，他扯起嗓子，還想開口，可卻被突然站起身來的陳夫人給攔了下來。

  「不要再說了，老爺，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陳母張開手臂推搡著，阻攔著，要陳雲天出去。

  而深知剛剛所言有些過火的陳雲天，只能自找台階，轉移注意，衝著陳夫人怒斥了一句氣話：「青兒能有今天，都是你這為娘的給慣的！」

  說罷，也顧不得房內陳夫人如何痛哭，轉身便朝著門外走了去。

  留下屋內的陳夫人癱倒在地上悲慟大哭，幾個小丫鬟，亦是面面相覷，不敢多言。

  而床上躺著的陳青青，則再一次眼角無聲的落下了一行清淚。

  ……

  墳頭前，悠哉喝著小酒的老道，看著遠處以指帶刀，正在雕刻木人的張凡，不禁笑道：「道友，這才幾日功夫，就已經摸到了『魯工八技』的門道精髓，你的確比之魯明更適合做木匠……」

  聞言，張凡收起手來，輕嘆一聲：「道友抬舉貧道了，魯木匠能以凡人之姿從這本奇書的窺探出一些奇術，才是真的了得！」

  張凡說的都是實話，這幾日留在墳地這邊研究魯工八技，越是研究，越是發現這本木藝奇書的不簡單。

  這書初看，的確像是一本講解木藝功夫的書。

  上有木匠師傅需要學習和領悟的八項技藝，其分別是量、砍、鋸、鑿、刨、雕、接、塗。

  但若是往深了看，書中不僅有木藝技法，而且還涉及到了一些法術之道，乃至鬼道之說。

  一如之前魯明雕刻的那些木人動物，它們之所以顯得木訥呆板，並非是魯明的技藝功夫不到家，而是它們沒有靈識。

  魯明只是一介凡人，沒有法力給予他們靈識，也不會為它們塑造靈魂，故爾，任他技藝功夫再了得，甚至雕刻技法遠超張凡，做出來的，也只是一堆「死物」而已。

  如今，奇書落入張凡的手中，有法力的加持，自然比魯明之前雕刻的那些「死物」要強上不少。

  待木人雕刻完成，張凡以氣化形，將牛二召了出來。

  隨著牛二的氣息與木人合二為一，原本與張凡齊高的木人，竟在膨脹，好似被牛二的這股氣給撐大了一般，僅僅數息功夫，便化作了先前牛二的模樣。

  身高八尺有餘，渾身肌肉紮實，活脫脫的一個能夠以一當百的壯士。

  而眼中逐漸清明過來的牛二，看著面前的本尊，抱拳行了一禮。

  現在的他，有了木人的身體作為根基，明顯與過往有些不同了。

  過去，他與張凡可以說是一個整體，可現在，他好像屬於他自己了？

  「我到底是牛二，還是張凡？」牛二有些發愣的看著張凡。

  見狀，張凡輕輕一笑道：「從現在起，牛二便是牛二，張某也自是張某。」

  聽到這話，牛二先是一愣，而後忽地反應了過來，「對，我是牛二，從今天起，我就是牛二……」

  看著眼中驚喜，但模樣還顯得有些呆傻的牛二，張凡默默一嘆。

  「這牛二有了軀體，與木人合二為一，算是有了靈識，可有靈無魂，終究還是顯得不足，待日後為其尋上一副無主的魂殼，重新塑造，到那時，牛二方才真正算是牛二！」

  想著魯工八技中，關於靈魂之說的闡述，張凡不甚感慨。

  「難怪會被人稱之為木藝奇書，能無中生有，重塑靈魂，的確非凡了得！」

  又是幾日過去，與木人合而為一的牛二，同這副軀體的契合度越來越高。

  之前展動手腳時，多少還能聽到一些咯吱咯吱的聲音，可經過這幾天的磨合，已同常人一般無二，就連張凡本人，若是不仔細甄別，都未必能夠看出破綻。

  一番拳腳施展完後，牛二向著張凡微微一禮，略顯口吃的說道：「多謝師傅再造之恩！」

  已有了自己意識的牛二，從小青狐那兒聽到了『師傅』二字，所以也這樣稱呼起了張凡。

  回頭望去，小青狐正穿梭在墳地之間，與那群鬼狐嬉戲玩鬧。

  沒辦法，憋在袖中太久了，偶爾也得出來「放放風」。

  見夜色已至深處，墳頭前，自飲自酌悠哉了好幾日的老道，終於收起了方桌酒席，認真了起來。

  只見老道衣袖一展，黃皮書騰空飛起，而後顯化展開，喚出了居在書中的魯明。

  「魯明見過道長！」

  自書中飛出後，魯明恭恭敬敬地向著老道行了一禮。

  而老道，也在此刻開口說話了。

  「魯木匠，你的那位心上人，現在生命垂危，恐怕命不久矣了！」

  「什麼！」

  聽聞心愛之人，即將身死遠去，魯明直接急眼了，當即向著老道求助道：「道長，我知道您神通廣大，求您出手幫一幫青兒姑娘，如此，就算來世為您做牛做馬，魯明也心甘情願！」

  然而，聽到這話的老道，卻是搖頭苦笑：「魯木匠，並非貧道不願出手。有言道，相思苦，情人淚，病好醫，心難治！你那心上人，心已死去，是自己欲要尋短見，就算老道法力通天，也無可奈何啊……」

  「道長……」魯明悲痛不已。

  見狀，一旁的老道，眼角微微一動，故作道：「魯木匠，你哭啥？若你那心上人就此死去，豈不是能和你湊成一對？陽世無法容你們在一起，可到了陰世，那陳家還能管得了？」

  聞言，魯明慟哭道：「能與青兒姑娘在一起，魯明自是求之不得，可若以這樣的方式和她在一起，魯明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的，如果可以，我希望青兒姑娘能夠好好地活下去！」

  說話間，魯明想起了花燈節那夜，第一次與青兒姑娘相遇的場景。

  那時的她，如春風扶柳，如明燈點亮，一顰一笑，都刻在了他的心裡。

  而他，則顯得笨拙，愚鈍，頻頻惹人發笑……

  見魯明都到了如此處境，還能念著對方，老道不禁嘆道：「也罷，既然魯木匠有此心意，老道便再幫你一次，成與不成，就看你自己了。」

  說著，老道拿出一道紙人，輕吹一口氣後，將其附著在了魯明的身上。

  而後又道：「這紙人會帶你去見相見之人，去吧！」

  只見老道拂袖一揮，魯明的魂魄，如似化作了一道清風，浮雲而去，轉瞬功夫，便來到了陳府外。

  在紙人的引領下，魯明的魂魄，徑直地朝著陳府飛了去。

  可就在魯明即將飛入陳家府院時，整座陳家府院，突然漸起了一道金光，如似光罩籠罩一般，將魯明的魂魄給擋在了外面。

  「咚！」

  被阻擋在外的魯明，遭此阻攔，並未死心，拼著魂飛魄散的風險，咚咚咚又嘗試了幾下。

  可結果，同剛才一樣。

  他依舊被阻擋在外，不得進入陳府。

  就在魯明不明所以之際，忽有一道蒼老年邁的聲音，傳了出來。

  「是王秀才的後人？」

  陳府老宅中，一位白眉長須，手上掐著念珠，如人站立的老狐，嗡動著鼻子，輕嗅了兩下後，長嘆一聲：「你走吧，這裡不歡迎你……」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