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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榮耀的代價

  第358章 榮耀的代價

  「他們就交給你們了。」

  劉綎深沉地看著東邊,刀鋒往那裡指:「陛下天恩,說了讓你們以軍功來換同族。逃走的雖有護衛軍,但此處以東,都是你們的獵場!」

  跟隨劉綎到東面來的察哈爾騎兵頭領看了看劉綎,伸掌撫住心口彎了彎腰,隨後率軍東去。

  劉綎這才策馬先往南去,過了一會翻身下馬,來到了俞咨皋面前。

  俞咨皋渾身浴血,單手拄著長槍站在那裡。

  「見到你,足以知道你父親當年的風姿。」劉綎認真說道,「就此圍殺努爾哈赤,你是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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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咨皋喘著氣,雙目之中恨色滿布:「他一定要死!」

  「你傷重!」劉綎又看了看旁邊剩餘的天樞營將士,「天樞營果然都是好漢!你們大多有傷在身,招孫,去調人來……收斂戰死的兄弟,讓受傷的兄弟回營養傷!」

  三千天樞營,此處活著的不過六百三十五。

  這些人里,傷重的還不知能活多少。

  加上此前就受了傷沒隨俞咨皋出撫順關的五百三十三人,一年多的大戰下來,天樞營三去其二。

  劉綎看著他們,心裡不由得悸動。

  大多都是當年領了較技百兩賞銀的,這一戰,竟然折了這麼多。

  這還是他聞訊及時趕到的結果。

  當然,此前守哈達城,拒建州女真近四萬主力於廣順關外;這回奇襲頭道堡,再於拔堡溝堵截建州女真東逃,這些都是一等一的硬仗。

  讓劉綎震動的,是他們死傷這麼多,卻沒有潰。

  這一戰之後,天樞營雖只剩了十成中的三成兄弟,但軍魂有了。

  「傳我將令,圍而不攻!」劉綎大聲說道,「他想殉他那什麼國,沒那麼容易!」

  劉綎率軍從蘇子河北岸趕過來,努爾哈赤已經壓到河的南岸,過不了河又無法很快殺滅天樞營。

  南逃無路,北面過河東進受阻,待劉綎率部分精兵渡河南來,他最終又帶著費英東和那些始終被他帶在身邊的三部權貴回到了赫圖阿拉城裡。

  劉綎不敢放鬆,他現在的兵力還不足以把整個赫圖阿拉城圍得水泄不通。

  北面有些山谷里仍有寨堡作為赫圖阿拉城的外圍防線,東邊、東南面也可能來人救援。退回城中的女真精兵若休整一番重新殺出來擇一處突圍,也並不是不能鑿穿他的防線。

  要等撫順關、鴉鶻關兩個方向的援軍都來了,才能真正把赫圖阿拉城死死圍住。


  既然知道努爾哈赤確實還在城中,他已經不著急了。

  布置好了里外兩層的哨探,安排了一營又一營先把守住出城往東、南、東南的每一處隘口,他才再次去看望俞咨皋。

  俞咨皋躺在帳篷里的床上,劉綎看了看他那隻左手。

  「可惜……俞兄弟一身本領……」

  俞咨皋已經沉沉睡了過去,眉頭一直皺著。

  「不知道靖夷侯能不能挺過去。」隨軍的大夫說著,「聽張游擊說,是侯爺命他斬掉的,免得礙事。斷了左掌之後,猶自殺了數賊。」

  「箭傷有幾處?」

  「有戰甲護身,箭矢倒沒入體,只是六處皮肉傷。左掌中箭透了過去,又被賊刀砍了一刀……精血失得太多。」

  劉綎默默點了點頭:「好生照看。不管如何,俞兄弟的命要保住!為了讓他先包紮斷掌,天樞營的兄弟將他團團圍住,又去了三條性命。」

  他之前的一大圈已經了解了更多此前大戰的情況。

  天樞營付出了一千三百多條性命,但確實把努爾哈赤留下來了。

  天樞營銃炮彈丸火藥告罄,箭矢也幾乎射完,最終也不得不純以戰刀等兵器與之肉搏。

  僅僅蘇子河南北,建州女真留下的屍身就有近四千。

  他現在把大營放在了赫圖阿拉城東北面的蘇子河北,遙遙看著河對岸的赫圖阿拉城。

  努爾哈赤現在應該在為低估了明軍戰力而懊悔吧?

  他區區小族,怎麼敢反明的?

  赫圖阿拉城內的汗宮大衙門是泰昌三年開始建的。去年,努爾哈赤在這裡登基,既稱汗,也稱帝。

  稱汗,是因為他「收服」了科爾沁,但科爾沁現在向大明乞和了。

  稱帝,是因為他不甘心被大明就這麼驅逐著,只過一個小國藩王,像李暉那樣被大明拿捏。但現在,明軍把他們圍在了赫圖阿拉城。

  他低估了明軍的戰鬥力嗎?

  沒有,其實若不是當時的形勢讓他覺得機不可失,其他情況下,他現在真的不敢反,自認還沒有那個實力。

  但他也確實低估了。察哈爾汗庭的潰敗是一,哈達城和廣順關的堅守是二,區區不到兩千人就徹底打亂了他的戰略撤退大計是三。

  汗宮的正殿大廳里氣氛沉重。

  他還是開了口:「費英東在,必能保得大金八旗子民東走。你們擔心身死於此?」

  努爾哈赤問的是歸順他的海西三部權貴。


  哈達、輝發、烏拉這三部,歸順他的人里有一些他信得過,已經可用,人並不在這裡。

  剩下的這些,他心裡沒底,不敢讓他們隨大部隊先離開,所以仍舊帶在身邊控制著。

  「哪裡哪裡!臣等誓與皇上共進退!」

  現在努爾哈赤問出了話,這些人連忙表態。

  努爾哈赤只是看著他們。

  大明那個皇帝頒告了明旨,說要討伐的只是建州女真,是他努爾哈赤。

  哈達部還好,輝發和烏拉兩部都只是前年才攻滅,他們對建州女真有多少忠心?

  連努爾哈赤都不能完全信任他們,怕他們會在背後來一刀,那就更不敢放他們先走了。

  他們就算怕努爾哈赤,難道會怕諸英?

  「好!那就先去好好準備突圍。」

  「皇上,往哪邊突圍?」

  「往薩爾滸走!」

  不少人頓時吃了一驚:「往薩爾滸走,那不是……」「他們現在都怕我們往東走,那就反著來!」努爾哈赤說道,「援軍行軍疲憊,奇襲必能得手!就算馬爾敦寨那邊援軍再多也不怕,等他們剛到,正是突圍良機。這周圍的山陵,他們哪裡有我熟悉?就在這群山之間和他們繞圈子,我大金部民才能走得更安全!就這麼定了,你們先回去歇著吧!」

  努爾哈赤驅走了他不是完全信任的人,留下了扈爾漢等心腹。

  「皇上,真要往薩爾滸那邊走?」扈爾漢問了一句。

  努爾哈赤看著他們不說話。

  扈爾漢咬了咬牙:「末將這就去準備!」

  其他人都心情沉重,但也齊刷刷地站起來行禮,準備去各自準備。

  「慢!」努爾哈赤叫住了他們,隨後先點了一人,「你先去,仔細留意他們的動靜。如果有異心,定會想方設法和明軍聯絡。諸多準備都裝作向薩爾滸那邊突圍,實則向南。」

  「……向南?」扈爾漢問道。

  「不錯。明日我就再跟他們說,先固守赫圖阿拉城。我大好頭顱在此,多少明軍將卒想奪這功勞?他們必會蜂擁而至。守城期間,誰忠誰奸自見分曉。要論我們熟悉而他們不熟悉的,實則是南面群山。我們自山間直奔寬甸六堡,那裡的邊軍最孱弱,況且很可能自鴉鶻關趕來搶功。寬甸六堡若空虛,我們就攻破一二,擄掠了糧草軍資人丁,再去朝鮮咸鏡道!」

  他冷笑了一聲:「若誰是真有異心的,那就讓他們往薩爾滸那邊突圍。要以假亂真,還要有人真從那邊走。」

  努爾哈赤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扈爾漢,屆時你先從那邊走,就說是為我們開路。」


  「臣領旨!」扈爾漢毫不猶豫,「那臣若是能脫身……」

  「莽莽群山,哪裡去不得?你還是想方設法去烏拉城那邊,與諸英匯合。」努爾哈赤看著他,「到時我龍旗往南,你要遁走,不難。」

  「皇上,要不還是先斬了他們吧!刀槍無眼,說是不幸身死,他們的子侄姻親也沒有話說。臣怎能讓皇上為臣誘賊南下?」

  「要斬他們也是借明軍的手。若當真有異心,勾結明軍在西面布下重兵的,你丟下他們自走便是。我再從南門殺出去,明軍就只當他們是詐降誘敵,實則助我逃脫,他們哪裡會有生路?」

  努爾哈赤在這裡定下了突圍的策略,他也並沒有像劉綎以為的那樣寧死也要殉國、激起殘餘女真人繼續反叛大明的勇氣和恨意。

  但不管如何,由於努爾哈赤想要先做出固守姿態調動更外圍的明軍來圍殺他,劉綎自己帶的兵力也稍嫌不足,赫圖阿拉城內外的戰場倒是一時平靜了下來。

  袁可立已經親率大軍自薩爾滸啟程經蘇子河谷趕赴赫圖阿拉城,這邊的戰報也以最快速度送去北京城。

  當然,最快的仍然是袁可立給劉綎的軍令。

  劉綎聽完呆了呆:「你說什麼?築堡,建城?」

  「不錯。都督說,赫圖阿拉城太小,將來侯爺若是要永鎮遼東,建州城還是得大一些。既然確信努爾哈赤就在城中,那就不急了。不管哪一面都絕不放鬆警惕,用最笨的法子活活困死他。就圍住赫圖阿拉城,看建州賊子來不來救。不來救,女真人頓時要四分五裂,各自為政。來了,便是圍點打援。」

  劉綎摳了摳腦殼:「什麼我永鎮遼東?」

  他雖然想,但那不是得看皇帝的意思?

  「都督是叫我這麼說的。」傳令兵說著,「總之,先把赫圖阿拉城當做以後的建州城,幾個口子都先築寨堡,壕溝挖好也可作為將來城牆根基。孤城一座,只要糧草斷絕,遲早能拿下。反倒是若轟爛了,將來再建起來還花錢。」

  「……那不是殺賊無門?」

  傳令兵古怪地看著他。

  劉綎又拍了拍腦袋:「是了是了,女真人必定不會坐視我們困死他們,定會出城試圖突圍。」

  殺敵建功的機會還是有的,只不過儘量把戰場設置在城外,不把赫圖阿拉城轟個稀巴爛。

  只不過如果這麼做的話,那麼重心除了拔堡溝,倒是北面和南面最為緊要了。

  劉綎也懶得多想,隨後就吩咐了下去:「不管了,蘇子河北岸、西岸,南面山谷、東南面群山山脊,先給老子修一條木頭寨牆起來。再加上拔堡溝關隘!」


  於是赫圖阿拉城周邊開始變成了一個工地。

  努爾哈赤在城牆上看得臉色沉重。

  明軍忽然又不急著搶這個破城擒敵的頭功了,用上這種最笨的法子。

  但又是最有效的。

  「皇上,臣領一千精兵,先去襲擾,萬不能讓他們把這道木寨牆建起來!」扈爾漢頓時請命。

  努爾哈赤看了看他們在蘇子河對岸架起來的銃炮,咬著牙緩緩搖了搖頭。

  「又不是像大明邊關一樣的長城,怕什麼?」

  既然打定了主意是要走的,他們要耗費人力把這木頭寨牆建起來,到時候破除出去並不算特別麻煩。

  到了這等牆邊,幾把火的事,又不是堅固的石頭城牆。

  反倒是他們如果一直進行這種攻城,圍困赫圖阿拉城的明軍兵卒將何等疲憊?

  結果又過了兩日,他們忽然注意到來了許多老人和婦孺。仔細瞧去,竟像是女真人。

  努爾哈赤胸口一悶。

  原來是因為去年兵災又起,遼源軍民府的歸順女真人日子自然又難過起來。如今不僅是到赫圖阿拉這邊以工代賑,還是以工代圍。

  袁可立困敵、撫民、建設新邊三不誤。

  這下不得不開始襲擾了,總不能完全坐視不管,顯得並不擔心被困死。

  遼東這邊的戰局和袁可立的策略一同送到了紫禁城,朱常洛看完之後先是很沉痛:「天樞營竟受如此重創,靖夷侯也……」

  「天樞營數赴險地,功勳卓著。靖夷侯傷重,該當儘快回到邊關內,遣名醫救治……」田樂先說了這些,而後就行禮,「官軍奮勇,虜酋受困,平定建州已無需憂慮,臣為陛下賀,為大明賀!」

  朱常洛沉默著,隨後開口問道:「袁禮卿是想生擒努爾哈赤?只怕不能如願。」

  「能生擒之,陛下萬壽聖節於通遼會盟諸部,自可震懾四方。努爾哈赤不甘受辱,自戕也好戰死也好,留下赫圖阿拉城也於長遠有利。大戰一年,遼東邊軍若能少傷亡一些,也能留下更多精兵將來繼續追繳殘賊。」

  田樂認為袁可立的策略很好。

  「那就這樣吧。」朱常洛點了點頭,「既然是這樣,那麼萬萬不能短了糧草軍需。數萬大軍圍困,內有襲擾,外有援軍,人吃馬嚼不能出岔子。」

  「臣明白。這些事,樞密院絕不會出了差錯。」

  「傳旨,進封靖夷侯為靖國公,天樞營休整好後便班師回京!」

  田樂心中一震:「陛下天恩浩蕩,臣先代天樞營將士謝恩。天樞營將士撫恤事,臣這就先議出方略呈奏!」


  朱常洛有些難過地說道:「要是再等一些年,等新的銃炮,等望遠鏡……」

  這應該是大明軍隊最後一次以這種還接近的兵器裝備水平與周邊外敵作戰了。

  這必須是。

  要不然,天樞營不必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這也是因為皇帝想要打出一場此前都沒有的大勝仗,取得足夠輝煌的戰果,好方便在內政上推動下一步。

  一將功成尚且萬骨枯,何況一個聖君想要睥睨四海?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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