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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泰昌朝的第一例「謀反」

  第236章 泰昌朝的第一例「謀反」

  在又驚又喜又懵的狀態當中,左光斗花了一些時間才搞清楚是什麼事。

  然後不禁駭然:「今日又抓了近百士子,還有三十二個榜上有名?」

  若不是這樣,他又怎麼會依據名次又補到二百八十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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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左光斗而言是喜事,對如今仍在京城的近萬舉子來說,則不啻晴天霹靂。

  這裡面,當然夾雜著意外、憤怒、恐懼、不安。

  雖然只是近百士子,但這段時間在京城備考、應試,同鄉、故交、新識……實際上幾乎是一場波及所有人的大變故。

  左光斗就與其中至少十餘人見過面,交談過。

  還有一點需要留意:這事情似乎不是結束。

  畢竟之前就抓過一些,現在像是「供」出來了?

  鬧到先讓人金榜題名然後又不惜撤下來,會不會牽連更多人?

  這個問題,禮部那邊當然也意識得到,朱國祚猶如被架在熱油鍋里烹炸。

  「文相,還有殿試,還有明年二月的會試、三月的殿試。本就有這麼多舉子在京,再過一段時日今年諸省鄉試的新科舉子也陸續抵京,這士林議論……」

  朱國祚現在很委屈,之前他還沒那個資格到皇帝面前去感受怒火,實在沒想到申時行回來之後就帶了抓人、剔名、補選的旨意。

  現在申時行只是意興闌珊地看了看他,然後幽幽說了一聲:「我老了。」

  「……文相?」

  申時行費力地撐著椅靠站了起來,緩緩往文華殿的院子裡踱著步。

  李戴目光幽深地看著他,申時行身形和神態上的蕭索之意實在太濃。

  這當然是因為這次的風波實在太大。

  「士林議論,不需要多管了。京營半數要兵分三路去地方,哪裡還需要管什麼士林議論?」申時行在殿門口扶著門框,抬著頭呆呆地望著天。

  朱國祚呆立當場。

  「……何至於此?」就連李戴也是剛剛知道這個消息,不禁站了起來趕到申時行身側,「說到底只不過是些謠傳物議……」

  「只不過?」申時行長長地吁嘆著,「是啊,其實只不過是些謠傳物議。可是,偏偏激得三千餘宗親沖入巡撫衙門,當場毆殺了一省大員。」

  「楚宗有此變故,陛下為何還要興師動眾,遣京營離京?諸藩聽聞莫不震怖,田樞密竟不勸阻?」


  申時行疲憊地閉上了雙眼,像是天上的光亮太刺眼了。

  「不一樣了,陛下不是太上皇帝。」申時行轉身看著他們兩個。

  進賢院之下有吏部,禮部,有北京太學,有南京國子監,有太常寺、鴻臚寺。

  「待老夫回鄉後,不論你們二人誰坐上太常大學士的位置,又或者陛下另有屬意之人,老夫都有一句忠告。」

  李戴和朱國祚心中一震:繼沈一貫之後,申時行也決心離開了嗎?

  「……文相,何至於此?」表面上,二人還要裝作不解。

  申時行搖著頭:「這句忠告也很簡單:陛下既然決意不只是守成,我申時行這樣的庸人就做不好太常大學士。」

  聽著他這種貶損自己的話,李戴心中一時百感交集。

  他們當然聽得懂,太常大學士主管天下文教,在如今的陛下面前用事,萬萬不能只是個和事佬。

  「天下官紳仰祈文相坐鎮中樞……」

  「這才是大罪過!大罪過!」申時行音調高了一些,「天下官紳,只可仰祈陛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加俸優免,一直如此嗎?非要見了血流成河,才明白君君臣臣嗎?」

  今天他申時行終於想明白了。

  並不是說所謂「民意」可以不用在乎。如果不需要在乎,那他申時行就不會被請回來。

  但現在,京營既然可以開拔到地方,就說明這一部分「民意」可以不用在乎了。所以,他申時行也該離開了。

  儒學已經定然會有一個新面貌,這個過程里,豈能不經歷血與火?

  偏偏還有些人覺得可以借皇帝顧忌宗藩也亂起來而做些嘗試。

  皇帝會顧忌宗藩亂起來嗎?

  申時行想著皇帝施恩宗人令,想起皇帝堅持封賞三侯五伯,想起勛戚和皇帝一起入伙的昌明號,想起最近在京城消失了的錦衣衛指揮使……

  看著申時行開始坐回案桌後寫辭表,李戴和朱國祚面面相覷,隨後行禮告退。

  是因為接到了旨意、安排好了任務之後,他們才趕來文華殿問申時行的,結果沒想到申時行傳遞的是這樣重磅的消息。

  出了紫禁城,到了承天門外,已經看到五城兵馬司的人在沿街巡邏。

  另有司禮監的內臣在京城內外的每一家旅舍、每一個會館、每一處廂坊、每一個寺觀傳告旨意,用著大白話。

  「楚王血脈真假,尚無定論,陛下正要親斷家事。故定遠侯寄存錢財田產於楚藩,現已查明乃是奸賊造謠生亂。士子備考之際,誇誇其談言之鑿鑿者,現已問明是居心叵測。旬月之間,謠傳遍布諸省,鬧得諸藩人心惶惶,鬧得楚藩宗室為亂湖廣巡撫衙門、毆殺巡撫、重傷命官,背後有人指使、煽風點火。」


  「為的是讓大明江山社稷多一些亂憂,為的是盼朝廷三思優免要不要厲行!」

  「楚藩沒有反意,想造反的是一些貪得無厭的士紳!」

  「朕只明明白白告訴你們這些士子一句:這是謀反大案!」

  「朕也只告訴你們這一次。既是來應考,就安安心心備考,別被一些居心叵測的逆賊利用了!」

  這旨意傳告的對象,只有從外地到京城來趕考、投宿在各處的士子們。

  這旨意的內容讓人感覺很驚悚。

  這是第一次明明白白的把某件事定性為謀反。

  泰昌元年江右程家劫毀漕糧、殺害運軍,那不是謀反;江南上百家鄉紳牽涉到大案里,也不是謀反。

  泰昌二年厲行優免,自首免罪,大明各地那麼多退了贓之後就「一筆勾銷」的案子,更不是謀反。

  唯獨今年有些士子多嘴議論了楚藩的事,說楚王到底是不是私生子,楚王府到底藏沒藏著一千多萬兩銀子,這件事是謀反。

  既然是謀反,涉案者便是不赦之罪,更是牽連家小的大罪。

  京城外的京營那邊,武舉會試剛剛舉行完,京營將士正準備著十月的全營較技。

  本以為就像往年一般,憑了本事名列前百就能簡在帝心,編入那個神秘的天樞營。

  但旨意傳下之後,先以去年名列前三的三營為根基,各成三路大軍,每一路足有六千,即將開拔向地方,名曰拉練。

  每一路都設參將一員,下有兩游擊及將官不等;隨每一路南行者,還有軍紀督察署督軍御史一員、樞密院參謀一員、職方堂和武選堂郎將各一員。

  這些人現在都到了武英殿樞密院開會。

  樞密使田樂,樞密副使李汶、溫純,兵部尚書蹇達,還有李成梁都在這裡。

  「溫副樞徑直去南京。」田樂肅然道,「此番拉練,還是算作較技,但不是讓你們去地方平叛建功!溫副樞分管武選軍紀,此次為行軍演練,所至之處能夠與百姓秋毫無犯,軍容齊整,行軍按時滿員,便足稱精兵!」

  他看了看各路軍的參將和游擊、把總們,稍微停頓之後就說道:「說穿了,讓地方都知道,京營已成。只要陛下有令,京營就能出現在需要的地方。聞令能戰,令行禁止,這一路就是到地方亮個相。都聽明白了嗎?」

  「末將明白!」

  他們聽明白了,其實就是去地方嚇人。

  但是不是真的會動手,是不是全無立功機會,那誰說得准?

  反正聞令能戰,這是必須的。


  目前首先能確定的,就是陛下為此專備了內帑,行軍一應所需不是一筆小數目。回來之後,該有的犒賞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連續兩年京營較技之後的豐厚犒賞已經讓他們心裡有了期待:陛下是說到做到的陛下。

  「回去點兵,再跟將士們說清楚!十月初一,陛下親臨城南檢閱,禮畢開拔!」

  京城裡最先開始情緒緊張,這個時候皇帝對於部分士紳是在謀反的定性還沒傳出去。

  王之楨才到江西不久。

  在江西,如果荊王沒有遷至湖廣,那麼本該有四藩。

  但寧王宸濠之亂後楚藩,如今的江西只有位於建昌府的益王與位於饒州府的淮王。

  如今益王朱翊鈏剛剛薨逝,賜諡為宣。益王府還在服喪,益王世子朱常氵遷在王之楨面前戰戰兢兢。

  「楚藩的事既然已經傳到這裡來,那麼陛下讓我親自跑一趟的意思,世子也聽明白了。」王之楨看著已經四十三的益王世子再次強調了一句,「楚王血脈真偽是一回事,諸藩與國一體是另一回事。如今為了厲行優免,益王府上下莫要受地方挑撥,再惹出楚藩那樣的禍亂來。」

  「不敢,不敢……」

  「便請儘快選好心腹使臣進京吧。陛下本就有心幫諸藩都找到出路,此前選了蜀藩、楚藩、潞藩三家,便是先試試。世子在江西,自然也聽聞過昌明號了。這次群臣動議改革宗祿,陛下終歸是要想辦法讓諸藩都放心的。」

  「自然,自然……」

  益王世子一點不聽話都不敢顯露,誰知道錦衣衛指揮使還帶了多少人來?

  他還要等到服喪之後安安穩穩地襲封益王之位呢。

  此刻,江西的另一位藩王朱翊鉅才剛滿十八歲。

  王之楨先到的是江西,這裡雖然有過作亂的寧王,但也因此最好安撫住,或者說命令住。

  從饒州到了建昌,把江西的兩家藩王走完,他就要去湖廣了。

  皇帝命他先到江西,自然不是路過河南、山東的藩王不管。那邊離京城更近,乖巧得多。

  在山西、陝西的藩王離邊軍很近,也不用太操心。

  最重要的,就是江西、湖廣、四川這三省的諸藩。

  湖廣藩王很多,除了楚王,如今還有岷王、襄王、荊王、吉王、榮王、桂王尚存,再加上從蜀王分到湖廣的華陽郡王。

  湖廣諸藩,現在恐怕也是最為心驚膽顫的。

  王之楨想得一點都沒錯,當陳璘率領的一隊戰艦靠泊到武昌府城外之時,整個武昌府城都如臨大敵。

  就怕楚藩宗親認為這是來平叛的!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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