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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無望海(八)Hesitation猶豫

  第77章 無望海(八)Hesitation-猶豫

  齊斯睜開眼,看到一片灰濛濛的天空。

  天空下是一排暗黃色的歐式建築,用木頭和石磚交替搭成。房屋與房屋之間離得極近,逼仄地堆簇在一起,不漏微光。富有宗教氣息的壁畫和神龕沐浴在陰影中,平添幾分壓抑和陰森。

  拱門間來往著衣衫襤褸的男男女女,都是高鼻深目的白種人面孔,神色肅穆到近乎於沒有表情,一張張灰敗的臉遠看像極了幽靈。

  齊斯坐在一座小木屋門前的台階上,低下頭,看到胡亂地扔在門兩邊的死魚。

  鱗片和魚血被來往的人踏成污泥,粘膩地塗抹在地面上,骯髒異常。

  齊斯皺了皺眉,發現自己沒有聞到想像中的血腥氣。

  於是他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他一時間也不急著站起來了,懶懶地用手托著下巴,分析眼下的情況。

  「按槍手博弈原則,最先被拿來開刀的應該是陸黎。按柿子挑軟的捏的說法,我不信我是唯一一個剛成為正式玩家的新人。除此之外我應該沒做什麼特別的事,如果說喝了那碗安神湯就會出事的話,常胥也喝了,要死一起死……」

  

  耳後傳來「吱呀」一聲開門聲,打斷了齊斯的思緒。

  他應聲轉頭,就見一身黑衣的常胥面無表情地杵在門框中,雙目放空,一副搞不明白狀況的樣子。

  ……那沒事了。

  齊斯默然兩秒,率先笑道:「常哥,真巧啊,你也在這兒。你比我有經驗,在你看來這是什麼情況?」

  常胥歪著頭看了齊斯一眼,「嗯」了一聲,便又把頭轉了回去,自顧自在台階上坐下。

  齊斯微微一怔。

  腦海中閃過一個猜測,他試探著將手伸到常胥眼前揮了揮,沒有收到任何反應。

  常胥從始至終都愣愣地望著前方,意識肉眼可見不太清明。

  「該不會……只有我能在夢裡保持清醒吧?」

  齊斯有了判斷,一瞬間想到很多有趣的玩法。

  他不懷好意地湊近常胥,將聲音壓得極輕極緩:「伱叫什麼名字?」

  常胥有些疑惑,這人明明看上去是認識自己的,為什麼還要這麼問。但他還是答道:「常胥。」

  齊斯又問:「性別?」

  有了第一個問題做鋪墊,常胥自然地順著答下去:「男。」

  「年齡?」

  「二十五。」

  「哪裡人?」

  「江城。」

  用一系列無關緊要的問題放鬆受詢問者的警惕,再悄無聲息地繞到關鍵之處,這是催眠常見的話術。

  齊斯語氣不變,微笑著說:「真巧啊,我也是江城人。你住在哪兒呢?」

  常胥眼睫微顫:「我不能說。」

  「為什麼不能說?讓我猜猜,你的身份大概率很特殊,並非你自稱的警察……你在保密部門工作,是嗎?」齊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常胥的臉,觀察他的狀態,「我知道,聯邦已經注意到了詭異遊戲的存在,並設立了相應的機構,你為聯邦工作,是嗎?」

  「不能說就是不能說。」常胥的語速變快了,眼皮也劇烈地抖動起來,看上去隨時都會驚醒。

  齊斯意識到不能再問下去了,果斷換了話題:「你和《食肉》副本中的死者是什麼關係?」

  常胥平靜下來:「楊叔和我的一個朋友曾經見過面,可以算是同事。」

  「原來如此。」

  齊斯堅定了將害死楊運東的事兒瞞到底的想法,不動聲色地問:「既然是你朋友的同事,那他應該聽你朋友提起過你吧,竟然不知道你的名字嗎?」

  常胥道:「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有名字。」

  「……」

  背後的門又一次打開,劉雨涵低著頭走了出來,一聲不吭地在齊斯和常胥之間坐下,好像有誰欠了她五百萬。

  在注意到齊斯審視的眼神後,她抬起那張白得像死人的臉,盯著齊斯看。

  兩秒後,她忽然抓住齊斯的袖子,一字一頓道:「快去找我阿爸,晚了就來不及了。」

  ……很好,看來這姑娘也不清醒。

  齊斯的臉上再度掛起誘導性的笑容:「劉雨涵,你的陣營是什麼?」

  劉雨涵:「阿爸說,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是你先和我說話的。」

  「快去找我阿爸。」

  「……」

  齊斯抽搐著眼角,暗暗使勁,將袖子從劉雨涵手中抽出。

  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覺另一邊的袖子也被抓住了。

  他一轉頭,看見陸黎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正用雙手握住他的右手:「同學,你明天晚上九點前再把論文發我一稿,我給你改一遍。你做好準備,下周的研討會上一定要好好表現。」

  沒上過大學的齊斯:「……」


  玩家們陸陸續續出現在街上,從穿著到長相都和周圍的原住民格格不入,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感覺有什麼不對。

  齊斯數了數,加上他一共十三個人。傍晚時和尤娜砍價的背包客不見蹤影,另外一個看上去有些陰鷙的男人也不知去了哪兒。

  「是因為只有十三個人喝了安神湯嗎?」

  齊斯正思索著,原本胡言亂語、自說自話的眾玩家們忽然都安靜下來,井然有序地排成一條長隊,搖搖晃晃地向一個方向走去。

  齊斯默默跟上,始終和最後一人保持兩步的距離。

  隊伍穿過拱門,在狹窄的巷道間轉過幾個彎,如同溪流一樣匯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眼前是一個橢圓形的廣場,略微傾斜的地形使得所有人都能抬頭仰望高處的教堂。

  高大巍峨的尖頂宗教建築高踞大理石高台,在灰色的天空下高聳陡峭得像一條劃破天際的裂痕。

  穿著布衣布裙的人們在教堂前聚集,竊竊私語。

  「我昨天又做那個夢了,黃色的天空和黃色的海,除了一座孤島外什麼都沒有,真可怕啊……希望主教大人能救救我們!」

  「上個月我出海時,聽到海里有人呼喚我的名字,我好不容易才撿了一條命回來,至今仍時常能聽到邪神的聲音……這一定是那個該死的女巫帶來的詛咒!」

  「夢裡的囈語聲越來越頻繁了,那座島離我越來越近了,邪神在注視著我們!是我們的祈禱還不夠虔誠嗎?」

  齊斯大概聽明白了:這些人都是某個宗教的信徒,不知受到了什麼詛咒,被邪神的囈語纏身,總是夢到無望海的場景。

  他們在此處聚集,是想向所謂的「主教」求助,解決身上的問題。

  「他們夢到無望海,在無望海的我們夢到他們,還真是有緣啊。」

  齊斯想到了「莊周夢蝶」的典故。

  究竟是玩家做夢成了信徒,還是信徒做夢成了玩家?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主教大人來了!」

  「神啊,救救我們!」

  人群忽然嘈雜起來,紛紛向一個方向匍匐。

  齊斯迎著他們的朝向看去,只見教堂的門緩緩打開,一個穿紅衣的男人出現在高台之上。

  那人一頭黑色的長髮,東方人長相,身上的紅衣垂在地上,是中式祭服的式樣。

  一開口,就是滿滿的神棍氣息:「你們每個人都有罪,而神願意給你們一個贖罪的機會……」

  齊斯的神情古怪起來,他屬實沒想到某位邪神如此陰魂不散,竟然有閒心在這兒玩角色扮演。


  ……還一點兒也不盡職盡責,連面貌都不改一下。

  紅衣人好像完全沒注意到齊斯的存在,自顧自說了下去:「付出你們所能付出的代價,金錢、血肉亦或是痛苦,而我將聆聽你們的祈禱,實現你們的願望。」

  信徒們歡呼起來,陸續起身,爭先恐後地向高台涌去。玩家們也都跟了上去,眼中現出如出一轍的狂熱。

  齊斯混雜在人群中,一步步走上高台,在紅衣人面前停步,神情似笑非笑:「邪神閣下,你剛掙脫了束縛就四處亂跑,不怕再被規則放逐一次嗎?」

  沒有回應。紅衣人始終悲憫地注視下方的人群,唇角噙著一抹戲謔的笑容。

  齊斯眉毛微挑,伸手去觸祂,手指卻從祂身體中漏去,就好像穿過一團無形的虛影,落不到實處。

  視線右上角的身份牌顫動了一下,紅衣人身上浮現一張血色卡牌的虛影。

  這無疑是一張主牌。卡面上,一身紅衣的主教垂下猩紅的眼眸,雙手托舉著黑色十字架,朝向台下黑壓壓的人群。

  【身份牌:猩紅主祭】

  【效果:您將更容易獲得其他存在對您的信仰,並將信仰轉化成您本身的力量】

  看著就很厲害,好想要……

  齊斯一瞬間覺得自己的【人形邪祟】牌相形見絀。

  與其和邪神交易,與虎謀皮,不如自己登臨神座,收割信仰……

  向自己祈禱,回應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直至獲得位格和力量,成為一位真正的神……

  齊斯意識到,這將是在和邪神的博弈中,撼動局勢天平的一個重要籌碼。

  他抬手抓向新出現的卡牌,然而那張卡牌只閃爍了兩下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血色的文字:

  【該副本不支持扮演,無法解鎖該身份牌】

  齊斯:「……」

  高台下,信徒們在一個銅製的捐獻箱前排成長隊,喃喃念叨著「但願不被邪神注視」,殊不知最大的邪神就在台上看著他們。

  他們虔誠地禱告,隨後往捐獻箱中投入金幣,或是劃破手臂,滴入鮮血。

  用極端的信仰對抗邪神的囈語,也不知道是以毒攻毒、風險對沖,還是剛出龍潭、又入虎穴。

  不消片刻,玩家們也排隊走到了捐獻箱前。

  與信徒們不同的是,在靠近捐獻箱後,玩家們身上生出陣陣濃郁的黑煙,湧入紅衣人身上。

  齊斯自然認得那黑煙是什麼,虛著眼喃喃自語:「詭異遊戲還真是不放過任何收集罪惡的機會啊……」


  「詭異遊戲?」耳邊響起常胥疑惑的聲音。

  這貨不知為何沒有跟上大部隊,反而幽靈似的飄到了齊斯身旁,像極了某些手遊里的隨從掛件。

  齊斯問:「你不去捐獻嗎?」

  常胥說:「我沒有願望。」

  「怎麼可能沒有願望呢?是個人就會有願望,比如我的願望就是——」齊斯卡殼了。

  他忽然發現他也說不太清自己的願望是什麼。

  十六歲那年,齊斯曾被一群察覺到他的災厄屬性的「正義少年」活埋過一次。

  他們挖了一個土坑,將昏迷的齊斯放了進去,把冰涼的泥土澆在他臉上,再壓上茅草和碎磚。

  他們厭惡齊斯,猶如厭惡一隻老鼠或者蟑螂。

  對於這隻骯髒的生物,人們不想讓手上和身上沾染噁心的液體,最好能不見血地、安靜地讓他消失。

  齊斯將死之際,沒有翅膀的神悄然降臨,蹲在土坑邊對他說:「向我祈禱,作我的信徒,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當時的齊斯無聲地告訴祂:「我沒有願望。」

  神說:「你就要死了。」

  齊斯問祂:「你不想讓我死嗎?」

  神不語。

  齊斯又問:「那如果我不向你祈禱,也不想做你的信徒,你可以把我挖出來嗎?」

  那天齊斯沒有死成,並且一直頑強地活到了現在。

  但他仍然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樣的願望。

  治病?那只是順帶的,如果治不好病,選個好看的死法,早死早超生也不是不行。

  毀滅世界?這聽起來就和「我的夢想是世界和平」一樣假大空……

  齊斯下意識看向正莊嚴地矗立著,一絲不苟地主持捐獻儀式的紅衣主祭。

  祂依舊站在原地,視線卻投向某一處,滿含笑意地凝望。

  齊斯順著祂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金髮小女孩正抱著一個潔白的象牙雕像,安安靜靜地蹲坐在流溢著臭水的角落中。

  她長著一張甜美的臉蛋,咽喉處卻生著一塊醜陋的魚鱗,妖異得像是一個詛咒。

  是尤娜。準確地說,是幼時的尤娜。

  「你的願望是什麼?」常胥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齊斯的下文,不由追問。

  齊斯死死地盯著尤娜手中的雕像看,直覺那會是關鍵道具。

  常胥問:「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的願望啊——」齊斯拉長了音,忽然抬手指向蜷縮在角落中的尤娜,「我想要她手裡的那尊雕像。」

  感謝櫻琴里500點幣的打賞!感謝嚴擺戲、銀燭秋初會、羽扇Zachary綸巾、一葉知秋而、書友20210301105372830826、遊俠扶蘇、龍游天的月票!(這章其實有參考聚金斯德的《香水》,如有雷同,不是巧合)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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