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南方這次犯了大忌!
第227章 南方這次犯了大忌!
田靖雙眼發木。
隔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他抬起頭,望著夏之白,一臉的疲態,滄桑著嗓音道:「你既然對天下事看的這麼清楚,為什麼還要前來?你提出的那些,又有什麼意義,結果不是早已註定了?」
夏之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長身而立,嘴角帶著一份沉靜,淡淡道:「話雖如此,但人總有一顆爭強好勝的人,蒸汽機是我弄出來的,我本意是想為天下百姓謀一些福利,而非是變成地方官紳壓榨地方百姓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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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在這場政治漩渦中,其實是十分的不起眼。」
「甚至是無足輕重。」
「不過從另一個層面,這場政治風波,本質上還是『郭桓案』的延續,『郭桓案』的本質,是朝廷在收緊控制地方的財源,而地方並不會甘於就範,從明面上看,朝廷可謂是大獲全勝,實則不然。」
「這場鬥爭並未結束。」
「只是短暫的進入到了中場休息。」
「此話怎講?」田靖眉頭一皺,帶著幾分驚疑。
郭桓案還沒結束?
這怎麼可能。
一年多之前,不是已經結案了嗎?
而且朝廷更藉此從天下搜刮到了兩千多萬石糧食,這難道還不能算是一場大勝,在夏之白心目中,朝廷的大勝究竟要做到什麼地步,難道真要做到將天下搜刮的乾淨,乃至是上至官員,下至黎庶,全都家家乾淨?
夏之白嘆息一聲:「很驚訝嗎?」
「如果你之前就在朝堂,甚至在朝中有任職,就能很清楚的感知到地方跟朝廷的鬥爭。」
「郭桓案下,朝廷上至六部,下至地方富商大賈,全都遭遇了大難,朝廷官員被殺被免,地方百姓大多遭遇了破財之災,但若是真對朝廷公布的數據較真,你就會很明顯的發現,朝堂之外,真正遭『劫』的只有北方。」
「南方雖也傷筋動骨,但根本沒觸及到根本。」
「南方是多收上不少的糧食,但南方本就太平更久,糧食產量更多,經濟也更發達,多收上來糧食無可厚非,但相較北方山東、山西、北平等布政司的全軍覆沒,南方又有多少布政司遭到了這樣的連根拔起?」
「你當真以為陛下不想全部犁一遍嗎?」
「陛下動過手。」
「只是動手的結果,就是南方暴動,最終演變為全國騷動。」
「為了平息民怨,陛下只得將自己任命的『審刑司吳庸』給殺了,而後『郭桓案』也快速的結案了。」
田靖臉色微變。
他已經徹底聽明白了。
陛下是在借『郭桓』貪腐,向盤踞在地方的官紳勢力下手,藉此強橫的插手地方財源。
北方有諸多藩王坐鎮,又有數十萬軍戶陳列,北方各布政司毫無抵抗之力,為朝廷清洗了個乾淨,而就在朝廷將手伸向南方時,南方立即爆發了暴動,而後暴動越演越烈,甚至隱隱有蔓延到全國的危險。
在僵持了一陣後,眼見事態有失控的跡象,陛下最終選擇了退步。
以吳庸之死,讓事情平息了。
最後陛下是將全國十二個布政司的主官,全都清洗了一遍,但相較於北方的徹底,南方基本就只動了表明,根本沒有觸及到地方的財源,這場博弈實則是陛下輸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朝廷准許了夏之白統一北方鹽市的奏疏,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正所謂唇亡齒寒。
朝廷已對北方鹽市徹底出手,等朝廷將北方鹽市控制,以陛下的強勢,勢必還會將手插向南方,而且夏之白當時北上,可不僅僅只負責鹽市,還插手了鐵冶產業。
鹽鐵,從來都是大財源。
所以南方立即就做出了針對,便是直接『盜取』蒸汽機圖紙,在南方提前把鹽廠弄出來,而後故技重施的,引動地方暴動,向朝廷施壓,逼迫朝廷繼續讓步,讓南方的草原,始終掌控在南方。
田靖一臉驚容道:「南方這麼做,就不怕惹得陛下大怒,大開殺戒嗎?」
夏之白笑了笑,搖頭道:「有什麼怕的?」
「死的都是像『田運副』你這樣的人,死再多,南方也不會心疼,而且南方經濟本就發達,鹽市並不是南方最大的財源,南方最大的財源本質上還是『土地』,但日拱一卒的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當今陛下能坐穩天下,就是控制了上百萬大軍。」
「一旦朝廷控制住南方財源,徹底解決了財政的窘迫,南方無論是官紳、商賈,亦或者士大夫,陛下殺他們如殺野狗,但正是因為現在朝廷控制不了,才能任由他們鼓譟地方,一次次的挑釁朝廷,甚至倒逼朝廷退讓。」
「地方跟朝廷一直在博弈。」
「互有勝負。」
「大明朝能否長久,看的就是朝廷能不能壓住南方,壓得住南方,能收的上南方的稅,那大明朝就能始終穩固,若是有朝一日收不上來錢,那大明朝就離覆滅不遠了。」
田靖瞳孔微縮,並不敢接這話。
他凝聲道:「那依大學士之見,這次的事會如何走向?」
夏之白沉默了。
大明從立國開始,就控制不住財源。
朱元璋做過幾次嘗試,只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歷史上最終朱元璋選擇了妥協,對南方的這些小動作,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朝廷能收上錢,南方能聽從他的政令,就這麼放任了。
夏之白道:「如果按目前的態勢,基本會繼續妥協。」
「郭桓案才過去,民間又剛剛停歇,再鬧出這麼大的譁變,對大明的穩定影響太大。」
「為了平息民怨,也為了安定人心,陛下極大可能選擇再退一步,是時,鹽運司上下大小官員,還有部分地方布政司官員,都會被推出來處死,用來平息民怨,也算是南方給陛下跟天下的一個交代。」
田靖苦笑一聲。
雖然他已猜到了,只是再被提醒一遍,心中還是有些惱火。
田靖嘆氣一聲道:「我就說,這官哪這麼好升上去,原來是被推出來送死的,只是以當今陛下的強勢,真會對地方做妥協?而且挑動南方是非的幕後之人,基本都處在明面,陛下真能忍得下這口怒氣?」
夏之白嗤笑道:「忍得下如何,忍不下又能如何?」
「這就是政治。」
「政治本就是妥協的藝術。」
「去年,陛下一手炮製出的『郭桓案』,最終不還是在地方官員,交了兩千多萬石糧食的保證下,讓陛下退步了嗎?只要給出的利益足夠大,就算是皇帝,也未嘗不能妥協。」
田靖苦澀的笑了笑。
話雖如此,只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不由有些痛心。
那是皇帝。
至高無上的皇帝啊。
雖然他也知道,這才是正常的。
皇帝也是人,也需要權衡各方利弊,不可能真的為所欲為,只是在各方妥協之下,他們這些新上來的『官』,無疑就成了最大的替罪羊,甚至他們已是半隻腳踏入到了土裡。
寒窗苦讀數十載,竟落得如此下場?
何其悲涼,又何其悲哀!
他甚至無處伸張。
他也終於理解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悲慨,一股無力又悲涼的悽慘之感,陡然充盈了全身,讓他的精氣神被徹底擊潰了,整個人癱坐在了椅子上,雙目久久失神。
望著田靖心如死灰的模樣,夏之白也生出一股無奈。
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但他並不信命。
夏之白轉過身,面向著田靖,緩緩道:「你也不至於這麼心灰意冷,我前面也說了,這是按照正常情況,若是不採取任何動作,基本就是朝廷跟地方的媾和,到時一切已定,但目下還遠不到那個時候。」
「正如你所說。」
「當今陛下是極其強勢的。」
「陛下不會容許被人這麼一次又一次的騎臉,南方這一次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他們以為借著『郭桓案』的餘波,再次攪動天下,就能再度逼陛下退讓,殊不知,這已觸到了當今陛下的逆鱗。」
「陛下妥協是為了天下穩定。」
「是為了坐穩天下。」
「是當時利益權衡下的最好選擇。」
「但絕不能讓此成為別人拿捏自己的把柄。」
「上一次妥協,主要是因為南方拿出了足夠多的糧食,讓陛下覺得再折騰下去,也獲取不到比這更多的糧食了,見好就收了,但這一次是南方主動騎臉,還近乎光明正大的告訴了陛下一件事。」
「就是朝廷不能插手南方經濟。」
「不然他們就會鬧。」
「他們一旦鬧起來,朝廷可不好收場。」
「放到『郭桓案』上,這種舉措其實可以理解,畢竟是當時陛下操之過急,想要一桿子將財源全抓過去,自然會引得地方不滿,有所動作是在所難免。」
「而這次不一樣。」
「這是南方主動在警告朝廷,威脅朝廷不能插手南方財源,不然他們就會繼續在地方引動暴動,逼的朝廷徹底下不來台,甚至是逼的天下大亂。」
「任何帝王都容許不了這種挑釁。」
「當今陛下治理天下,南方尚且這麼不可一世,到後世繼業帝王時,南方豈不是會更加不理睬?到時直接不搭理朝廷,甚至不給朝廷交稅,那大明豈不是還要求著南方,看南方臉色?」
「南方這次犯了大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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