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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這是地方跟朝廷的博弈!

  第226章 這是地方跟朝廷的博弈!

  夏之白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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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陷入到了久久的沉寂。

  田靖站起身,背脊挺的筆直,背對著夏之白,冷聲道:「作為過來人,我奉勸你一句,不要再那麼自以為是了,這個天下並非缺了誰就治理不了,你沒有那麼重要!」

  「我不知陛下為什麼能容你。」

  「你不是魏徵,你也沒有魏徵的能力。」

  「陛下同樣不會聽你的。」

  「你只不過是陛下用來安慰天下的。」

  「但天下有其自身的運行規律,豈容你區區一人能撼動?」

  「你在朝為官的時間尚短,根本不知我大明朝要的是什麼官,我可以告訴你,在大明朝當官要做的事很簡單。」

  「讓農不得棄其耕田而不做,不准其進城流浪,更不准其落草為寇;讓工不得棄其厲器而不用,嚴禁聚賭成癮,或狂飲作樂;讓商不得棄其貿易而不做,巴結權貴,或放貸漁利;讓學子不得棄功課不專,去作投機取巧、攀龍附鳳之行。」

  「你也聽出來了。」

  「這都是讓底層百姓不能做的。」

  「非是達官顯貴。」

  「聖人說的『仁義道德』,在如今的世道,早就被棄若敝履了。」

  「誠所謂,己不正,焉能正人?!」

  「錢糧只能上層得,不許下層伸手觸。」

  「呵呵。」

  田靖嗤笑一聲,滿眼的輕蔑。

  他早就看穿這世道了。

  數十年的堅守,換來的只有清貧。

  而放下『道德』,他卻是一步登天,從一個江南小縣,邁入到了朝堂之中,雖在大明的權力中心,並不是很起眼,但遠比之前堅守時好得太多。

  只是他心中尚存著一點良知。

  不想墜入太多。

  所以魏衡等人多番巴結,討好上層官員時,他並沒表現的那麼熱衷,也並沒有太多實質作為,甚至一直有意避免捲入其中,更無心被牽連進『鹽政』風波,只是身在其位,實在避之不得,但也只想將此事儘快掩下,若是能稍微安撫一下地方百姓,也算做了點實事。

  但讓他去觸怒整個利益集團,這是決然不可能的。

  江南的利益集團太多太重了。

  觸之即死。


  他還不想死。

  夏之白抬眸,神色複雜的看著田靖,他看得出田靖眼中的掙扎,但也看得出田靖內心的不安跟逃避,田靖是從江南這塊地界上爬上來的,對於江南地區的利益了解的很透徹。

  他不敢捲入其中。

  甚至於連觸都不願去觸。

  只願敷衍的將江南的事儘快掩下。

  田靖能這麼做,但他不能,因為蒸汽機是他弄出來的,若是他置之不理,豈不就成了權貴為惡的幫凶?而且這些灶戶被壓榨的實在太慘也太狠了。

  他做不到熟視無睹。

  夏之白平靜道:「你當真認為江南無人能碰?」

  「是。」田靖漠然道。

  他的語氣很堅定,也異常肯定。

  江南誰都碰不得。

  陛下也不行。

  因為裡面牽涉到太多人了,就算是陛下同樣會有顧慮,到最終也只能不了了之,這並非大明一朝,就算是其他朝代,也會如此,陛下又豈會自毀根基?

  而且濫殺功臣,對天下影響太大了。

  夏之白搖搖頭。

  他站起身,走到田靖身旁,淡漠道:「江南是大明的經濟重心,大明近乎六成的稅收都來自江南,有些時節,甚至能達到七成,以江南地區的強勢,就算是陛下想動手,也會投鼠忌器。」

  「一旦江南地區的稅收出現問題,大明朝正常運行都會出現狀況。」

  「加上淮西是龍興之地。」

  「大明太多功臣出自這塊地界了。」

  「如今的江南,朝中有人,軍中有將,經濟昌盛,文化發達,士子如雲,已註定會繼續風光下去,也註定會成為大明最緊要的地界,甚至是大明朝日後,都還要指著江南地區的稅收過日子。」

  「如此輝煌,豈不讓人貪戀?!」

  田靖眉頭一皺。

  他狐疑的看向夏之白,不明白夏之白這是何意。

  夏之白笑著道: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江南這塊地界,或許日後還能長盛很長時間,但任何朝廷,都絕不會容許,地方勢力做大,更不會容許中央朝廷,受到地方官府的挾制!」

  「唐亡於藩鎮。」

  「便是在軍事上受制於地方。」

  「當今陛下熟讀史書,又豈會不通其中道理?」

  「如今江南經濟一枝獨秀,朝廷對江南地區倚重頗多,但這種情況不會太長久的,地方對經濟的掌控大權,朝廷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收上來,你有些太小看這次的江南事變了。」


  「這次的事件,陛下或許的確知情。」

  「之所以聽之任之。」

  「便是在試探地方的程度。」

  「這是一場地方跟朝堂中央的博弈。」

  「我很早時便給朝廷提出了一個思路,便是在地方興建國企,用以監控地方的實際經濟,同時加強對地方的實際控制,這個做法,朝堂不少官員都知曉,但如今的江南地區,鹽政有所改變,但並沒有建立國企。」

  「只是借著朝廷之利,為私人廣謀利益。」

  田靖眉頭皺的更緊了。

  夏之白負手而立,望著皎潔夜空,朗聲道:「你真以為江南的官員很蠢嗎?你也當真以為他們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會激起民憤激起民變嗎?」

  「他們知道。」

  「這本就是有意為之!」

  「為的就是逼迫當今陛下做一些退讓。」

  「這種手段,屢見不鮮。」

  「你應當見過。」

  「歷朝歷代,凡是朝廷要查稅,或者丈清田畝,或有其他什麼改革,地方鄉賢的常規操作,就是先逼死一家人,而且多半是女人,然後聚集一大群人,抬著屍體去衙門口鬧,逼官府讓步。」

  「如今只是更進一步了。」

  「將一家人,變成了灶戶一籍!」

  「而這個衙門,自然也從地方衙門,變成了朝堂。」

  「上千年了,這種手法,一直都沒變。」

  「但的確很管用。」

  「你真以為你當時將你我定好的決定,告訴給江南的利益集團時,他們拒絕是因為不肯放棄手中利?」

  田靖臉色驚變。

  在夏之白的解釋下,他陡然意識到一些事。

  夏之白繼續道:「無論你給他們說再多建議,給出再好的請求,他們都不會同意的,因為他們的目的,就不是為讓事態平息,而是為了將事情鬧大,鬧到當今陛下的耳中,去試探當今陛下的態度。」

  「天下沒那麼多蠢人。」

  「尤其是從屍山血海,走到如今高位的那些人,更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心中算盤打的清楚得很。」

  「當今陛下同樣看的出來。」

  「只是沒有阻攔。」

  「不然你真以為那些圖紙能送出去?」

  「替我掌管圖紙的官員和文吏,都是太子殿下吩咐來的,你們私下做的這些事,早就落入到殿下眼裡了,只是殿下一直引而不發,未嘗不是陛下暗中示意的。」


  田靖額頭已溢出了涔涔白汗。

  瞳孔更是布滿恐懼。

  夏之白感慨道:「江南地區的暴動,某種意義上,是江南地區對朝廷的示威,同時帶著一定的威脅跟恐嚇,便是如果朝廷真的執意插手江南地區的鹽政,地方『暴動』就是下場。」

  「現在只是地方官府,尚且引動了數個布政司。」

  「若是朝廷真正出面,引起暴動的,就未必只有『灶戶』了,影響的也未必只有幾個布政司了。」

  「「這是一場地方跟朝堂中央的博弈。」

  「地方不想受到朝廷太多的管控,只想維持現狀,或者讓地方管理地方,朝廷只需要如過去一般收稅就行,如果朝廷執意插手地方經濟,那地方便很可能會因為朝廷的接管而『失控』。」

  「甚至是暴動造反!」

  「這一定程度上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只是天下剛爆發了郭桓案,官員也才換了一批,而且因郭桓案的緣故,已弄得天下人心惶惶,若是再引動一場大案,只怕大明江山都會有傾覆的危險。」

  「而且江南是大明的主要稅源地,若是江南出了問題,大明財政將會出現大問題。」

  「正因為此地方才有恃無恐。」

  「如今江南地方就是在逼陛下表態。」

  「陛下一日不表,江南的動盪一日不會停歇,至於你們鹽運司,只不過是隨手丟棄的棋子,或者說,是方便日後陛下問罪,地方勢力主動獻到台前的『替死鬼』。」

  「是為了給天下一個交代,也為了平息陛下怒火的。」

  田靖一愣。

  他猛地看向夏之白,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的身子微微晃動了一下,臉色變得煞白,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能從衡山縣,直接被人『相中』,擢升提拔為鹽運司的四品官員,原來目的在這裡。

  他們這些人都是棋子。

  早就被丟棄了。

  無論自己怎麼做,都是死路一條。

  枉他還挖空心思想自保,想著避免捲入這場風波。

  他甚至還沾沾自喜,認為自己智力驚人,將這場可能的風波,大事化小了。

  結果

  他才是在自欺欺人。

  在那些權貴眼裡,自己就是一條路邊,能夠隨意的踐踏,甚至是丟棄,頃刻間,田靖只感到莫大的悲涼跟可笑,他前面還費盡心思的為地方著想,結果只是自己一廂情願。

  他終究還是一條賤命!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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