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報到
大學生享受「三給」政策:給吃給住給工作。在只有少數人才能走進大學校門的年代,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如捧著一個金飯碗,萬事已經俱備,連東風也有了。這些天之驕子臉上洋溢著驕傲,身心膨脹著自我,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大展宏圖,成就一番事業。
大學生活開始了。
八月三十日,林佳英和曾莧坐夜班客車,天亮到達省城,表哥到車站接車,先在姑媽家住下,安頓身心。九月一日,在表哥和曾莧的陪同下,林佳英一早到學校辦妥註冊手續,並被一位師姐領到宿舍。曾莧幫忙一起整理床鋪,放置行李物品。
黃浩生獨自註冊報到。他行李簡單,一個有點褪色的舊袋子裝進全部行當,帶著高中那套生活用具。宿舍共十人,床在最裡頭的下鋪。布置完床鋪,他看時間尚早,靠在床上,閉目養神,一夜舟車勞頓,興奮與辛苦滲透在一起。
辦完註冊手續,可以拿到第一個月的飯菜票,飯票三十四斤,菜票二十七元,男女生一樣。飯菜票是塑料製成。師兄師姐指導,在學校食堂就用剛領到的飯菜票,不可用現金,學校發的飯菜票如吃不夠,要自己掏錢買,學校里小賣部買東西可以用菜票,飯菜票有小額的。
陳教授開車送侄子陳晨到學校報到。來到校門口傳達室,陳教授讓傳達人員接通學校辦公室呂處長的電話。不一會兒,呂處長急匆匆地趕過來,指路帶到小禮堂外,問陳教授要不要下車一起進去。陳教授想下車走走,就說一起進去。
看著學生們大包小包肩扛手提,陳晨有明顯的優越感。呂處長領著陳晨,進入禮堂,逕自找到企業管理專業錢幹事。呂處長對錢幹事說:「錢幹事,這位是上次說過的陳教授。陳教授侄子今天來報到,你負責接待一下。來,認識一下陳教授。」呂處長加大音量說話,有意要讓陳教授聽到,並領錢幹事到陳教授跟前。陳教授隨身帶著的卡片上這樣寫著:陳連玉嶺南醫科大學附屬醫院腫瘤科主任嶺南醫科大學教授……。陳教授本來想給錢幹事一張卡片,覺得對方級別太低,就省下這一展示身份的動作。
定向生名額是陳教授通過嶺南大學孫副校長辦成的。孫副校長是陳教授的病人。陳教授刀到病除,孫副校長益壽延年,身體康健如初,當然對陳教授感恩戴德,想盡辦法報答刀下之恩。呂處長介紹時,陳教授向錢幹事伸出手。錢幹事趕緊伸手握住這一隻可以妙手回春的聖手,點頭致意,表示已經按領導的意思辦。在前些天,錢幹事接到呂處長和李副院長雙重信息,不敢怠慢,親自向班主任冷老師交代此事,要求予以特別照顧。未入學的陳晨,已經有優質座位床位班位在虛位以待。
不用排隊,陳晨很快辦完入學註冊手續。錢幹事交代系學生會劉副主席帶陳晨去宿舍,並交代陳晨,有事可以找班主任或自己。陳教授對錢幹事表示感謝。
學生會劉副主席平生第一次坐上轎車,顯得小心翼翼,誠惶誠恐。有轎車送來上學的人是稀有的,是有來路的,劉副主席必須小心周到,何況是錢幹事親自交代。不一會,車開到陳晨所在宿舍樓下,劉副主席不懂開車門,陳晨教他。下車後,劉副主席幫陳晨提行李,陳晨推著高級大皮箱,一路威風上樓。宿舍在三樓最東面一間,通光透氣,裡面二疊床,四張床鋪、四張帶抽屜小桌子,四隻小凳子。陳晨好奇地問劉副主席:「每個宿舍都是四個人嗎?」劉副主席一邊放行李,一邊說:「只有這個宿舍四個人,其他一般十個人。」陳教授心知肚明這是特殊照顧。
看到一床已經有人在用,陳晨隨口說:「有人來得真快。」
劉副主席應道:「這個床是學院團委書記的。有兩床騰空,應該是安排新生,與你一樣。」放好行李,劉副主席說:「我還要回禮堂。這是房間的鑰匙。」陳晨接過鑰匙。陳教授叔侄表示感謝。陳教授問劉副主席的姓名和宿舍,讓陳晨用紙記住,交代有空要去感謝這位學生領導兼師兄,邊說邊從包裡頭拿出一小包茶葉要送給劉副主席。劉副主席客氣地謝絕。
劉副主席離開後,陳教授在一旁看著陳晨布置床鋪,一邊在想,這房間還有另外受到學校特殊照顧的學生,說明也是有來路的,要弄清楚情況,做到知己知彼,遂從手包里拿出錢來,說:「兩百塊錢給你,不要告訴你嬸嬸。了解同宿舍同學的情況,不要過分刻意,處理好關係,能成為好朋友最好。我回去了。周末有空常去看嬸嬸,去時勤快一點。」陳教授轉身剛要出門離開,突然停下來,回頭又說:「這兩天要去拜訪班主任和幹事。我這裡留有茶葉給你。平時在學校不必吝嗇這類小東西,用完就去拿。你去找班主任和幹事時,一人送一包過去。如當上學生幹部,一定要積極幫老師做事,好好鍛鍊。」陳教授已經知道陳晨會被安排為班幹部,但沒有明確告知他。
叔父走後,陳晨坐在床邊,沉思起來。叔父是功成名就之人,自然對許多方面都有其獨到的一面。以前自己讀高中時,叔父對同學之間的關係毫不關心,現在說得這麼重要,可見這個問題非同一般。以後要留個心眼,按叔父的意思和要求做事,肯定錯不了。叔父是家族的光榮,也是自己的偶像,今天註冊如此順利,一切安排得如此周到,全靠叔父的關係,另外,能夠額外弄到一個定向生名額就讀於這所名牌大學,更完全依賴叔父神通廣大。陳晨在心裡頭感恩戴德,害得陳教授在路上開車,直打噴嚏,以為汽車空調溫度開得太低。
陳晨稍稍整理下床位,躺下休息。他忽然記起口袋裡裝著學校的飯菜票,有些好奇,爬起來摸出飯菜票,拿捏細瞧,發現所有飯菜票都油膩膩的,像剛從油鍋里撈出來一般。陳晨覺得學校給的飯菜票肯定不夠吃,女生會不會吃不完,吃不完怎麼處理。他自從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後,經常想像大學女生,甚至會想像自己牽手一位女生在大學校園裡散步聊天,如電影小說一般美妙。陳晨自認為很了解女生,明白她們需要的是什麼,自己經驗豐富,情場老手,口袋裡有貨,在大學談場戀愛,覺得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陳教授向哥哥承諾負責侄兒讀書期間的所有費用,開學前,已經告知陳晨每月的生活費數額。現在的陳晨著實有一些闊少的感覺,如水蒸氣衝擊著鍋蓋,信心膨脹,自得滿滿。
陳晨的同班同學,另一位定向生向海群在第二天也住進來。向海群在陳晨上鋪,人長得短一點,瘦一點。
向海群的父親與嶺南大學蔡副校長在五七幹校認識,成為患難之交。按分數,向海群只夠上專科學校。向父求助蔡副校長。經蔡副校長做工作,主管部門對向海群所在縣發出一個名額。蔡副校長出面向當地教育部門打招呼,同時讓老友向父在當地疏通關係,雙管齊下,最終拿到名額。蔡副校長對老友講明醜話說在前頭,畢業後必須回定向地,這是政策要求,自己沒有能耐改變這一方向。向父以為,專科院校只能去讀師範專科,畢業當老師,現在本科名牌大學本科畢業,回到老家發展也不錯,最少也是政府官員。向父當然請蔡副校長對向海群多多關照,明確提前畢業前必須加入組織,打好政治基礎,在是否謀任班幹部方面,沒有特別要求。蔡副校長回應加入組織這事正常情況下沒有問題,除非向海群犯錯。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