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林曾對話（一）

  南國的冬天季節特徵並不突出。校道上落葉不多，兩邊的秋楓尤為挺拔，垂葉榕樹葉密密麻麻如一團水墨畫。晚上，校道間隔有路燈，燈光有點昏黃，似乎向人昭示著夜的不明。樹冠密密遮蔽的地方，看起來有點陰森瘮人。不時有學生三三兩兩漫步而過。

  曾莧和林佳英離開政法學生宿舍樓，走回宿舍。曾莧說：「我們在校園裡隨便走走。我有事要告訴你。」

  「好。」林佳英回答，放開曾莧的胳膊肘兒，並肩走著。夜色下，兩個人注視著前面的路道，腳步輕輕。

  「那個人每周六都來看我。」曾莧沉默一會，接著說：「他表示每月會給我生活費。」

  觀看最新章節訪問s🌌to9.com

  「你接受了？」林佳英問。

  「我接受了。」曾莧回答。

  又一陣沉默。這時，垂葉榕上，發出幾聲鳥鳴。林佳英停步循聲抬頭，看到密集的樹葉糊成一片黑暗，根本無法看到裡面。這不期而遇的鳥叫聲，勾出她不明來歷的情緒。就在林佳英停步抬頭向樹上看時，曾莧回頭看她。夜朦朧，鳥朦朧，人也朦朧。

  林佳英往前走，跟上曾莧，問：「這樣的話，是否意味著畢業後一定要回去？」

  「是的，如果我接受的話。」曾莧平靜地回答。

  「你自己是否想留在外面？」林佳英朝著難以看清的前路問。

  「留在外面當然最好。他不能留在外面，帶薪進修的，進修結束就必須回去工作。」曾莧也朝著朦朧的校道說。

  「你愛他嗎？」林佳英口氣有點嚴肅而直接。

  曾莧轉過頭來朝林佳英看，意外於她這樣的問話，感覺這是一種敢於直面的成熟。

  「應該是吧。他給我一種依靠安全的感覺，也許這正是我所需要的。」曾莧看著腳下的路說。前路難以看清，可腳下的路面一塊塊四邊形石頭，很清晰。

  「你這是確定關係再談戀愛，還是談戀愛再確定關係？」林佳英轉而用一種詼諧的語調問，帶著輕輕的笑聲。

  「確定關係在先。在來學校之前，我就對父親說，到學校後，看他對我如何，如果對我好，感覺他合適，那我可以確定下來。父母同意我的意見。入學以來，他每周六必到學校來看我，風雨無阻，陪我聊天，一起吃飯，對人生對未來也有一些探討。總體來說，他還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而且真的對我不錯。憑著他的條件，在老家找一個好女孩是輕而易舉的。既然他願意選擇我，我為什麼就不能選擇他呢！」曾莧稍作停頓，看了林佳英一眼，繼續說：「是的，如果從個人的意願來講，我是更願意留在外面。可是，父母就只有我這個女兒，將來老了，只有靠我。我的力量畢竟是單薄的有限的，必須找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來共同孝敬父母。當然，他如能孝敬我父母，我也一樣會孝敬他父母。人生會有許多不如意，這我明白。如果只考慮我自己，那太自私了。」曾莧此刻，心裡頭有些堵塞，眼睛有些淚花。

  「你傷情了，慢慢說。」林佳英聽出語速的變化，想讓曾莧一吐為快。

  「面對他的追求和示好，我思想鬥爭很大。開始時，我真的不願意這麼快確定關係。作為一個女孩子，我想好好談一場戀愛，彼此公平地，不談條件的。剛入學不久，就有幾個男生向我示好，有所暗示，有的甚至向我寫信。如果沒有他的存在，或者他沒有如此執著，也許我會在這些男生中進行選擇，談一場戀愛。我認為，談戀愛不等於結婚，彼此心儀喜歡就行，而結婚卻需要條件。可是，他的存在，使我無法釋放自己，除非我明確拒絕他，讓他不要再來學校找我。我又不甘心失去這樣的好男人。他要是在我即將畢業時，再出現，那該是多麼好呀！」曾莧笑著跳一下，用手掐著林佳英的手臂。最後一句聲音過高，驚醒樹上睡著的鳥兒，鳥兒吱吱叫了幾下。

  「你想得真美，魚與熊掌兼得，盡得天下好事。」林佳英冷笑說。

  「你這樣笑我很不習慣。你要聽我說，還要給我出主意。我很願意聽你對於此事的看法。」曾莧彎腰撿一塊小石頭，用力往一棵大樹一扔，石頭碰撞樹幹，發出響聲。

  「我能給你出什麼主意，你一向是有主見的。」林佳英並不買帳，感覺曾莧的思想有點自欺欺人。

  「你不要謙虛。自你拿到錄取通知書後，我感覺你成熟了好多。現在已經在大學裡生活了將近一個學期，遇到的事和人更多更複雜，隨著見識的增長，你更成熟，更有思想。你比我內斂沉穩，輕易不會透露自己的想法。」曾莧收住笑聲，一字一字認真地說，要讓林佳英聽明白這話的內容。

  「人總是要走向成熟的，我也不希望自己是個永遠長不大，需要靠別人來判斷處理事情的人。以前有你在身邊，會幫我處理好多事情，沒有推辭，沒有二話。現在想來，這是難得的，謝謝你。」林佳英轉過頭動情地注視著曾莧。

  「這話以前說過，不用再說。我不習慣你這樣說話。」曾莧笑著，很開心。她感受到林佳英對自己的愛。

  「你不是要我說出來嗎？現說出來，卻說不習慣。」林佳英也從地上撿拾一塊小石頭，扔向樹幹。

  「真的，我想你給我出出主意，或者說你有什麼想法對我這事？」曾莧一片誠懇地說。

  「能不能先不要確定關係，等你畢業再說？」林佳英試探性地問。

  「問題就在這裡。我是希望能到畢業時，再考慮確定關係，但對方要現在就確定關係。他說確定關係，可以名正言順為我做許多事。」

  男人為了追女人，往往不惜工本，這就形成女人在戀愛中可以得到物質和精神的好處。說多少愛情話，不如送一條項鍊來得讓女人感動。女人感受到被追求被愛，是從得到的好處為感受點。

  「他能為你做什麼事情？沒有確定戀愛關係就不能做嗎？不就是手裡有點錢，給你一點，然後就要達到綁定你的目的。」林佳英有點好奇有點怒氣。

  「如果確定戀愛關係，他就每個月會給我生活費，減輕我父母的負擔，陪我去逛街買東西，當然是他付錢。畢業後回去，會給我找一個好的單位，會給我搞房子，改善我父母的生活環境。即使我想不做老師，他也有辦法把我調往其他部門。」曾莧毫不停頓地說。

  林佳英見曾莧一口氣說著，下面好像還有，打斷了曾莧的話，說：「夠了，這好處真夠多夠好，好像這關係一確定等於確定了一座座金山銀山。」林佳英搖搖頭，停一下，繼續說：「你認為這許諾是真的會做到嗎？」

  「我想會的。在豐厚的物質面前，我很難拒絕。愛情是美好的，但我知道婚姻卻是實在的。如果我的承諾能夠給父母帶來幸福快樂，我願意為此放棄愛情。他願意有所付出，這是應該肯定的行為。現實生活中，以愛情的名義，空手套白狼，倒也並不少見。我算想明白了，人生其實並不需要複雜的過程，讀書結婚生子，再就是養老扶幼，就是這麼簡單。留在外面，也是這麼個人生過程，不會有兩樣的人生。跌宕起伏的道路，死去活來愛情，看起來感人，但毫無用處。」曾莧毅然決然。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