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圖書館（二）
陳晨對書並不感冒，以為生活在書里是不可取的，是書呆子的表現，社會經驗人際關係更為重要。對人生的目標，他以為無論從政還是從商，要努力超越叔父，另外，必須找一個漂亮老婆。
林佳英喜歡博覽群書，書讓她知道許多事，明了許多道理，多讀書是一種無上的心靈享受。對人生的目標，她以為，畢業後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個穩定的家庭，如能富貴當然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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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浩生談不上喜歡讀書，但也不討厭讀書，只是因為現在有大把的時間無法排遣，所以只能看書打發，沒有目標沒有方向地隨便看。他是那種「好讀書不求甚解」的讀書人。對人生的目標，他以為，畢業後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個穩定工資收入，能贍養父母幫助弟弟，沒有其他奢求，對發財當官毫無欲望。
夾在兩位男生之間的林佳英，腦子裡忽然閃過「黃浩生為什麼不追求我」的疑問。在她看來，黃浩生缺乏足夠的熱情，是一個老實本分可信任的男人，與這樣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有種踏實感；而陳晨卻是一個有想法有激情的人，這種男人會給女人一種期待感，但也隨著產生一種危機感。思緒來回切換，很快，她把思緒拉回到護欄邊，手指往陳晨後反指黃浩生，說：「介紹一下，這一位是我同班同學，叫陳晨。這是我高中同學，黃浩生，政法專業。」
兩個男生相互間越過林佳英，向對方禮貌點頭。陳晨這才明白剛才秘語真相。黃浩生好像是故意給陳晨難堪似的，用家鄉話與林佳英對話起來。
黃浩生說：「難得一見。」林佳英回答說：「我常來，可很少碰到你。你什麼時間返鄉？」她覺得黃浩生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個不苟言笑的男生。
黃浩生說：「我也常來，主要來這裡消磨時間。這幾天回去吧，還沒有買車票。你呢？」頓一頓，略有遲疑，嘴巴動一動。說畢，臉上浮起一絲很快隱沉的笑意，凝視著不遠處橫亘的江水。江水萬古不息滔滔不絕。站在山坡上，看不清楚流動的瞬間，只有那如畫的影像。
「我也沒有定時間，要等曾莧一起回去。她還沒有考完試。」林佳英望著流水說，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黃浩生用國語說：「你們聊。我差不多要回宿舍了。」舉舉手，帶著泛酸的感覺走回閱覽室，向另一側的衛生間走去。
黃浩生的離開，使陳晨有釋負的感覺。他轉身屁股靠住護欄，時不時歪著頭看林佳英。林佳英從眼睛的餘光里，感覺著陳晨的存在。林佳英想藉此機會使陳晨誤會點什麼，希望黃浩生能與自己多聊一會，給陳晨一個冷落。可惜，黃浩生不想再待下去當電燈泡，也沒有意會到林佳英的小九九。本來他以為林佳英是約自己出來說話，沒想到的是，門口卻有第三者在守候，有被耍的感覺，不太舒服，就如被請吃飯，上桌卻全是青菜。林佳英明白陳晨是故意的，他要使黃浩生明白他們有約而來，以達到宣示主權的目的。
想不到與林佳英的第一次約會竟是從打開醋罈蓋開始，陳晨酸味泛泛，問：「這是誰呢，哪個專業的？」如果黃浩生留下來，估計有一番戲看。可惜黃浩生天生不好鬥，採取迴避的態度。林佳英失望。陳晨意外。
林佳英故意用略帶強調的語氣說：「剛才說了，讀法律，我高中同班同學，高材生。」
兩個人漫無目的地望著山坡下面的校園與校園外的江水，景色無痕。醋意使陳晨思維有些短路，他努力做幾個深呼吸，使胸中升上來的醋意降下去。很快，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陳晨想找話題，但又不知從何說起，頓時有點痛恨自己。他覺得自己確實似乎突然間太過於認真而渴望著什麼事情，導致有如此的心態。原來那個舉重若輕的自己哪去了，這不就是約個會，有什麼好吃醋的，再說吃就吃了，也不至於連話題也找不到，應該馬上改變談話內容，進入主題，否則會錯過機會。如果林佳英回座位去，那這次可能就毫無所獲。
兩人沉默了一分鐘，或者是幾分鐘，就在陳晨調整好情緒，準備隨便開個話題打破沉默時，林佳英搶在前頭說：「我要去趟衛生間然後回去看書。」
「我也要去衛生間。」陳晨笑著說。他因判斷剛才的敵情是子虛烏有的事而開心，如果真是對手，對方不可能這麼快就退縮。林佳英一怔，想不到他還有這一出。陳晨尾隨著。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回閱覽室朝衛生間走去，拐入通道時，碰到黃浩生。
黃浩生向林佳英點頭，又與陳晨點頭，回到座位。身子雖然在閱覽室里，可心思卻停留在室外，剛才的一切反覆地出現在黃浩生的腦海里。如果上衛生間也要結伴，關係可就非同一般了。他從林佳英身上聯想到林佳芳，覺得更喜歡林佳芳，聽她說話是一種享受。黃浩生看林佳英空著的座位，有些心塞，雖然沒有追求的想法，但看到美麗女同學與其他男生約會，卻很難做到心平氣和。人心與人情就是這樣的奇妙，有時連自己都捉摸不透。
陳晨尾隨去衛生間，讓林佳英一路心裡很是彆扭。她很想取消行程，但還沒有下定決心時，人已經來到衛生間。林佳英知道黃浩生肯定有所誤會。
猜測陳晨可能會在衛生間外面等著，林佳英故意在衛生間磨蹭不出來。這真是活受罪，衛生間可不是久留之地。她忽然產生對陳晨的排斥甚至討厭情緒。林佳英看手錶，拖了五分鐘後走出來，果然看到陳晨靠在接近閱覽室大門的通道牆壁。看到林佳英走過來，陳晨迎上去。林佳英沒有說話，臉上有些不快，不理會陳晨，徑直走回座位繼續看書。書是看不下去了，林佳英坐著，時而閉眼沉思，時而睜眼發呆，心情複雜矛盾，有種想哭加大聲喊叫的衝動。她看到黃浩生在剛才的座位看書。
桌子上書攤開，但林佳英在梳理思緒，重新審視自己的愛情觀。在她的日記里寫過，能遇上一個很愛自己的人是不容易的，如果遇上，那就好好珍惜；必須與一個愛自己的人結婚，這是最起碼的條件；至於是否愛對方，不是關鍵；如果彼此相愛，就是完美的婚姻。
林佳英想了很多，覺得自己有必要對於陳晨的追求做一個合理的評價。對於有點熊樣的陳晨，林佳英說不出有多少喜歡和多少討厭，想決然拒絕，找不到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實在下不了決心。她不自覺地聯想到旁邊的黃浩生，如果他追求，自己會答應嗎，如果就這兩個人來選其一，選擇誰呢。陳晨不懈追逐，是否應該為之有所感動。他向來沒有出現任何過分的地方，熱烈追求說明他的勇氣，一個男生有這等敢於行動和表達情感的勇氣，也是一種人生態度和能力的體現。黃浩生的漠然與陳晨的熱烈對比，林佳英只能給陳晨加分。他除了長得有點胖矮點，沒有其他可以看到的明顯缺點。關於楊懷蓉評價陳晨好色，林佳英以為男人好色是天性，不必在意。
林佳英覺得無論黃浩生有多優秀，始終是無緣之人。
回到座位，面對黑壓壓的一片，陳晨縱有十八般武藝也一籌莫展，擺放在面前桌子上的書，一頁也沒有看進去，想走又不捨得，打算硬著頭皮堅持到底，等著林佳英一起離開。他根本不知道林佳英離開的時間，又不好意思去問。往前面看去，在人頭叢中，陳晨是知道哪個頭是林佳英的，同時搜尋黃浩生，但沒有看到。他時不時看時間，在等待中，儘量地控制情緒，儘可能讓自己沉下心。在無聊的等待中，他忽然覺得這樣的追求或許真是在浪費時間，問自己能不能堅持，而堅持下去難道就能追到手？
時間來到五點，閱覽室里的人頭在陸續減少。黃浩生站起來，抱著書準備離開，伸手在林佳英的桌子角輕輕敲了兩下。正低著頭看書的林佳英抬起頭來時，黃浩生輕輕搖搖手掌，頭也不回地無聲離開。黃浩生眼睛的餘光察覺到陳晨還在，故而徑直往閱覽室大門走去，而不選擇通常走的陳晨坐在旁邊的側門。
五點十分，林佳英站起來，抱起書離開座位，回過身時，看到陳晨在側門邊站著注視著自己。她有點小感動，來到側門邊，停了下來，說：「走了。」陳晨迅速抓起書本跟著。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側門，並排順著斜坡石道往下走。
林佳英穿著平底鞋，在傾斜的石道上走下來輕盈如燕，心情不錯。她不是因為喜歡陳晨而愉快，而是因為陳晨似乎已經看起來不太討厭。陳晨因為能陪著林佳英走，頓覺信心滿滿，臉上有光，甚有自得的感覺。兩位年輕人都同時感覺四周生色，圖書館真美，石道真美，校園真美，一切都欣欣向榮。
「這算不算我與你的第一次約會？」陳晨輕快地笑著說。
林佳英答道：「這是你的理解。」
只要林佳英開口說話，無論說的是什麼，陳晨都會感到是一種回應，是好的跡象。陳晨最怕林佳英那種漠然的讓人不明就裡的沉默。他微笑說：「我就是這麼理解的。至少你現在就在我的身邊，我覺得很好。」
兩人走到坡下交叉路口，遇到冷老師和錢幹事。錢冷從辦公室方向過來，準備回宿舍。林佳英陳晨向兩位老師打招呼問好。兩位老師微笑著回應著。冷老師開玩笑問他倆是不是結伴去圖書館。林佳英瞬間臉浮紅暈，嫣然一笑。這一笑落入三個男人的眼裡，真是千嬌百媚，讓陳晨不自覺緊攥雙手。林佳英明白自己一笑百媚生。女人往往知道自己的美態可以獲得男人好感，讓男人動心，從而故意或半故意地在男人面前予以展示，以期激起男人的意志和行動。
冷老師把陳晨追林佳英一事告知錢幹事。錢幹事說這事有戲，林佳英長得漂亮，陳晨有眼光有勇氣。
陳晨宿舍先到，但他堅持送林佳英到宿舍樓下。在路上，林佳英態度明確地告知陳晨，假期一定不得寫信到她家裡。陳晨爽快應允。
由於兩人偕同離開圖書館，林佳英柔情多多，加上碰上老師，老師的玩笑話如宣告關係成立一般。陳晨自以為今天的約會是成功的，成就感加倍湧來，已然覺得掌握密碼，再加一把勁一推，厚重的愛情大門就會朝自己敞開。
陳晨追求林佳英，並不是痴情，而是基於一種喜歡，願意把行動進行到底。對於是否能追求成功，心底里抱著一種坦然淡然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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