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這天,就是下雨的樣子!
數千奴隸消失,事兒很大。
但和四萬多打雞蛋相比,那就完全無所謂了。
「沈哥,」廉戰硬著頭皮道,「建議你還是去現場看看吧,那場面,不太像是傳道的。」
沈青雲正忙著敲泥,聞言轉頭問道:「那像什麼?」
「呃,形容不出來。」
「嘿,和這叫花雞一個樣,」沈青雲剛敲開泥封,又開始掰泥,對羅永笑道,「說是叫花雞,實則其味之美,無法形容。」
羅永已經從泥縫裡窺得少許真諦,邊咽口水邊道:「那群奴隸,不讓侄兒能伺候好?」
「永哥放心,」沈青雲換上一副乾淨手套,開始解荷葉,「又不是真造反,讓他們明白來世太久,只爭朝夕的道理就夠了。」
話音落。
荷葉開。
剛從炙石里扒拉出的叫花雞,燙得令人髮指。
荷葉掀開一角,香味都成了肉眼可見的霧,逮誰誰流口水。
沈青雲手握雞腿,輕輕一扭,嘰里咕嚕的油脂聲,吹響了雞腿離體的號角。
「永哥,嘗嘗。」
「誒,那就不像話了,兄弟下廚,自然兄弟先吃,」羅永板著臉擺手,說完直接拿起少了雞腿的叫花雞,「我吃剩下的就行。」
我刀呢?
廉戰四處尋摸。
麻衣就不客氣了,起身道:「沈哥,我去買雞。」
「哈哈,」沈廚子開心得很,朝炙石努努嘴,「去扒拉扒拉,說不定還有幾隻。」
嗖嗖……
麻衣廉戰化為兩道煙去扒拉了。
因為過於美味,羅永吃出了嗚嗚聲。
沈青雲一隻雞腿還剩大半,他手裡只剩下雞架。
見麻衣廉戰又刨出兩隻,他也不在覬覦,一邊享受清香油膩兼具之餘味,一邊打量身處的院落。
這處小宅座落外城和內城的交界處,平平無奇。
但如今有沈青雲,還有叫花雞,自然不再平凡。
打量少頃,無所獲,他罷了心思,轉而問道:「兄弟,接下來怎麼辦?」
「接下來就沒事兒了,」沈青雲邊吃邊道,「等柳岩掌柜把三足蛋運過來,傳道局面至少能穩定,那群脫奴之人,廉大哥他們也會安排好……」
聽上去,沈青雲安排得井井有條。
羅永卻聽的不是滋味。
「兄弟,這些都是瑣碎之事,」他凝聲道,「那個菩提子方為大患,你可能不太敏感,但我至少感應到三次,他在窺視……你。」
沈青雲笑道:「我們不也去看過他兩次,只是沒進道場嘛……永哥實在想的話,咱進去一次?」
這我無所謂,我就想看你和瘦子之間的恩怨情仇。
羅永笑眯眯點頭應下。
倒不是他慫恿使壞。
修士和煉體士的差別,宛如天地。
「菩提子能奈何我,說不定面對青雲老弟,那就得甘拜下風……」
說穿了,沈青雲給羅瘦子的一巴掌,他不是白挨的,那是有相當認知的。
還待說兩句打雞血的話,院兒門閃出一人。
八字鬍,三角眼,腮邊兒一撮毛,正是強迫曲姐賣滷煮的管事。
此刻,他一邊瘋狂抽動鼻子,一邊探頭往裡瞧。
一看到沈青雲,他臉色登時垮了,扭頭就……被雷公臉給擋進了院兒。
「哈哈哈,」見到管事,羅永終於明白沈青雲的用意,當即起身拱手,「來都來了……還想跑?」
雷公臉剛來,不知發生了何事,更不認識管事。
聽聞此言,一巴掌就呼了出去。
啪……
「跪下聽話!」
管事挨了一耳光,身子都不敢斜,咕咚一聲跪下。
「侯爺饒命啊,小的知錯,小的……」
沈青雲忙起身走過來:「大家都是朋友,何管事快快請起。」
半炷香後。
眾人落座,開始吃雞。
何管事坐在沈青雲身旁,乖巧的像是被相公帶出門會友的小媳婦。
倆腿夾得緊緊的,鼻血也不敢擦,八字變成了紅八字。
對沈青雲,他心懷怨懟,也只能心懷怨懟。
尤其此刻見魯國唯一的侯爺,甘陪末座,負責吃雞屁股,還說自己平生不喜雞腿,唯好雞臀……
他便清楚這一桌人的分量有多可怕。
「都找到我家隔壁了,今日……我還能善終?」
想到悲戚處,眼淚也落了下來。
沈青雲這才遞出毛巾,笑道:「何管事,不至於,都是爺們兒,一碼歸一碼,之前算是……不打不相識,這一回……」
「這回算是回馬槍,」羅永樂呵道,「加深感情的一種方式,我們常用。」
何管事都坐不穩了,邊哭邊哆嗦。
「諸位爺,擔憂吩咐,何聰萬死不辭,只求,只求留小的一條命,贍養家中老,老母……」
沈青雲驚道:「如此說來,沒了滷煮鋪子,何管事豈非沒了進帳?」
「不不不,還,還有些微不足道的產業……」
「都有哪些?」
擱這兒等我?!
何聰被雷劈了一記,整個人瞬間萎了,卻不敢不說。
「城裡還,還有家雜鋪,三,三家肉肆有,有幾分乾股……」
「那我就放心了,」沈青雲微微一笑,扭了根雞腿遞給何聰,「何管事嘗嘗。」
「不敢,不敢……」
雷公臉罵道:「敬酒不吃!」
「小的吃,小的吃!」
沈青雲道:「何管事放心吃,沒毒,另外,我對你的產業也沒興趣,相反,我這有一樁生意,不知何管事可有意願……」
一刻鐘後,何聰連滾帶爬離開小院,都顧不得隔壁老母了,一路朝內城跑去。
「兄弟,我是真服了,」羅永比出大拇指,「搞了半天,還是為了吃的。」
沈青雲笑道:「民以食為天,尤其俗世,但凡生意沾著衣食住行,豬都能賺錢。」
「哈哈,」羅永大樂,「你外公就這般起家的?」
沈青雲搖頭。
「那做什麼的?」
沈青雲笑道:「什麼都做。」
羅永悻悻道揖:「是我膚淺了。」
「沈哥,」廉戰試探問道,「你是想……在那邊埋顆釘子?」
聽到這話,雷公臉耳朵豎起。
送雞蛋外加賒雞蛋的騷操作,他對沈青雲好奇得緊。
「怕是又有什麼神來之筆……」
「那不可能,」沈青雲沒開口,羅永搖頭道,「廟祝耳,工具都算不上,更何況只是廟祝的野外甥。」
沈青雲笑道:「永哥說對了,只是單純的生意,此人有經驗,送送貨什麼的好使。」
這我們信還是不信?
廉戰不由看向麻衣,卻見麻衣正拿著雞架毀屍滅跡,便掩了心思。
雞吃了。
生意談好了。
眾人離去。
廉戰幾人回侯府整理數據。
沈青雲和羅永前往道場,準備深入一次。
結果臨到頭才被告知,菩提子聖師今日閉關,準備過幾日搞個大的。
「永哥?」
「別問我,」羅永皺眉道,「我也不知,但搞個大的……兄弟,你得重視起來啊。」
沈青雲點點頭:「去山上看看?」
「行。」
所謂的山,在曲阜城外三百里。
被滷煮灌了半飽的眾奴隸,在公輸不讓的疾行符催動下,一天就到了地頭。
二人抵達時,眾奴隸對造反一本通的研究,正好到了要找一個軍師的程度。
然後柔弱書生打扮的公輸不讓,上山了。
「二狗哥哥!」
「哈哈,不讓兄弟客氣了,日後你就是我二狗山的二當家!」
「二狗,那我呢?」
「三狗自然是三當家!」
……
聽著奴隸們的交談,羅永俯瞰二狗山。
「地方選得不錯,前山易守難攻,後山更為陡峭,山腰……」他指著山腰道,「地勢平坦,還能耕作,自給自足……就是雨水多了些。」
哪兒看出來就有雨了?
沈青雲瞅了半天,指了指天:「永哥說的是……這陰天?」
「嗯,」羅永點點頭,「這幾日都陰,且無風,按理說前日就該下了,結果……怕是一場大暴雨。」
即便是永哥,也不能胡說八道吧?
沈青雲眯眼觀天,良久搖頭道:「永哥,沒雨。」
「兄弟你這……」羅永詫異道,「涉獵挺廣的哈?」
沈青雲笑道:「屬於家傳淵源了,這種雲我常見,沒一次下下來過。」
羅永無語了,少頃做好心理建設,誠懇道:「兄弟,修士嘛,壽元長,手藝自然就多了,這觀天一項,乃入門必修……算是最初級的天人感應,這個你懂吧?」
「嗯嗯嗯,我懂,永哥你繼續。」
「好,」羅永邊說,邊豎起了手掌,大拇指在另外四指一陣點,「正所謂亥子為水……」
「永哥,亥子是什麼?」
羅永一僵,愕然扭頭,見兄弟眼神清澈無比,頓時心口一痛。
合著我兄弟說的懂,是只懂開場白的?
「我也是想瞎了心,跟他說這個!」
深吸口氣,他擠出笑容:「沒什麼,剛我說到哪兒了?」
「永哥說大暴雨……」
「哈哈,我胡說八道的,有個屁的大暴雨!」
二狗山。
不僅有數千奴隸。
曲姐母子也被安排進去,負責給奴隸們做飯。
見雷公臉安排的人手,正混在奴隸群里有序引導著,沈青雲便放了心……
「誒,兄弟不去看看你那便宜兒子?」
沈青雲跑得飛快:「有這功夫,我筋頭巴腦鍋都做好了!」
聽到有好吃的,羅永雙眼大亮,拔腿就追。
道場內。
菩提子正在翻開書冊,相當認真。
一個時辰過去,他才合上最後一冊,看向趴在地上的廟祝。
「曲阜三百年的水文,都在此了?」
「回,回聖師,三國戰火連連,其間或,或有斷絕遺失,但,但大都在此了。」
菩提子有些不滿。
轉念一想……
「我自有逆天之法,如此行事,也只是求個周全穩當……」
若將希望全然寄託於凡人記載的水文之上,傳出去豈非令人笑話!
又思忖一陣,他淡淡問道:「魯國的欽天監,怎麼看?」
廟祝忙諂笑回道:「好教聖師知曉,昨晚欽天監監正前來送香火,聊了一嘴,說是小雨斷續,但要下足五日。」
小雨?
我也是多餘問。
「哎,就當買個保險了,畢竟小雨也是下……」菩提子抬頭,視線穿過殿頂,直視天空,一臉膩歪,「這天,委實不正經啊。」
議完大事,菩提子又開始詢問傳道之事。
這下廟祝笑不出來了。
「回聖師,對方這幾日,硬是一顆蛋都沒送,但……」
「人反而越來越多?」
「聖,聖師明察秋毫……」
「哼!」
此事菩提子也是多餘問。
就幾日功夫,他這邊兒香火之力不進反退,本來就沒多少,這下都能準確點名了。
思來想去,他忍不住問道:「爾等凡人,到底怎麼想的?」
廟祝愣了愣,結巴道:「可能,就是當,當樂子看?」
菩提子揮手趕人。
「樂子……呵,人生疾苦,你拿樂子來傳道……」
本想嗤笑,他又想到昨日專門去看的西遊記,且若有所思,隨後又咬牙切齒。
「若將其中的佛教,改成西方教,這是何等傳道利器……可惡,將我菩提子寫成那般!」
但只要我求來雨,彰顯神跡……
「定能一局定乾坤!」
如是三日過去。
二狗山已然開啟掃盲工程,並涉足鑄體。
雷公臉這邊兒,是債多不愁,還和信徒有說有笑的,主打一個和諧。
沈青雲搞了五六種物美價廉的美食,一邊餵永哥,一邊授曲姐以漁。
何管事成了沈青雲的合作夥伴,負責給二狗山送貨。
日進斗金談不上,但收益之高,他也想叫爸爸了。
羅永除了陪吃陪玩兒陪散心,盯著陰區區的天,心裡也直犯嘀咕。
「永哥有心事?」
「啊,沒沒沒……」
卻也太敷衍。
想了想,羅永問道:「兄弟何時去楚漢?」
「還不是時候,」沈青雲也不隱瞞,「陛下曾說,楚漢以東,有一處秘境,還有個把月才開啟,我等那時候再去。」
羅永對什麼秘境沒半點興趣,卻有些感慨。
「兄弟等的是秘境開啟,我等的大暴雨,又在多遠的未來……」
見沈青雲吃得香甜,他略作猶豫,最終沒開口。
這幾日,他也琢磨出來了。
「想必那菩提子等的,也是這場大暴雨吧……」
越是有違常理的東西,你能搞出來,就越有能耐。
抬頭一瞧,天上的雲怕是堆了十幾層,羅永哭笑不得。
「青雲哪兒來的自信,說下不下來的?」
所以綜合起來看……
「老弟啊老弟,你如今面臨的,可是二打一的局面!」
念頭太不是人,羅永都忍不住摸鼻子,卻也悻悻。
「沒想到老弟還沒揍菩提子,我和菩提子先把老弟給揍了……」
思及此處,他心生愧疚,忙把面前未動的碗推給沈青雲。
「兄弟,這翹腳牛肉你吃吧。」
「啊,永哥不喜歡牛肉?」
為了兄弟,我可以不喜歡!
羅永吞口水,再搖頭。
二人一陣吃喝,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沈公子,羅公子,大事不好……」
「怎麼說話呢,」羅永不滿起身,「別打擾我兄弟吃牛肉,有事沒事我倆出去說!」
嗯?
永哥不是不涉足因果的嗎?
沈青雲疑惑目送,想不通,繼續吃牛肉,打算吃完再問。
「何事?」
「是那菩……」
「求雨?」
「羅,羅公子都知道了?」
羅永暗嘆口氣,不答反問道:「城裡是何反應?」
雷公臉急道:「我們這邊兒幾乎沒人了!」
想想也是。
樂子每天都能看。
求雨這種事兒,人生難得幾回遇?
羅永抬頭看天。
「這要下不下來,我就告訴青雲……我曾經,也瘦過!」
等沈青雲出來,雷公臉在原地踱步,羅永沒了。
「侯爺,永哥呢?」
「啊……永哥去二狗山了。」
「二狗山出事了?」
「據說是陳友諒在山上又認,認了個爹……」
還有這種好事兒?
沈青雲忙道:「落實了沒?」
沈公子這什麼反應?
雷公臉懵道:「我,我也不清楚……哦,羅公子說他去就,就行……」
「我說永哥怎這般上心……」
沈青雲翻了個白眼,扭頭進門,走了兩步又走了回來,笑嘻嘻道:「侯爺,勞駕幫忙先傳個謠言?」
聯手騙住沈青雲後,雷公臉也猴急往菩提子的道場趕去。
道場內,跪了一地的信徒,鴉雀無聲。
道場外,也跪了一地百姓,噤若寒蟬。
見這場景,雷公臉暗鬆口氣,走到羅永身旁,踮腳眺望。
羅永眯眼打量道場中央,高台上的菩提子。
「雖說道法陌生,卻能引動天時,引發量變……」
對手作弊與否,他都不在意了,繼續抬頭望天。
天上,黑雲壓城的狀態。
「哪怕是瞎子,都能感受到風雨欲來的徵兆了吧……」
羅永嘆氣。
雷公臉等了半天,忍不住問道:「羅公子,還沒開始?」
羅永沉默半天,點頭道:「嗯,第三次求雨,還沒開始。」
雷公臉點點頭,轉過臉繼續看,少頃又轉了回來,一臉懵逼。
「第三次?」
「喏,要開始了。」
高台上。
菩提子盤坐。
屁股下面一圈兒虛幻的蓮花。
不比往日傳道的金蓮法座,今日求雨,蓮花為藍,看上去就是水多得冒泡。
菩提子的臉,卻隱隱發綠。
大方等大雲求雨經啊!
完整版啊!
兩遍啊!
對手都沒使壞啊!
求不來雨啊!
「開什麼玩笑!」
默默咆哮一陣,菩提子睜開金眸,淡然且從容掃過下方的信男信女,隨後抬頭看天,臉上的虔誠,更多了。
廟祝一瞧這狀態,感動得落淚,轉身喊道:「為求雨,聖師何等虔誠,爾等信徒,還不快快祈天!」
眾信徒業務水平夠嗆,不知誦經,只能不斷磕頭。
好歹忽悠過去,菩提子深吸口氣,眼神堅毅。
「這天,就是下雨的樣子!」
我還不信了!
閉眼。
誦經。
「一切妙金寶瓔珞藏師子座海雲。
一切華明妙色藏師子座海雲。
一切紺摩尼閻浮檀妙色蓮華藏師子座海雲。
一切摩尼燈蓮華藏師子座海雲。
……
」
誦畢。
起身。
走人。
雲開。
日出。
雷公臉眼神都直了,望著太陽星,喃喃道:「他,他是不是求反了?」
羅永也覺陽光刺眼,聞言唏噓道:「他可能是求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