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臭小子

  「王師傅，今天整那麼帥來廠里，晚上要去舞廳跳舞啊？」何佳辰對著切割車間的王師傅調侃道。

  「臭小子，整天沒個正性兒！」王師傅邊罵邊往廠里走。

  「李嬸兒，中午飯煮軟點唄~」

  「你每天吃那麼多了還要提要求，上一邊兒去！」食堂的大嬸嫌棄地揮揮手。

  

  「李嬸兒，您今天氣質真好~」

  「臭小子，整天說點人聽不懂的，啥叫氣質？」

  短短的一個多禮拜，木材廠人人都知道廠里來了個活潑的年輕人，平時看著瘋瘋癲癲的說話不著調，但做事認真負責，為人幽默又懂禮數，十分討大家歡喜，廠里的工作本就嚴肅，需要全神貫注，每天要消耗不少的精力體力，休息時能多個侃大山的人，誰都樂意。

  「行了行了，見誰你都要扯兩句。」阿福從保安室走出來，「剛才馬隊來電話了，讓你去他辦公室。」

  快步走到辦公樓，何佳辰敲開了馬帥的辦公室。

  「早上好，馬隊！」何佳辰進了個禮，「得了得了，今天我這兒沒包子！」馬帥正晾著一杯熱茶，翻閱著江南日報，「小何，你已經連著上了快兩個禮拜的班了，咱們公休都有4天，明後天放你兩天假把之前的補上。「

  「報告領導，不辛苦！」

  「找抽呢，別整的跟廠子壓榨你似的，明天滾去放假。」馬帥作勢要打。

  「得勒！」何佳辰一溜煙的跑了。

  回保安室的時候，他想著反正也沒啥事，從小花園繞一圈回去，辦公樓的旁邊有一處小花園，提供給員工們午休或是散散步，順便製造點新鮮空氣，遠遠的就看見一個白髮的小老頭在搗鼓一些花花草草，看著悶悶不樂的樣子。

  「安廠長，我來幫你。」何佳辰小跑著來到廠長身邊。

  「這養花的精細活，你這孩子哪會做，幫我搬搬花盆吧。」小花園有一片廠長花了幾年經營的私房小院子，都是下了大功夫收集來的盆栽，除了這個廠子和自己老伴，這應該是他最寶貝的東西，安建國扶著腰走到椅子上坐下，「咋了嘛，安廠長。」

  「說了你這孩子也不懂...」安建國搖了搖頭。

  「那我們倆就這麼大眼瞪小眼，您看著我搬花盆？」何佳辰嬉皮笑臉的。

  「算了，隨便和你扯扯，反正你也不懂...你知道股票是啥嗎」安建國點了一根煙。

  「啊，略懂一些。」何佳辰背對著安建國若無其事的說道，實際早已「瞳孔地震」，這您可是真問對人了，何佳辰對自己的專業領域有著絕對的自信。

  「我去年和朋友應酬的時候聽說了這玩意，非拉著我說玩玩看，我不好推辭，也沒拿幾個錢陪陪他，這剛進去的確給我賺了點小錢，那會大家都說是包賺不賠的生意，我也是鬼迷心竅了，結果年底開始走下坡了，好傢夥，賺的錢也賠了，投進去的錢還變多了，這開年更是一片綠，我家那老婆子知道了，說啥時候賺回來了才給回家...」最後一句話安建國說的非常小聲，但年輕人的聽力怎麼可能漏掉。

  「真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老王老馬他們幾個叫我打牌我都不去的人，結果在這玩意上面栽個跟頭，也不知道是被下了什麼蠱了，唉...」說著安建國吐出一口煙。

  97、98年國內的股市經歷了非常大的波動，隨著滬鵬兩市交易規模的擴大，投資者數量不斷上升，新股不斷入市，90年代股市期市的淘金熱一度讓投資者瘋狂，市場也有意無意的傳頌著一些一夜暴富的神話，讓投機者們更加神化了這隻大手，97年底亞洲金融風暴才剛剛颳起，泰國、印尼等亞洲新興市場國家貨幣大幅貶值，成為歐洲、美洲成熟資本的印鈔機，對我國股市也產生了巨大的負面影響，魚兒扎破頭往裡游，捕魚人樂此不疲的撒網，後果可想而知，然而更大的風暴還沒有到來。

  「安廠長，您買了啥啊？和我說說唄。」何佳辰表現得像啥都好奇的青年。

  「你這孩子哪懂這些，告訴你你能幹啥？」安建國繼續搖搖頭。

  「哎呀您說說嘛~」

  無論是上次二胡的交流或是這個年輕人表現出來的城府，安建國心底其實對於小何有種忘年交的感覺，好像自己家一個小輩，長輩是架不住小輩這樣的死纏爛打的。

  「錢都放在嶺南電工上了，嶺南電工是上市公司的名字，股票也就叫這個，是個做電力工程的公司...」安建國做了一些股票基礎知識的介紹。

  「現在去和小老頭講ROE、資本公積或者現金流量這些東西太超綱了，這小老頭能嚇死...」何佳辰心裡打了一篇針對初學者的腹稿。

  「安廠長，我要是您我就不會選這個，咱們現在到處都在抓生產、搞建設，電力工程一定是投入大於產出的，很多老百姓家裡甚至還用不起什麼電器，就像李嬸兒家，聽說平時連電燈都不捨得開，經常用的還是蠟燭，電力建設的紅利，起碼在基礎建設完善後5年才能迎來真正的春天，在現階段，對於這樣的公司來說，責任大於利潤。」何佳辰儘可能簡單的闡述了一個金融的底層邏輯，如果一家上市公司連賺錢都做不到，怎麼實現對股東的回報？怎麼使自己的股價上漲？

  沒有理會安建國目瞪口呆的表情，何佳辰自顧自的說道。

  「我要是您，我會優先選擇白馬股...咳咳...我會優先選擇業績優良、高成長的公司，比如鋼鐵行業，在提速發展的大背景下，原材料有國家政策的支持，而產品會覆蓋我們著重發展的全行業，等於下游也有政策扶持；比如上市的銀行，老百姓現在都開始接受把錢放在銀行這樣安全的第三方保管，有國家兜底，銀行要放開手用錢去生錢，這是最快的資產擴容...咳咳...這是最快的賺錢方式！」

  「小何，你....」安建國一時都說不出話來，「怎麼可能，你家裡是幹嘛的？誰教你說的這些專業詞，有些我都聽不懂。」安建國匪夷所思，完全不敢相信這是一個20出頭的年輕人會說出來的話。

  「額...初中不愛上學，老跑書店裡瞎翻書看。」這個理由非常蹩腳。

  「我們要麼回辦公室，這些我得寫下來，記不住。」雖然一個年輕人胡謅謅的話並不值得上心，但何佳辰說得卻句句都在要害上，讓安建國不得不重視他說的一切。

  「哈哈...安廠長我瞎說說的，要回保安室了，等等福哥又要侃我了。」何佳辰拍拍手起身，走出院子前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安叔，您要是信得過我，在今年7月底前把所有的股票全出了。」

  安建國根本沒反應過來這句話什麼意思，卻看到自己小院子的盆栽被擺成了個五角星的形狀，像是劣童的即興發揮，剛要回頭喊，何佳辰已經沒影了。

  「臭小子！」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