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妥協
早餐攤的老闆還是鼓足勇氣上前去拉起了這個瘋子，保安們警覺的把他拉到保安室，拿了塊毛巾讓他擦乾。保安隊長帶著質問的語氣，但看著這個滿臉是血的愣頭，卻不敢太大聲的問道「小伙子，你哪個單位的？怎麼搞成這樣？」
「隊長，我還沒有單位，爬山的時候從山上摔下來了，好不容易撿回條命…」何佳辰的語氣回歸往日的那種平和，長期的金融工作使他學會處事不驚。
「哎呦，小伙子那你可真是命大啊！」馬隊長雖然嘴上那麼說著，心裡早已洞悉了一切真相，90年代百廢待興，治安遠不如二十多年以後來的好，那時的江南，魚龍混雜。
「這小子九成九是個混社會的，地痞流氓的爭鬥打死幾個也是很正常的事，再加上大好年紀又沒有單位，年輕人好面子說是爬山摔的，這爬的什麼刀山火海能摔成這樣，也就騙騙這的老頭老太了，想糊弄我馬大隊，年輕！太年輕！」馬隊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安排好了何佳辰的一切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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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圍觀的老頭老太已經散去，但免不了指指點點，「隊長，您能讓我簡單處理一下傷口嗎？我這樣走出去不知道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以為你們把我咋了，我是不要緊，對咱小區影響多不好。」何佳辰誠懇的說道，眼神裡帶著請求。
「我們木材廠本就崇尚互幫互助，和諧發展，怎麼能讓你這樣出去！」馬隊長大手一揮，心中卻腹誹道「好一招以退為進，在這等著我呢，臭小子。」雖然這麼想，還是讓手底下的人幫他簡單的消毒、包紮了一下。在包紮的過程中，何佳辰了解到，保安隊長叫馬帥，今年42了，剃了個寸頭，濃眉大眼的，有肚腩但沒有明顯的走樣，看得出來以前可能當過兵，身材還算魁梧，嚇嚇小流氓完全夠了，當然也就看著嚇人，其實還蠻好說話的。
「小何，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馬帥有點不好意思的問道，「你剛才哭的我看著都難受…」
何佳辰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溫柔的說道。
「找到了。」
「這小子看來腦袋是撞得不輕啊…」馬帥心中嘆息，「早點回家吧，爹媽知道你這樣不得急死。」
「好！馬隊長，大恩不言謝，我們何家有恩必報！」何佳辰邊說邊拱了拱手。
「我就說是混江湖的，小子，關公面前耍什麼大刀？這長得是挺高的，我還得抬頭看他…」馬隊對自己的推理很滿意，「小何，懸崖拉馬，為時不晚啊！」馬帥揮手說再見。
何佳辰揮了揮手，心想「馬隊在說什麼，詞還說錯了…」走出小區大門的時候遇到了回來的許師傅，何佳辰朝他微微鞠躬表達歉意，許師傅只能尷尬的點點頭，回了一個微笑，畢竟剛才自己的態度也不好。
走回街上的何佳辰長嘆一口氣，卸下了所有的偽裝，開始思考自己未來的道路，現在的處境就像是把深海恐懼症的他扔進太平洋一樣令人窒息，連最基本的吃喝住都不知道怎麼解決，又是大冬天的身上這幾塊破布能頂什麼用…
得益於何佳辰長期的高壓工作，實際上他的思維發散的是非常快的，一般意料之外的事件發生的時候他習慣馬上思考兩種以上可以實施的方案，能不能解決不知道，但至少多一條退路。他在下一個路口直接拐進了隔壁小區，鳳凰南苑屬於當時為數不多的第一批商品房，如果說木材新村屬於中低端的小區，那鳳凰南苑在當時完全可以算中端以上，那時的小區不需要挨個查來訪人員的戶口，保安室基本就是大伯大媽侃大山的最佳場所，鳳凰南苑有個提供給居民散步的小花園，不說有多大，也足夠一個小伙子藏到深夜。
「要是被抓了去局子蹭吃蹭喝也算有條活路…」這麼想著心理負擔就沒那麼大了，聞著飯點家家戶戶的人間煙火氣，何佳辰忍著飢餓蜷縮在灌木叢後睡著了。
小腿傳來鑽心的疼痛讓他猙獰的醒來，「還好冬天沒蛇蟲鼠蟻，現在應該差不多了。」98年各家小區裡面已經開始提倡舊衣服回收利用，有個專用的回收箱，捐給有需要的人，明顯何佳辰就是有需要的人。
這個點，在20年後，何佳辰可能沒走到箱子前已經被保安包圍了，但在監控沒有那麼普及的90年，他有足夠的時間「淘寶」，掏了兩件勉強合適自己的衣服，他明顯是廢布料的身材，幸運的是摸到了一床已經沒什麼棉花的棉花被，「不能拿太多，保安大伯也不是瞎子。」來到另外一邊的垃圾箱，拉起兩袋有剩飯的垃圾頭也不回的就走了，他僅剩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在垃圾桶前挑精揀肥。
上學的路上有一個極附年代感的橋洞，橋洞上走的是江南站的綠皮火車，除了實在太吵，不失為一個冬暖夏涼的好地方，橋洞邊是通沙河，一條勉強看得見底的小河，周邊零星的居民都會在這條河裡洗衣服和拖把，一盞灰暗的壁燈讓他有條件在兩袋垃圾里「精挑細選」。
「我直到死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吃垃圾桶里的東西…」當何佳辰忍著臭味把一捧飯塞進嘴裡，眼睛通紅的抬頭，無論生活多麼苦難，絕不能露出乞憐的樣子，「就算你是老天爺我也不會求你…」他突然起身跑到洞口吐了一半，來到河邊喝了兩大口河水，冰冷到胃都要抽筋，當時的全區淨水已經起步，能在小區邊的河流受到污染比較小，不至於把人毒死。
「這樣不行，別說過安穩日子了，沒出一個月我就去見閻王了…」
「要想個辦法，我得借勢！98年…」他開始思索98年發生的大事。
「印尼黑五暴動、柯林頓醜聞、特大洪水…」
「亞洲金融危機！」他幾乎驚呼出後面六個字。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