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收束
「呼…呼…」
微弱的呼吸聲在漫天飛雪裡顯得格外應景,一個人躺在山坳的雪地里,隨著手指開始抽動,這具「屍體慢慢開始有了溫度,他努力的撐開眼皮。
「原來死後真的那麼冷,我居然還有意識可以自白。不對…不對!」他猛然坐起,身體像窒息後爭取到了第一口空氣發出了劇烈的咳嗽。
擦傷嚴重的手臂和小腿暴露在寒風中,臉上身上火辣辣的疼,但提醒他還活著,他翻身捧起一手掌的雪就往嘴裡塞。
「好像能說出話了…如果59樓掉下來還活著…看來是噩夢剛醒,為什麼在山裡?難道和小王徒步的時候發生意外了?不行,太冷了!」
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襯衫、松垮的老式西服已經被撕開了好多口子,這絕對不是自己的品味能買出來的款式。他艱難的站起來,撿了根木棍一瘸一拐的走出山坳,這是一座矮山,還沒有鋪路,野路走起來更加寸步難行。
路過幾個野墳走到一條泥巴路上,「什麼地方會有那麼破的路…但總感覺很親切。」遠遠的看到一片瓦片房配著那些好像永遠髒兮兮的泥牆,牆上寫著等身大的標語「百年大計,教育為本」,這些都在喚醒著何佳辰對20年前老江南的記憶。
「不可能…不可能…這好像是饅頭山啊…」饅頭山是他讀過初中的地方,那時的劣童爬過這片瓦片房的每一個屋頂,下腳不知輕重總被居民追著打,那些居民雖然粗魯,但是純樸。
何佳辰急忙一瘸一拐的走到窗戶旁邊,窗戶上還貼著窗花,靠著毛糙玻璃的反光看到了自己的臉,呆滯的看著自己,才剛剛冒出一點鬍渣渣,頂著小平頭,五官稜角分明,記得總有人說他年輕的時候像蕭敬騰。「20歲的何佳辰…」剛想到一半。
「你拉哈(在)幹嘛?」帶著濃重江南口音的質問打斷了他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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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更朝(今天)啥日子?!」何佳辰答非所問。
「更朝(今天)麼農曆初八啊。」
「几几年!」
「98年啊,你腦系拷出(腦子破掉)了?」大伯不耐煩道,順手用力關上了窗戶。
何佳辰再一次開始耳鳴,腎上腺素的分泌讓寒風都沒那麼刺骨,「真是26年前…我還沒死…那就不是噩夢,是真的…」一時間劫後餘生的慶幸和現實衝擊的絕望交織在他心理。
他突然想到「98年,老宅在這不遠!爺爺奶奶!」當時的老房子是在江南木材廠做工的爺爺靠工齡分到的,何佳辰的童年全在那裡,小學、初中靠走路就能到。
一個中年男人重返20歲的驚喜足以讓他忘記身上所有的皮外傷,何佳辰扔開木棍越走越快,咬著牙以近乎小跑的速度順著這條熟悉的小路回家,路過的小區、菜場、飯店都原封不動的在老位置上。
「就是這了,木材新村。」他氣喘吁吁的,看到老宅樓下那家賣拌麵和小餛飩的早餐攤突然一陣心安,「什麼都沒有變…」
他徑直走上12幢的4樓,急促地敲打402的房門,但遲遲不見人開門,「出去買菜了?」,身無長物的他也根本不知道現在幾點鐘,隨著敲門聲401的房門打開了。
「你找誰啊?」一個雙鬢有點發白的大叔問道。
「許師傅!」許師傅是何佳辰爺爺的工友,雖然並沒有爺爺年長,但鄰居關係很好,一直以來都叫他許師傅。
「你是誰啊?你怎麼知道我叫什麼?」許師傅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我是奔奔啊,我爺爺奶奶知道去哪了嗎?」奔奔是何佳辰的小名,何家的親朋好友都叫他這個名字。
「我不認識你啊,這房子還沒分配呢,你爺爺奶奶我更不可能認識了。」許師傅越加疑惑了。
「何富貴啊,你的老工友,何富貴!」他有些生氣的說道,以為許師傅在這個節骨眼還在逗他玩。
「小伙子,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何富貴,我工友里就沒有姓何的,這個房子是我們廠準備分配的,已經空了大半年了,沒有人住進來,就算有廠長也會提前和我說,現在我要出門了,如果找錯地方了請你馬上離開,我不想奇怪的人站在我家門口!」許師傅的語氣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怎麼可能…」何佳辰被無情的趕下樓,又急忙跑到早餐攤,老闆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老闆!老闆!」老闆被嚇的突然一激靈,「何富貴早上來吃早飯了嗎?每天早上都會來吃油渣拌麵的那個胖胖的老頭!」為了怕老闆想不起他還描述了爺爺的外貌。
「沒有這樣的老頭啊,來吃飯的老頭老太我都記得,沒你說的這號人。」老闆懶洋洋的說道,「你找錯了吧,這裡的老頭老太基本都穿一條褲子,誰家有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第二天全小區都知道了,真有這號人你說出來不可能不知道。」
突然何佳辰的大腦一陣抽搐,頭痛欲裂的好像被挖空了一塊,跪倒在地,「奶奶長什麼樣我怎麼想不起來了,她叫毛珍珠…好像是叫毛珍珠吧…老頭子的容貌也慢慢開始淡化下去,開始忘記一些細節…」
他不知道是,世界線和時間線收束,正在修復他這個本不該存在的意識形態在這個時間軸上的斷點,但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嘴裡瘋狂的重複著「不能忘…不能忘…」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顧不得直流鼻血,邊哭邊哀求著。旁邊的老闆受到了驚嚇,自己也不敢上前,急忙去喊人來幫忙。
「不要…不要!」淚流滿面的他聲嘶力竭的撞著地面,但腦內的收縮感根本沒有停下來反而越來越快,在他意識到無力反抗的瞬間,他拿起了早餐攤上擇菜的剪刀,眼神中閃過上輩子赴死的果決,在自己的小腿上開始刻下他盡全力記下的名字。
回過神自己的小腿早就血肉模糊,上面刻著四個名字,何佳辰的父母、爺爺奶奶的名字,他像打贏最後一場戰役的英雄枯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那四個名字露出笑容,卻想不起這些名字是誰的,也想不起這些人的長相,邊哭邊笑…
等到老闆帶著小區的保安們回到攤位,他們愕然的看到那個衣衫襤褸的小伙子還跪在那裡,臉上腿上全是血,但是看起來卻異常的平靜,只見他朝著12幢開始磕頭。
鮮血和雪泥混雜在一起,顯得那麼可憐、悲傷,以及瘋狂…
「我這輩子一定出人頭地!」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