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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讓你去邊外,是重用你,你哭什麼!

  第290章 讓你去邊外,是重用你,你哭什麼!

  嘉靖四年六月廿三日。

  這一天,京師萬里無雲。

  啾啾蟬鳴聲中。

  艷陽直懸在紫禁城連綿成片的朱檐上。

  乾熱的讓人煩躁。

  朱厚熜半挽著袖子,搖著摺扇,讓內侍把門窗都打了開。

  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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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還隨意地從御案上拿起一本章奏來看了看。

  不過,朱厚熜沒怎麼認真看,略微瞅幾眼就丟到了一邊,甚至不少章奏直接就丟到了御案下。

  因為這些章奏基本上都說的是兩件事。

  一件是彈劾楊一清在福建貪贓枉法、誣良為盜的。

  一件是諫言在朝鮮開礦不利和睦鄰藩的。

  這兩件事,在朱厚熜見了朝鮮使臣後,成為不少朝臣拿來進諫的目標物。

  對於,楊一清在福建貪贓枉法、誣良為盜的事。

  雖然朱厚熜作為君主,要持正為國,要兼聽人言,不能草率處置,所以會讓內閣只令言者拿出證據。

  但是朱厚熜認為,這很可能,就不是楊一清貪贓枉法、誣良為盜,而是有東南沿海不希望朝廷加強水師的勢力,在給楊一清潑污水!

  有意混淆視聽!

  好讓自己這個皇帝,對楊一清產生疑忌,從而懷疑楊一清沒有認真創辦船政學堂,而是打著創辦船政學堂的幌子在斂財肥己、中飽私囊,乃至坑害正直人士。

  因為在朱厚熜看來,楊一清如果沒有認真創辦船政學堂,就不會大膽培養疍戶,乃至和汪鋐一起上疏請求招安海寇。

  而所謂楊一清貪贓枉法,應該就是楊一清以通夷之名殺了杜慶這樣的大鄉宦,引起了沿海士憤。

  至於誣良為盜則,或許是跟,楊一清最近又上奏說,有海寇襲擊船政學堂,被官軍擊退的事有關。

  而且!

  朱厚熜近來也看到有章奏反對招安本國海寇,說本國海寇皆是賊心難改,招撫為官兵,將為沿海大患。

  這讓朱厚熜更加意識到,閩浙大戶們是在跟楊一清等唱反調,在跟自己唱反調。

  當然!

  朱厚熜也不能說完全排除楊一清就沒有私心,沒有胡作非為的可能。

  畢竟人性很複雜。

  很多時候,知人知面不知心,誰也不知道誰絕對可靠。


  他雖是皇帝,但到底也只是肉體凡胎,也不能完全信任任何一位大臣。

  不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朱厚熜還是知道的。

  再加上,他從客觀上分析,也覺得楊一清應該是在認真做事。

  所以,朱厚熜默認了內閣偏袒楊一清的處置方式,即對這些章奏全部票擬為令其提供相關佐證。

  但這種處置方式,雖然顯得中正和平,但也有弊端。

  那就是……

  如果直接負責做事的人,如果性格暴躁易激,就會因為受不了這些彈劾而要求朝廷嚴懲這些人,且以辭職為要挾。

  如果性格軟弱一些的,也會因為感到了壓力而選擇辭職。

  歷史上,天啟初期,遼東經略熊廷弼就因為性格太剛,與彈劾他的言官針鋒相對,而造成矛盾激化。

  相反。

  在萬曆時期,首輔申時行就因為言官彈劾太多,而受不了這份壓力,選擇了辭職。

  這也可以說是反對派的陽謀。

  他們知道自己不能直接阻止聖意,但可以給具體負責做事的人製造壓力,讓負責做事的人知道有多少人在反對他。

  而具體負責做事的人往往還會為平息矛盾,主動為他們求情,乃至使得皇帝不得不看在具體負責做事的人的面子上,對反對者網開一面。

  但朱厚熜相信,楊一清這種能鬥倒劉瑾的大臣,應該不至於承受不了反對者的壓力,也不至於因為彈劾的聲音多就驕躁不安。

  至於第二件事。

  即不少朝臣反對在朝鮮開礦,說有壞天朝形象、不利交好鄰藩的事。

  朱厚熜對此感到很是無語。

  明明朝鮮使臣自己都能接受大明朝廷去他邊境開礦,還主動請旨。

  反而是本國不少大臣跟個聖母似的,乃至還是怕朝鮮生怨。

  但朱厚熜知道,他們這不是怕朝鮮生怨,是怕勛貴們靠開發外利又得了勢,不過是借著怕朝鮮生怨的名義提出反對意見而已。

  當然!

  對於這件事的反對者,也很好處理。

  畢竟朝鮮自己都不反對。

  所以,內閣票擬的是正因要示恩鄰藩,所以才不能拒絕所請,而對妄言者予以罰俸警告。

  無論如何。

  在朝鮮開礦的事的確進入了日程。

  鎮遠侯顧仕隆,在嘉靖四年六月就提前招好了礦工,隨後在收到旨意後,就去了錦衣衛預先勘探的礦脈,搭建工棚與燒石開採起來。


  但在朝堂上,反開礦的聲音依舊不斷。

  這一天。

  朱厚熜於左順門朝會百官時,御史王官特地站出來奏道:

  「陛下,前日臣上疏言開礦會壞我天朝形象,使鄰藩生怨,非因擔心朝鮮君臣不滿,而是擔心朝鮮士民不滿!」

  「蓋因,我朝軍民一旦入其境內開礦,則難免倨傲,而擾藩國士民,乃至借開礦之名,強占其地其產業,如此,則必然引起藩民怨憤呀!」

  「請陛下明鑑!」

  王官說後就持笏一拜。一臉堅毅。

  朱厚熜聽後看向朝中諸臣:「諸卿對此如何看?」

  這時。

  新升為太僕寺少卿的熊浹出列奏道:「陛下,臣有異議。」

  「講來!」

  朱厚熜微微頷首。

  現在的朝堂上也是有他自己的人。

  所以,很多時候,也不需要他這個皇帝直接下場對決。

  熊浹這時稟道:「臣認為,王御史所言固然有理,但可以派一御史官去任監礦御史,監察入朝的本國軍民是否不堪,若有不堪之舉,自可處置,以息民怨;乃至若本國軍民有被朝鮮士民折辱,也可為其伸張,乃至本國軍民採礦有何困難,也可反應。」

  「陛下!」

  「臣認為熊浹乃持正之言,開礦乃朝鮮所請,所以不好不應!而王御史也憂慮的是,故派一監礦御史也正合適。」

  「臣看這王御史頗憂心國事、且敢言,可謂剛直忠臣也!正適合為監礦御史。」

  王瓊這時附和起來,且拱手道:「所以,臣力薦御史王官為監礦御史!」

  王官這時張大了嘴。

  他可不想去朝鮮北部。

  因為那裡可是苦寒之地,也就夏季稍微好些。

  秋冬據說經常積雪,且常有大蟲與女真野人出沒。

  關鍵是,他主張禁止開礦,明顯已得罪了邊將,真要是去朝鮮北部做監礦御史兼理藩大臣,說不準就會被邊將給指使他人給暗中害死,比如讓朝鮮人或女真人暗殺他,那時,他冤都沒處訴!

  「准!」

  「傳旨,著廣東道御史王官為監礦御史兼理藩大臣,監察朝鮮開礦之事與當地藩事。」

  但朱厚熜這時笑著回了這麼一句。

  王官聽後當場膝蓋一軟,跪了下來。

  「陛下!」

  接著。

  王官喊了一聲。

  朱厚熜看向了他,笑道:「不必謝恩,朕知道,去朝鮮北部監礦乃辛苦之事,但朕相信你不是那等庸碌畏難的奸臣,會為朕為社稷蒼生做別人不敢為之事的!」

  王官聽了朱厚熜這話,不得不把辯解說自己不能去的話憋了回去,而只含淚道:

  「陛下說的是,臣會履行好監礦御史之責,而不負國恩!」

  其他本要也在這件事上多說幾句的朝臣們,見此紛紛閉了嘴,都只向王官投去憐憫的神色,向王瓊和熊浹投去了仇恨的神色。

  王官在散朝後就生無可戀的來了內閣。

  因為現在礦業歸內閣直管,鎮遠侯顧仕隆承包礦產,也是直接從內閣度支總司名下的礦業局承包礦場。

  而王官自然要來內閣,接受內閣的指導。

  但王官一見到首輔費宏和分管度支總司的王鏊就淚如雨下起來,而直接跪下道:

  「兩位閣老,還請看在家有老父要盡孝的份上,讓下官能儘快被調回京,實在不行,下官願受劾貶黜為民,哪怕永不敘用也行!」

  「你先起來!」

  費宏這時說了一聲。

  王官還是站了起來。

  王鏊這時則道:「這都是王瓊做的好事!」

  費宏沒有多言,只看向王官說:「這雖說是你的劫難,但也說不準是造化,去了那裡,好好替朝廷盯著他顧家,真要是能讓顧家不能在礦利分紅上做貓膩,陛下自不會讓伱一直在那裡,我們也有理由繼續舉薦你!」

  「是!」

  王官含淚答應著,又在聽了閣臣們別的囑咐後,才離開了內閣,然後就在次日北上去了遼東。

  且說!

  當王官到了朝鮮北境的礦場後,直接負責該礦鎮遠侯之子顧密迎接了他,且帶著王官到了自己的臨時搭建的大堂,對王官說道:

  「風憲怕我們惹怒藩地士民,要我們示仁於他們,故受朝廷之命來監礦,那現在,我們礦場正商量著僱傭本地藩民在礦場做些運礦渣之類的粗淺重活,就請風憲也說說話,認為我們該給給他們怎樣的待遇吧!」

  顧密冷笑著說道。

  王官知道這些武勛軍戶對他不滿,所以就有意示好,而訕笑說:

  「諸位不要誤會!我那不過是書生之見,朝堂上做做樣子給外藩看而已,實際上,我心裡一直是向著我國朝軍民的!」

  「至於本地藩民,不過低賤下等之人而已,以奴僕長工待遇對待就夠了!」


  「這可是你說的?」

  顧密笑了起來。

  王官點首:「當然!舍人若不信,我可以在布告上聯名畫押!」

  「好!」

  顧密點頭笑道:「如此看來,王風憲也不是拘泥不化之人!」

  於是。

  顧密和王官便這麼定了下來,給來礦場務工的朝鮮人以國內長工待遇。

  但是,半年後,鄭允謙特地來見了王官,問道:「上國礦所開場為何要給我們的逃民那麼好的待遇?」

  「沒有很好啊?」

  王官頗為不解地問道。

  顧密這時也跟著頷首。

  「哪裡沒有!」

  「他們現在都逃佃往礦場跑,說這裡能讓他們吃飽飯!」

  鄭允謙激動地說後就道:「我們藩民乃下等之民,不能同天朝上國之民一樣,故請不要待他們太好,否則有悖天理!」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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