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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故土難離

  第502章 故土難離

  涿郡,范陽。

  天空飄著細碎雪花,袁熙黑褐錦袍之外罩著一領貂裘過肩的大氅。

  站在台閣二樓眺望西面太行山,駐望許久。

  腳步聲傳來,他扭頭就見別駕韓珩、大將焦觸、張南三人魚貫而來,焦觸、張南皆穿鎏金明光鎧,身姿雄闊。

  韓珩將一個錦囊取出上前遞出:「使君,飛馬來報,大司馬果然走飛狐道而來。」

  焦觸躍躍欲試,作為一個後起之秀,平生還未遭遇什麼強勁敵手,一副勇氣洋溢的模樣。

  張南則略顯躊躇,神情相對平靜一些。

  袁熙拿過錦囊取出紙條閱讀,紙條末尾有獨特的防偽亂字,確認紙條信息是真後,他卻長嘆一聲。

  焦觸踏前一步拱手:「使君,幽州士馬唯使君是從,奈何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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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將軍已遣沮鵠快馬走飛狐道前去迎奉大司馬,也傳信給我,不得妄動,更不得隨意調遣兵馬。」

  袁熙從袖中取出信紙遞給韓珩:「你們也都看看,正南先生判定劉玄德走居庸口入代郡,那大司馬以大司馬性情必出飛狐口。其麾下五色精騎俱全,大將張遼相隨。若出飛狐口,直奔薊縣而來,劉玄德進退失據。唯有此時,才可遊說劉玄德。」

  信件來回傳遞,韓珩眼睛一亮:「正南先生是要隔斷飛狐口,斷大司馬退路?」

  「這要看劉玄德心思,但是封鎖飛狐口,劉玄德放開居庸口,大司馬自此返回代地,自此兩家交惡,再難挽回。」

  袁熙攏了攏大氅,伸手去接雪花:「七月降雪,恐非吉兆。」

  焦觸將信件遞給張南,則說:「軍國大事,豈可以天象定凶吉?」

  張南看信不語,韓珩見袁熙沒理焦觸這話,就知道袁熙也不想冒險,就說:「那就聽從大將軍調令,且觀劉玄德行舉。他若舉兵討伐大司馬,我等傾力相隨。決然不能放虎歸山,否則禍患無窮。」

  這只是一場很細微的突然降溫,但一定會對幽州的糧食產量造成打擊。

  袁熙是真的不想繼續打仗,河北商館已經在關中建好,鄴城西郊也建立了一座關中商館。

  守在河洛之地的夏侯惇也放任雙方舟船通航,關中的兩批貨物已經抵達鄴城開售。

  去年十月大司馬與蔡氏成婚,袁氏、河北方面就奉獻了豐厚賀禮;今年年初大司馬長子黑睿誕生,袁尚更是派遣族叔到關中賀喜。

  從兩個家族來說,本就有袁譚打好的基礎,黑熊更是避免了袁氏內亂、分裂的動亂。


  因此袁熙不想再打,維持這份情誼,等到新朝後,世代公卿也不負祖宗。

  反正他只擔任過名義上的幽州刺史,影響力有限,不影響未來再次出仕。

  另一邊,劉備已經與關羽、趙雲、鮮于輔、田豫合兵,都是各率精銳勁騎,合劉備本部,計有步騎七千餘。

  軍隊正往代郡治所平城前進,即將抵達高柳之南的參合陂。

  參合陂位於道路北側,前鋒趙雲已在參合陂著手建立宿夜營地。

  不想看到孫乾引著百餘騎沿著道路自西而來,進入營區就找到趙云:「子龍將軍,速速派遣快馬通報主公,大司馬嫌棄恆山道路險阻,正向西直奔飛狐口!」

  「公佑先生如何得知?」

  「是憲和,他派人迎奉大司馬,使者隨軍而行,見大司馬無意走恆山道,立刻遣快馬來報。」

  孫乾說著取出帛書出示,趙雲拿起翻開快速閱讀,臉色也是變了:「大司馬性情剛直,恐怕要去薊縣或尋袁使君。」

  趙雲本來就反對走居庸口,但很多人支持走居庸口。

  他們的觀念里,代郡就歸鎮北將軍府管轄,在代郡會盟,本身就是軟弱表現。

  他們支持、追隨鎮北將軍,是因為鎮北將軍是建安朝廷的重臣,而非什麼大司馬的附屬。

  法理官位上來講,雙方都是漢家重臣,不是誰是誰的臣從。

  應該選在代郡、雁門之間的地方進行,而飛狐道是真的不安全,飛狐口雖然沒有任何一方的駐軍,但這裡距離袁熙的涿郡太近了。

  袁熙的別駕又是代郡人,因此對方在代郡也有耳目、徒屬。

  真打起來,袁熙也不會吃情報、地理上的虧。

  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們不願意與袁熙開戰,袁熙好打,麻煩的是東三郡烏桓幾十萬人,以及冀州兵馬。

  大司馬相對比較遙遠,而袁氏就在近處,且兩面夾擊鎮北將軍。

  與袁氏開戰,會讓幽州陷入長期的混亂,這是他們本能牴觸的事情。

  寧肯與大司馬交惡,也不想戰爭波及家鄉。

  特別是荊州爆發的戰事,到目前為止關中方面都沒有進行強力干涉,這讓許多人看到了關中保守的一面。

  既然在富饒的荊州都如此保守,那偏遠、硬骨頭、苦寒的幽州地區,理論上也會採取保守態度。

  對於關中,趙雲是抱有好感的。

  是大司馬將他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尋常戰將提升到了征胡名將、優秀騎將的地步。


  此前他再能打,外界眼中也只是公孫瓚敗亡後的殘兵首領,是個寒門武夫。

  按著征討匈奴的功勳與戰果,理論上他也是可以封侯的。

  可許都朝廷突然瓦解,他的敘功、封侯程序也就戛然而止。

  見趙雲做出大司馬有可能要見袁熙,這讓孫乾大驚:「大司馬怎會與袁使君相見?」

  「沒有什麼不可能。」

  趙雲永遠都是心平氣和,簡單闡述說:「慫恿主公走居庸口的人,當聽聞大司馬支持袁使君主管幽州民政後,這些人也會投到袁使君麾下。彼輩善於趨利避害,絕不會追隨主公浪跡天涯。」

  孫乾緩緩點頭,又說:「還請子龍將軍派發快馬通報,好讓主公多做準備。」

  「好,先生就換我營中馬匹。」

  「如此有勞子龍將軍。」

  孫乾道謝,接受趙雲的安排,更換營中休養體力的馬匹,立刻沿著道路去找劉備。

  等他抵達時,軍隊還在行進,煙塵遮蔽視野。

  道路百餘步外的山坡上劉備旌節、大纛佇立,劉備在此歇息。

  孫乾抵達時不見關羽,附近只有張飛、田豫,張飛起身主動來迎,直接就問:「大司馬真出飛狐口向東去了?」

  「此事極有可能。」

  孫乾對張飛說:「大司馬軍中編制了兩營車兵,不便走恆山道,這才轉而走飛狐道。」

  張飛皺眉:「飛狐口雖無駐兵,可五阮關、拒馬關皆有袁氏塞障守兵,豈會放任大司馬通行?」

  孫乾笑著反問:「若是大司馬親至,他們誰敢阻攔?」

  張飛搖頭:「難道袁氏就不怕重蹈關中、匈奴、鮮卑、益州之舊路?大司馬最擅長的就是奔襲,他若到涿郡,河北再無險可守,勢必人心動盪。」

  在他的角度看來,一個勢力想要長久生存,一定要防火防盜防大司馬進來。

  一旦破關而入,你無險可守,以大司馬麾下強勁的攻堅、野戰能力,以及裹挾、重編降軍的組織力,就袁氏來說,可能會就此滅亡。

  見張飛這樣分析判斷,而邊上劉備也在聆聽,孫乾就說:「翼德將軍難道忘了眼前荊州之事?大司馬放任荊州敗退,可見無意深入經營外州。而袁氏治河北已歷二世,士民依附,絕非諸胡所能比。」

  「那益州呢,劉季玉父子也是歷經二世,一時不慎東州兵迎大司馬入劍門,頃刻間二世基業化為灰土。」

  張飛神態不屑,孫乾笑容不見:「可巴王一事又作何解釋?劉季玉雖失基業,其兄長卻貴為巴王。」


  張飛啞然,關中承認這個巴王,該有的待遇一點都沒少。

  劉備這時候問:「既然大司馬出飛狐口,如今調頭折返,大軍匯聚薊縣,袁氏可會不安?」

  「這與主公何干?」

  孫乾上前拱手長拜:「大司馬已然負氣,還請主公速遣使者說明情由並謝罪。若是大司馬與袁使君會面後撤離,幽州自此兩分,大不利於主公。」

  田豫聽了站起來拱手,規勸:「明公若就此行舉失儀,恐為笑談。」

  劉備深深看一眼田豫,孫乾質問田豫:「大司馬至幽州卻無人接待,天下矚目,難道這樣就有威儀了?」

  而田豫左右看一眼,抬手做手刀模樣,低聲:「大司馬行舉輕浮,非似人主,也非社稷之福。袁氏有此強敵,夙夜難眠。我軍若駐留參合陂不動,只是向大司馬請罪。那麼,袁氏難免生出變故。」

  劉備驚異看著田豫,張飛瞪眼後也陷入沉思,雙目漸漸無神。

  孫乾可是觀瞻過骷髏巢剛建好時的模樣,頓時一股涼氣順著尾椎直透天靈蓋。

  頃刻間,孫乾臉都白了。

  他左右去看,關羽不在,徐庶也不在,頓時心裡苦澀。

  田豫又說:「荊州已亂,我軍坐而不動,袁氏生變,與之背盟,不論勝敗勢必天下震動。消息傳到益州,豈會沒有變化?失去冀州、幽州盟好強援,新附的荊益二州也接連背反,只剩下貧瘠關隴,其內人心也必然振盪。」

  在田豫的視線里,關中其實並不牢靠。

  劉備不語,他始終是漢臣,他很難接受與曹操關係很近的東南朝廷。

  只要勒兵不動,把選擇權交給袁氏……

  這時候張飛開口:「不妥。」

  田豫望過去,張飛搖頭:「就是不妥,這樣就與大司馬成了死仇。他征討諸胡,是漢家英雄,誰都能背反,大哥不能。」

  田豫就說:「若不駐屯參合陂,而是提兵奔赴薊縣,我軍皆是勁旅,袁氏不安,勢必先行動手襲擊大司馬。如此一來,大司馬與大將軍盟約破裂,不論大司馬生死,大將軍未來會猛攻幽州,我等受兩面夾擊,實難支撐。」

  他扭頭看劉備:「明公,此前曹操勢大牽制袁氏,公孫度也牽制三郡烏桓,袁氏這才無法合力夾擊幽州六郡。今袁曹停戰,公孫度新死,其子又有膠東之敗,且與曹操達成和睦。若是曹操推動,我軍勢必危急。」

  深深望著劉備雙眸,田豫一字一頓:「明公縱橫天下無人可擋,尚可從容退去,我幽州士民故土難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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