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影響發酵
第39章 影響發酵
夜色下,三牙戰艦揚帆順流而行。
八艘運船魚貫隨後,都以船尾燈籠為指引。
漸行漸遠,黑熊立身三牙戰艦雀室指揮台上。
回首去看,黎陽碼頭邊火堆旺盛。
劉曄站在他身邊,也扭頭回去看了看,就說:「袁譚的妻子郭氏,是侍中、司隸校尉鍾繇鍾元常的外甥女;袁尚的妻子劉氏,系平原王劉碩之孫女。」
平原王劉碩,是桓帝的弟弟;桓帝無子確有兩個弟弟,另一個弟弟渤海王被靈帝給弄死了。
「我沒想到二袁能殺妻盟誓,總之來日見面,已是仇寇了。」
黑熊說著低頭看左右兩手,血跡已然乾涸,搓手後還有少許殘留。
劉曄詢問:「現在天下之大,能容公子者只有遼東、荊州二處。欲往荊州,公子準備走哪條路?」
船隊不能拋棄,這是立身之本。
船隊去荊州,要麼走中原水系經淮水入長江,要麼出黃河走近海航線也入長江。
「原本我不算有名,劫持二袁勒索黑光鎧、駿馬後,曹操不會小覷。若走中原水系,沿途郡縣為圖馬、鎧,絕不會輕易放我過境。」
「若走海路,沿途補給不便,馬匹草料也難囤積,更不利於招募人手。」
「可走海路,風浪大,路途更遠,變數也多。此事不急,先生先去休息,明日再論。」
具體怎麼走,黑熊心裡也沒個主意。
不管運船還是三牙戰艦,都是平底船,走海路遭遇風浪會死的很慘烈。
此前也沒走過海路,近海多暗礁、暗流,對船隊的綜合素質要求高。
任何一個短板,都會成為船隊覆滅的引子。
劉曄臨入艙,就說:「公子,若要走淮泗,再行幾十里就到了濮陽,濮陽有瓠子河口,順之可到巨野澤。逆濟水到泗水口,如此可走淮泗,經淝水、居巢湖,出巢水洞浦可到長江。」
「今曹公大軍集結陳留,腹地多空虛。」
「前番公子舟船橫行中原,世人已知公子威名,多以為是曹公無備;今挾劫二袁之名再走中原,天下之人誰敢小覷?以曹公之自負,也難預料公子敢走淮泗。」
「再者,公子能晝夜行船,中原之人聽聞河北變故時,公子早已至淮南矣。」
劉曄說罷返回艙內休息,三牙戰艦自下而上有底艙、槳艙、甲板上有一層木樓、二層木樓,二層木樓之上是指揮雀室。
樓船、艨艟戰艦因甲板上有多層木樓,所以生活區域舒適許多。
這艘樓船依賴風帆動力,划槳位左右各八,沒有尾櫓;有三條桅杆,位於雀室附近的桅杆可以用船帆控制航向。
除了控帆轉向外,這艘樓船雀室內設有尾舵。
故而夜航時這艘戰艦更容易被黑熊操控。
九艘大船就這樣前後相連,隨著黑熊控船越過河心向南岸偏移,後續運船在船尾燈籠引領下一個接一個變更航道。
還未到子夜,瓠子河口輪廓就出現在黑熊視野內。
瓠子河口兩岸的堤壩過於高大厚實,隱約能見瓠子河口有大片灘涂淤積。
這說明入春以來黃河中游、上游降水不足,此前冬雪消融才使得水量豐沛。
春洪過去後,降雨不足,所以水深下降。
可能是二級金甲道兵呂布帶給了黑熊信心,也可能是出於對大海、颱風的恐懼。
「轉帆,向南!」
只是略作思索,黑熊對樓船上待命的控帆水手下命,也有熟練水手配合扳動船舵,控船緩緩向瓠子河駛去。
雀室上,也有水手雙手各持火把對著後面船隊打信號。
命令依次傳遞,都開始收帆減速,在河口處調整航向後再升帆提速,追隨旗艦航入瓠子河。
瓠子河兩岸縱然有城邑,也多淪為廢墟。
夜裡吹刮輕微北風,又是順流而下,船隊航速穩定,如道仆小跑。
黑熊側頭觀察岸上盡力跑動的道仆,以此為參照物計算船速。
確定天亮後能抵達巨野澤後就將道仆召回。
天色麻亮,睡了半夜的宣良出艙來到指揮雀室:「渠帥,這是到了瓠子河?」
宣良從射擊口觀望岸邊:「瓠子河西邊是曹操所設離狐郡,離狐太守李典麾下部曲三千餘,器械精良裝備齊整,他家又盤踞巨野澤不缺舟船水手,若是相遇,實難善了。」
「瓠子河東岸是當年曹操安置百萬青徐黃巾軍的軍屯地,生活起居數十萬人。船隊若受阻,必受其禍。」
這支被安置的黃巾軍規模已不足百萬男女,改為軍屯後,丁壯輪番服役,是曹操中軍主力,反倒不用受錯役之苦。
正是這支以兇殘稱著的黃巾軍,才讓錯役制度順利推行,將各郡男女綁架。
「不必擔心,我們乘夜行船,曹軍反應不及。就是曹仁、張繡這兩支騎軍,我不上岸,又能奈我何?」
黑熊說著笑了笑:「想要封鎖水道,談何容易?」
在抵達淮水前,他都是順流而行,順風的時候一晝夜能行四百里水路,不順風也能三百多里。
這是調兵無法追擊堵截的速度,只能以信使通知河岸附近的駐軍堵截。
在這個曹操大軍雲集陳留的時間裡,駐守地方的士兵實屬三流。
說罷黑熊來到樓船正中主桅杆,順著軟梯爬到最高觀望台,已能看到廣闊的巨野澤,仿佛大海一樣。
目光搜尋沿河兩岸的建築物廢墟、樹林之類作為參照物,反覆計算幾次,算出相距不足堪堪四十漢里,這才滑下桅杆。
四十漢里,以目前船速來說,大半個時辰就能抵達。
再看日出,估計太陽完全升起天色大白前就能抵達巨野澤。
二樓艙內,黑熊抬手揭開帘子,就見領口血跡泛黑的甄宓還在沉睡,臉頰蒼白。
他靠近抬手召出一粒紅艷艷的神莓,左手捏甄宓兩頰,昏睡中的甄宓薄唇張開,他將神莓放入口中才鬆開左手。
感覺甄宓頭頂髮釵有威脅,抬手盡數拔了,才發現這些髮釵是用來固定假髮的。
取下髮式精美的假髮頭冠,見甄宓一頭濃密黑髮,他才稍稍安心。
來到一側的隔間,黑熊倒地躺在羊毛氈上就睡。
此時,遙遠的另一邊。
天色趨於明亮,遠處浪蕩渠上,少府孔融乘船北上。
甲板上,火盆烹煮魚湯,一側有個小泥爐燒著陶盆,盆內盛水還放著一壇酒。
孔融以魚湯涮菜,不時端起溫熱好的黃酒仰頭飲下。
而他對面是一位年近四旬的虎賁士,因相貌酷似蔡邕,有著明顯的大額頭,很受孔融喜愛。
私下聚會或外出公幹,孔融都會想辦法帶著這位虎賁士。
只要這位虎賁士在面前,孔融喝酒的時候就有一種在蔡邕當面喝酒的舒暢感。
一同飲酒的除了這位虎賁士,還有北海徐幹。
司空曹操嚴格禁酒令下,除了祭祀公務用酒外,也就三個人敢公然聚飲。
一個是天子,一個是少府孔融,還有一個是曹孟德。
孔融酒酣,對徐幹說:「昔年桓帝時有黃星見於楚、宋之分野,遼東殷馗善天文,占卜言此後五十年當有真人起於梁、沛之間,其鋒不可當。至如今,已有五十年了呀。」
「今白鵝賊起於梁沛,凡見多有妖異,見者無不驚悚。」
「劫持袁渙,本是機緣,此公卻錯失,實在可惜吶!」
感慨著,孔融自己給自己斟酒,又給對面虎賁士打酒。
聚飲時,這位虎賁士只負責飲酒吃飯,只能被伺候,不能開口說話,也不能東張西望。
維持蔡邕的神態,就是他唯一的任務。
這位虎賁士也很珍惜這個寶貴的臨時工作,畢竟天子的虎賁郎一直得不到人員補充,就連器械糧餉也是能拖就拖。
這也沒辦法,曹操迎接天子彼此第一次見面時給了曹操很大的壓力。
那時候虎賁持戟列成戟門,曹操解除佩劍躬身趨步去見天子,戟刃如林就蓋在頭頂上。
此後,非必要情況下,曹操不會正式拜謁天子。
孔融端著溫熱酒杯,目光落在徐幹臉上:「許都流言說是睢陽渠開挖時挖得古仙人墓,偉長以為此言虛實幾何?」
「民間繆傳也,不過仆以為道柄之論殊為可貴。」
徐幹對醉酒缺乏興趣,觀望浪蕩渠兩岸蘆葦,說:「比之挖出沉睡的古仙人,仆更相信挖出了古仙人文簡,流落在凡夫手中。」
「此言有理,只是這兩年挖的墳瑩遠不如當年繁多。」
孔融自飲,面色漲紅:「若真是古仙人,豈會泛舟於江河之間?觀白鵝賊行舉,可謂莽撞。也不知去了河北,袁本初一家會有何等際遇。」
挖墳這種事情沒什麼好詬病的,為了補充軍資,袁紹也挖,董卓呂布也挖。
微寒出身的孫堅能養一支千人規模的精銳部曲,這錢哪來的?
「這得了仙人衣缽的小子卻憎恨曹孟德,這世道十分有趣呀。」
孔融醉笑著,仰頭飲盡杯中酒,又自己給自己斟酒。
徐幹觀望兩岸風景,轉了個話題,就表達憂慮:「文舉公,此去陳留,恐會招惹那人記恨。」
那個冒充孫家子的少年郎很強,不僅手段詭異,更強在心性,敢從大營眼前突破,還順利抵達河北。
惹這種人惦記,遭遇報復時很難抵擋。
半個多月前袁渙被袁尚放歸到南岸白馬津,回到南岸的袁渙又被李典派人星夜送到陳留大營,隨後袁渙就生病了,辭官回鄉養病。
剛接觸過河北方面,不顧曹操挽留,袁渙為了避嫌還是堅持辭官回鄉。
孔融聽聞後去探望一番,與袁渙交流許多,這才離開扶樂,逆浪蕩渠而上,要去看看故人之女。
蔡邕生前的人脈、影響力太過於龐大,時時都有舊友、故吏、門生送來一些慰問品。
所以不是蔡氏族人接濟蔡貞姬姑侄,反而是她們接濟族人。
孔融不是外人,袁渙講述了他的猜測。
徐幹這個有才的北海人,對孔融來說也不是外人。
孔融此去圉縣,就是想把蔡貞姬姑侄帶回許都留在身邊教養。
蔡邕的孫子已經到了啟蒙的歲數,孔融有信心做好這件事情。
關鍵是蔡貞姬,把這位故人之女養在身邊。
那個白鵝賊來搶時,或者跟著一起被劫走,都是機緣。
孔融見慣了生死,已不在乎什麼名譽、官位,他更想見識世界的另一面。
在丟失北海、青州基業,淪落到許都當個虛職公卿以來,孔融已經很久沒這麼暢懷了。
仿佛重新抓住了生命的脈絡。
面對徐幹的憂鬱,孔融毫不見怪,徐幹的性格就是這樣,患得患失的,不是很颯踏。
孔融端杯自飲斜視徐幹,理直氣壯:「怎會記恨?我好吃好喝供養著,他不得給一份聘禮?」
揚州方面也有相關公文送來,孔融已經聽說了白鵝賊三月初春下邳分桃之事。
為了取得更詳細的情報,司空府已傳令揚州刺史部,命令深入調查。
至於蔡貞姬姑侄吃掉的桃子、李子,留下的桃核、李子核也都送到了陳留大營。
白鵝賊逗留許都贈給老子廟的三枚黃中李,也流傳於權貴之間沒了蹤影。
雖沒見過,可孔融相信他的幾個朋友不會拿這種事情騙他。
如果不是沒活夠,孔融真想直奔陳留大營,當面詢問曹司空。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