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魂歸麥城
第576章 魂歸麥城
孫權沒有充裕的馬,繞荊山南下時只能放棄大多數徒屬。
當他引著周泰,與幾個北軍使者快馬抵達麥城時,就見麥城之北南軍分散駐屯。
「這是為何?」
孫權勒馬,指著視線內幾個小寨,都是建立在村社、鄉社附近,或扎在路邊依山傍水。
來引路的程普麾下軍吏回答:「小民多懷劉氏恩情,不肯納糧。分兵駐屯,利於監管、徵發民力、物力。」
這軍吏回答時去觀察北軍使者,這人是荊州刺史裴潛徵發的本地官吏。
只是沉著臉不言語,孫權就說:「我聽聞荊南四郡富足,怎麼淪落到了分兵強征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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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吏訕訕回答:「荊南富足不假,但為修築江陵新城,征來的徭役就有四五萬人,我軍又在上游,也不得大都督器重,這糧秣、軍資難免不足,只好自給自足。」
「好一個自給自足。」
裴潛的使者點評一句,不想深入交談,就說:「快帶路吧。」
「喏。」
軍吏應下,轉身之際還不忘瞥一眼孫權,仿佛是孫權惹的這位使者不快。
即將舉兵投靠北軍,孫權也理解對方的心態。
就怕南軍大敗後,北軍事後追究程普所部在本地的惡行劣跡。
觀察到對方這點心態後,孫權漸漸寬心。
一行人穿戴斥候服飾,在軍吏引領下順利渡河,進入麥城。
麥城已經淪為一個駐軍城,街道上是販賣山貨的山民攤販,軍士往來採買。
軍吏勒馬緩行,講述說:「山民天黑前要返回,集市午間就散。原本也有軍市,奈何江陵城徵發民力甚多,百姓懷怨,也就不來軍市了。他們不肯來,山民就來了。」
孫權不言語,只是去觀察裴潛的使者。
對方一言不發沒有談興,軍吏就引著他們去見程普。
城內最大的宅院已淪為程普的將軍府臨時官署,他們自側門而入。
來不及更換什麼衣裳,就以斥候裝扮入內去見。
經過通報後,程普在一處小庭院裡見他們。
孫權進來時,就見程普正盤坐在踏前走廊上,面前是竹編圓盤,裡面是大片茶葉,葉片深綠且厚,這個時節必然是老茶葉。
程普搓動茶葉聞著氣味,見到孫權,抬起下巴諷笑:「將軍別來無恙?」
「悔不聽老將軍之言。」
孫權拱手長拜,周泰立在身側垂眉,心情也是不好。
當初進軍江北,許多人是持反對意見的,都讓孫權派過去打皖城。
「老主公、伯符公行事,至死不悔。」
程普將山民帶來的老茶葉放在一邊,起身搓著手上,展臂邀請:「我觀將軍神情,後悔的並不是沒有聽某家言語,而是兵敗合肥。」
軍吏這時候上前介紹:「將軍,這是裴使君親信,南陽張向。」
裴潛的使者上前拱手:「見過將軍。」
「入內說話。」
程普說罷轉身就進了廳堂,軍吏主動退下,孫權與張向結伴經雨廊入廳堂,周泰想要跟隨,卻被門前兩名衛士展臂攔住。
孫權去看張向,張向不言語,周泰也只能停在門外。
張向、孫權一前一後進入,就見程普背影在屏風處停留,兩人跟進後,程普繞過屏風進入內廳。
只是他們進入內廳,就見程普站在邊上,而上首桌案上擺著一副盔甲。
孫權愕然,張向驚異:「將軍這是何意?」
「為老主公、伯符公除害。」
程普說著轉身就對盔甲拱手長拜,孫權邁步之際突然悚然一驚本能察覺危險,但已經來不及了。
一支箭矢撞在他胸口,疼的孫權發出哀嚎。
結果箭矢彈落在地未能貫穿,就見內廳側門處韓當舉著弓走出來,右手捏著箭重新搭上,並拉滿弦,這次鋒刃寒光閃閃的黑鐵箭頭瞄著孫權。
韓當走出後,一名名甲士持矛魚貫而出。
而周泰拔刀已衝到屏風轉角處,被七八個甲士持矛抵住,他敢再前進,這些甲士就會反擊。
孫權如墜冰窟,扭頭看張向:「張先生,這可不是裴使君說的那樣?」
張向也是驚疑不已,去看程普:「將軍欲為何邪?」
程普只是長嘆一聲:「我等與裴使君書信往來之事,已被江陵偵知。老朽只好假意請降,欲賺此人而已。除掉他,吳侯才可太平。」
韓當去看張向:「先生是北人,就此離去吧。」
張向搖頭,笑容苦澀:「某奉命而來,若折了孫將軍孤身回去,實難向使君復命。要殺,便一同殺了吧。」
「先生真不怕死?」
韓當反問,仿佛不相信,又去看周泰:「幼平,你若自戕,我等留他全屍。否則刀斧加身,必成肉醬。」
周泰去看孫權,孫權緩緩轉身,望著周泰,目光對視,爆發全部力氣吶喊:「走!快走!」
周泰站在原地不動,這時候也聽到小庭院內密集腳步聲傳來,很快他後背就被矛戟抵住。
孫權扭頭質問程普:「兵敗非我一人之過,若非汝等背主從賊斷我退路,前軍豈會自亂?」
「你實非有德之人,枉顧天時、人心,故有此敗。不思己過,反倒怨恨我等,恨不得我等死無葬身之地。」
程普說著對張向露笑:「他不死,我等實難安心。」
張向勸說:「終究有主從之名分,將軍若殺孫將軍,南軍、北軍都難容身。」
「我等乃吳侯部屬,他不過代吳侯管事,何來的主從之名?」
程普高聲質問,指著孫權:「就是他,將伯符公基業葬送殆盡!若非我等多相助力,吳侯也難逃離江東。」
韓當也開口:「我等昔年與文台公意氣相投,也願追隨伯符公創業立基。伯符公去後,也理應侍奉吳侯。」
張向也覺得有些道理,緩緩點著頭,不再言語。
孫權突然反應過來,露出笑容:「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沒人搭理他,等孫權笑罷,獰笑看程普:「任由你們怎麼說,大司馬、東南天子眼中爾等終究是背主、弒主之亂臣!反覆無狀,待天下定,必無好歸宿!」
程普不語,扭頭去看一名雄壯武士,這人從腰間取出一截弓弦,徑直就向孫權走去。
孫權拔劍,就被幾杆矛戟打在手臂,寶劍墜在地上彈起之際劍身震鳴不已。
兩個甲士上前擒拿,見孫權反抗,當即拳腳毆打。
周泰怒吼一聲舉刀上前,當即被身前背後矛戟扎中僵在原地,口中淌血,搖搖晃晃。
程普、韓當見不得這種場面,見周泰撲倒,就示意甲士將周泰拖下去。
很快孫權被雙手反剪,強壓著跪在盔甲前。
那個雄壯武士持弓弦到他身後:「得罪了,某家馬忠。」
說罷,上前就用弓弦勒住孫權脖頸,一腳踩在孫權後背,臉色當即漲紅,眼球外突,口中嗚嗚咽咽。
幾個呼吸後,孫權緊繃、繃直的手臂、頭顱突然軟了。
當著張向的面,馬忠上前單膝跪在孫權身側,抓著孫權下巴又猛地一扭,一聲脆響頸骨斷裂。
張向長舒一口濁氣,才看程普:「將軍終究是何心意?」
「之前並無誆騙之意,江陵方面已然偵知我等異狀。」
程普示意甲士親兵退下去,繼續說:「我今夜就率軍向北,無法配合徐琨攻襲江陵。但也會派遣使者告知徐琨,他若執意襲奪江陵,非我能阻止。」
韓當也將弓遞給馬忠,對張向說:「我等自知行為不妥,去南陽後會交割兵馬,侍奉吳侯。」
「二位將軍真乃忠義之士也。」
張向忍不住誇讚,對著盔甲也是拱手長拜:「烏程侯、吳侯如此也可安心了。」
至於撲倒在地上漸漸溫度與大地一樣的孫權,沒人會再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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