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許願

  黑色的海面泛起波瀾，許陽轉過身。

  一個白髮白裙，眼眸赤紅的少女，雙手環抱著膝蓋，向他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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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身周布滿了透明無暇的水晶簇，其材質與方才那枚水晶一模一樣。

  這個世界的QB長這副模樣？

  為了緩解緊張，許陽暗中吐槽。

  「我知道你來到這裡有很多問題想問——首先，我不是你腦子裡那種奇奇怪怪的生物。」

  少女微微仰頭，雙瞳中閃過一絲危險的紅光。

  「這個形象是為了方便與你交流特意設定而成，我在這裡的本體，就是你眼中所見的水晶，或者說許願之石，你想怎麼稱呼它都可以。」

  她的聲音清脆而悅耳，讓人聯想到空谷幽蘭、深澗回音，但她說話時嘴唇一點沒動。

  「這裡並不是正常意義中的世界，交流並不需要語言。你想說什麼，在心裡開口即可，我聽得到。」

  所以，這裡是哪裡？你又是誰？

  「這裡是忘卻之海，放逐之地，而我是被封印於此的罪人——因我犯下弒殺神明的大罪。如果你想用一個有明確指向意義的名字來稱呼我，那你可以叫我……」

  「艾爾提拉。」

  許陽微微點頭：「好的，艾爾提拉。」

  白髮少女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心情提振了幾分。

  「真好。時隔難以計數的年月，終於能聽到一個外人說出我的名字。雖然封印早已到了鬆動的邊緣，我的一切仍然是無法記錄無法回想的禁忌。能從你口中親耳聽到它，實在讓我感慨。」

  看來這傢伙來頭不小，背後有很多故事。

  「誰不是如此呢？但凡有人能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痕跡，那他的背後就一定有深刻長遠的故事。我是，你是，這個凡人小姑娘亦如是。」

  「想知道我的故事？還不是時候。我的封印只解開了極其輕微的一絲，向你透露我的名字已是極限。其餘的事情，即使我在這裡向你訴說，你也聽不見，看不到，記不住，我的一切過往都被抹除，藏進了深界的最底層，變做了信息的黑洞。」

  像是逆模因那樣？

  「對，如你所想。」

  許陽心道自己既然無法從這個神秘少女口中了解更多信息，那不如直接開問正事。

  「許願？啊，確有此事。」少女微微頷首。

  「不過，我想用更準確的說法來形容此事——交易。偶爾撿拾到水晶的幸運兒透過封印，向我訴說心愿，我以他們的心愿為引，向封印外透出力量。」

  「對於我來說，穿透封印的機會可不多得。對於那些幸運兒而言，我微不足道的些許力量，就足夠幫他們解決很多事情——兩全其美的好事，不是麼？」

  但我所見過的那個女孩……許陽攥緊拳頭。

  「她？你是說那個小傢伙？我知道你對她的遭遇帶有深深的同情，但很可惜，當初與我做交易的那個她，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

  「深界是正常生命絕無法觸碰的禁地，當那女孩墜入深界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死了。維繫著她的意識的，是她的執念，是她殘留在肉體中不甘死去的靈魂。就結果而言，我的確讓她活得很好——雖然你可能不這麼想。」

  許陽的拳頭攥緊又鬆開，反覆幾次。

  「的確，我能理解她，畢竟她直到現在也還保留了人類的認知。如果她願意徹底墮落為怪物，那她可以生活得很好，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將她殺死，直到宇宙的終結。但既然她想以人類的身份死去，那我可以提供一定的幫助。」

  地平線的遠處，黑沉幽深的水面再次泛起波瀾。

  「但前提是——你要與我再做一個令我滿意的交易。」

  少女的嘴角掛著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似笑非笑，赤紅的瞳孔促狹地看著許陽。

  「已經兌現的願望，可沒這麼容易收回。你要用一個更大更美的願望覆蓋它，這樣才不算違背了我定下的規則。你說，是不是？」

  「許願嗎？那也可以。」許陽思索一番，閉上眼睛。

  他嘗試在心中勾勒一些諸如世界和平萬事如意的願望，但過了許久，也沒有產生什麼動靜。

  果然不行嗎？

  於是他又在心中想，讓那個女孩以人類的姿態復活，讓她恢復一切傷勢，獲得足以找幕後主使復仇的力量，順便回溯她造成過的所有破壞，比如莉亞和自己的手機。

  但他睜開眼，依然什麼都沒有發生。

  「為什麼？」許陽問道。

  「因為這不是你發自內心的願望。」艾爾提拉說。

  「你心中所想的那些，都是你因一時的見聞而滋生的短暫的願景，時間稍長，它們就會變得模糊不清。」

  「真正的願望，應是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改變，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依然堅定如初，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即使死去也能形成迴蕩靈魂的殘響——這才是我想要的願望。」

  「也唯有這樣的願望，才有資格交換我的力量。」

  白髮女孩凝視著許陽，微微搖頭：

  「但你的心中……並沒有這樣的願望。」

  許陽深吸了一口氣。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傢伙說的正是他內心的寫照。

  他並沒有付出生命也想去改變，去完成的事情。

  即使以後的他可能會踏上某條道路，可能會為了實現某個目標燃燒生命，但現在的他，沒有任何可以與神秘少女交易的願望。

  回到前世的世界……這個願望也沒有他想像中那樣強烈。

  直到今早，他的前世記憶才完全覺醒，而在此之前，他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幾年。

  「但是，那個女孩有符合我需要的願望。」少女說道。

  許陽回首看向莉亞。

  此時，這個冒牌的魔法少女正仰躺安睡在黑色的海洋上，胸脯幾乎看不見起伏，兩隻手交疊放在小腹上，雙腿併攏，模樣安詳極了。

  許陽心想自己是否該給她換個姿勢，她這樣子看起來簡直像是似了。

  加個棺材就更像了。

  而莉亞的願望……符合艾爾提拉的要求？

  這孩子從小就想當魔法少女了，直到長大也依然堅持著同樣的願望。

  哪怕她覺醒了靈能，踏上了風馬牛不相及的另一條超凡道路，她也依然以魔法少女自居，兢兢業業地玩著cosplay。

  許陽一巴掌拍在腦門上。

  他莫名感覺這姑娘能堅持到現在也不容易。

  「我能感應到，她的內心中藏有一股堅定無比的信念，這信念支撐著她走到現在，讓她的靈能都閃著一股令人心醉神迷的光彩。她的願望，一定符合我的要求。」

  「對，她想當魔法少女。」

  這一回，輪到那位水晶旁的少女陷入了沉默。

  空氣一時寂靜，黑海上平靜無波。

  良久，艾爾提拉終於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魔法少女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