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財務詭計
第546章 財務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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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誕生「財務」這兩個字以來,就從來沒少過種種舞弊手段。
為了粉飾太平,把未來的收益提前入帳,也就是「過早確認收入」的手段比比皆是,甚至就連楊默前段時間突擊審計的那些企業里,也不乏這麼幹的。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有「過早確認收入」,那麼會不會有「延遲確認收入」?
答案是……
有!
只不過在專業術語上,這種做法不叫延遲確認收入,而是叫做「將當期利潤推遲到以後期間確認」。
而且跟過早確認收入不同,「過早確認收入」可能會出現在所有公司里,但「將當期利潤推遲到以後期間確認」,卻基本上只會發生在上市企業的盈餘操縱里,而且是極少數上市企業的盈餘操縱里。
要搞清楚這玩意,首先要明白一個最基本的道理。
不管是虛增也好,虛減也好,上市公司為什麼做出隱瞞利潤的財報去誤導投資者?
許多人可能覺得這是為了避稅。
對於非上市公司而言這是正確答案……它們考慮的是怎麼漏稅。
但對於上市公司來說卻不盡然,上市公司當然也考慮節稅,但它們更需要讓投資者看到公司利潤平穩增長,符合他們的願景。
所以一些公司之所以會採用「過早確認收入」手段去粉飾太平,那是因為他們相信當期的財務業績比未來期間的更重要;故而決定把未來期間的收入在當期加速入帳。
現在我們把這個畫面翻轉,想像一下:特定情況下,管理層可能希望將當期業績後移,以增大未來期間的利潤。
讓我們考慮一下這種情況:
一家上市公司今天業績的增長就如同搶錢一樣快,或者一家公司今天忽然有一筆天上掉餡餅一般的大額收益或巨額合同。
投資者當然愛看這樣的數字,但他們同時也希望管理層在明天可以複製甚至超過這些數字。
滿足投資者層層加碼的期望是可怕的,這導致一旦面臨著某個突如其來的大餡餅,上市公司管理層第一反應先是驚喜,旋即卻是濃濃的擔憂——在業界有句名言:裱紙無義,投資者無情。你永遠不能寄希望於投資者跟正式股東似的陪你一直走下去,當他們無法在你身上收穫驚喜和預期時,就會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
所以,從上市企業本身的角度來說,在公司飲鴆止渴和滿足投資者回報期望之間尋找一個平衡,「當期利潤推遲到以後期間確認」其實很有必要。
只不過,有資格使用這種財務詭計手段的上市企業其實並不多;
畢竟賺錢從來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而上市公司的體量也擺在那,憑空得到一筆足以大幅推高股價,甚至不得不讓公司需要修改財報隱瞞利潤的業績,對於大部分企業來說,其出現的機率大抵類同於普通人忽然中了五百萬。
當然,老天爺有些時候很喜歡開玩笑,所以明明是藤澤製藥的股價出了問題,但導致了三共株式會社為首的幾家聯盟企業直接面臨著短期內利潤暴增的苦惱。
………………
茶室里,穆大小姐目光掃過鈴木次健,然後一臉關切地看著某個身材矮小的老頭子:「井上社長,據我所知,大冢製藥和藤澤製藥在短短的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裡,已經兩次跟貴公司和第一製藥株式會社就提前大規模應用手性催化劑的事情進行誠懇交涉了;如此高頻率的交涉,可見大冢製藥和藤澤製藥的壓力之巨大;」
「華夏有句古話,叫做再一再二不再三……如果貴公司還是猶豫不決的話,我怕到時候會出現一些大家不願意看到的變數來啊!」
穆大小姐輕輕嘆了口氣:「不管是貴公司還是藤澤製藥,都是中日經促會的骨幹會員企業,大家的利益休戚與共,身為會長單位,我們大華公司實在是不願意剛剛才構築出來的大好局面毀於一旦……要知道,這段時間為了能通過帳面業務去協助藤澤製藥將部分藥品的技術和產能向新成立的合資公司和子公司轉移,不管是貴公司還是第一製藥株式會社,大家這些會員單位企業之間的資金拆借力度可是空前的高呢,我怕藤澤製藥那邊一旦迫於股價壓力從而鋌而走險……」
說到這,穆大小姐的聲音停了下來,然後靜靜看著那個小老頭,話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大家都不是純情小白,這裡又是不可名狀的島國,私下裡各種財務造假和舞弊手段層出不窮,真要是把藤澤製藥逼急了,你當他們不會拆東牆補西牆地把你們那些拆借出來的資金挪作他用麼?
目前你們幾家會員單位之間的拆藉資金已經達到了2200萬美元/周之多,藤澤製藥那邊也不用挪太多,「借用」個六七千萬美元,就夠你們受的了……你要知道,這可是實打實的現金流,而不是帳面上的那一串資產數字。
至於後果……
呵呵,除了伱們幾家公司之間徹底鬧掰外,後果又有能多嚴重?
你要搞清楚,不管是藤澤製藥也好,你們三共株式會社也好,真正最需要負責的投資者是誰!
真的是那些韭菜麼?
還是那些財閥伸出來的口器?
既然這些回報是從左兜轉移到右兜,你覺得這件事會以什麼結局收尾?
不就是換一個社長,再加上鞠躬賠罪麼,還能有什麼結果?
甚至就連報紙上,新聞都不會給你刊登一下。
這苦果最終還不是得你們自己咽下去?
老頭自然聽出了穆大小姐未盡之言,也把她心裡的想法猜測個七七八八。
穆大小姐的這番猜測乍看極具華夏特色,完全就是把國企的那一套邏輯搬了過來,很有些七八十年代國人那種完全不曉世事的感覺,但事實上這卻是非常精準的預判;即便是老頭,卻不得不承認一點,雖然中日兩國的國情有著巨大的差異,但就這件事來說,結果卻是很有可能與穆大小姐猜測的是大差不差的。
想到這裡,他的表情不變,只是輕輕看了一眼對方:「穆部長,很感激你肯為我們三共株式會社設身處地的著想……不得不說,在這一塊,穆部長您要比楊總更重視我們這些戰略合作夥伴。」
老頭這是在側面表達對於楊默的不滿,畢竟三共株式會社雖然掛著大華公司戰略合作夥伴的名頭,可楊默最近這一年多以來,除了早早就敲定下來的GAP種植基地、人工桑黃培植基地等一眾項目外,便沒有其它更進一步有價值的深度合作了……那個中日合研的手性催化劑和中日經促會雖然意義非凡,但卻不是單獨跟三共株式會社單獨合作的,因此不能計入進去。
小小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抗議之後,小老頭話鋒一轉:「所以,我想洗耳恭聽一下,穆部長對於此時有什麼好的建議?」
說到這,老頭輕輕瞥了瞥一旁的鈴木次健:「我聽鈴木常務說,您這次邀請我們過來,是想商談一下盈餘操控的事宜,而聽您剛才的意思,想必是打算讓我們三共株式會社接受大冢製藥和藤澤製藥的建議,冒著風險將剛剛研製出來的手性催化劑大規模商用,然後採用當期利潤推遲到以後期間確認的手段,去最大化地消弭股價飆升所帶來的風險。」
微微頓了頓,小老頭雙手撐在雙膝上,眼睛直直地盯著穆麗雅,嘴角卻是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卻是不知道,穆部長是想建議我們遞延收入呢,還是平滑利潤……又或者是乾脆把當期銷售挪至後期入帳?」
穆麗雅聞言,瞳孔微微縮了縮,看向這個小老頭的眼底,閃過一絲戒蒂。
將當期利潤推遲到以後期間確認的方法在後世屬於爛大街的常識,別說在投行里當VC/PE了,就連稍微懂點財會知識的人都基本知道;但在當下,卻是正在摸索階段的全新手段,因此這個名叫井上的小老頭一口氣說出三種設想來,實在是足見這位社長並不是吃乾飯的。
所謂的「遞延收入」,其實就是在當期提取準備金,在後期轉回,形成後期利潤;只不過由於這種盈餘操縱手段需要再會計分錄上增加資產負債表負債科目「遞延收入(或未明確收入)」的餘額而演化出來的簡稱。
這樣做的好處在於:
1、相對比較簡單便捷,公司在以後期間需要這筆收入來提高公司的帳面利潤,為投資者提供一份漂亮的財報時,只需要再做一筆分錄,將其挪至收入即可。
2、在當下的審計環境下相對比較穩健。由於這些資金是公司正大光明賺取的收入,只是當下沒有將其全部記進收入帳而已,因此審計師也不會多問,一般也並不會過於深究。
事實上,這種遞延收入的手段,一度成為九十年代那些需要「廣積糧草備荒年」的上市企業的主要盈餘操控手段,一直到九十年代末期,微軟因為涉嫌壟斷遭到詳細調查,同時又因為他們的未確認收入(季度)實在是太誇張,這才引起了業內的警惕,甚至促使各國的注會協會發布了新的立場公告,這種將貿易暴利挪至後期的手段才被判定為違規;甚至千禧年安然公司那次臭名昭著的會計欺騙,本質上就是因為採取了這種手段。
至於「平滑利潤」,其實細分下來有很多種操作方法,
不過當下的主流手法主要是「利用準備金平滑利潤」和「以對金融衍生品進行不當會計核算來平滑利潤」這兩種。
只不過利用準備金平滑利潤乃是重罪;而大華公司是央企,目前的業務範圍里沒有金融這一塊,因此「以對金融衍生品進行不當會計核算來平滑利潤」這一手段,就不詳細解釋了……不過看名字也知道這一手段大抵是怎麼操作的,如果你自己就是股民,瞅一瞅你目之所及處,又或者復盤一下08年的那次次貸危機,說不定也能發現一些很清楚的表徵。
至於小老頭最後補充的那個「把當期銷售收入挪至後期入帳」……
手段實在是太粗糙不說,由於需要跟你的主要業務客戶通過口頭承諾來打配合,中間的變數和風險太高,即便沒有審計師來查你,你也很有可能因為中間的小插曲功虧一簣,所以在此也略過不談。
(這次總歸不會有人說我水了吧?)
……………………
穆麗雅迎著小老頭那略有些調侃的目光,一邊極速思索著這貨為什麼忽然表露出這麼一副不太符合社交禮儀的態度,是不是中間有些不為自己所知的變數;一邊卻是優雅無比地拿起茶杯來輕輕抿了一口。
放下茶杯後,穆大小姐臉上的笑容不變,卻是輕輕搖了搖頭:「井上社長,都不是。」
說著,微微歪頭看了看一旁始終規規矩矩坐著的鈴木次健,發現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後,這才櫻唇輕啟:「井上社長、鈴木常務,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考慮,通過大量提取併購準備金的形式來進行盈餘操控,然後有效規避短期內獲取巨額的利潤對於貴公司股價造成的衝擊?」
小老頭和鈴木次健對視一眼,語氣里一下子多了些意外和複雜:「大量提取併購準備金?」
穆大小姐輕輕點了點頭:「沒錯,大量提取併購準備金,在【完成併購交易前的殘期縮小收入】,然後併購失敗,在後期將其轉回為利潤。」
小老頭聽到「完成併購交易前的殘期」這幾個字時,眼底閃過一絲精芒。
其實通過大量提取併購準備金的形式來進行盈餘操控,在當下也並不能算作是很新的手段,自打島國進入完全泡沫期後,一些企業,尤其是島國那些有著「第二副業」的實體上市企業,也沒少用這一招。
畢竟你要知道,在完全開放的資本市場裡,實體企業要想發展壯大,併購乃是最常見的手段……當然,有價值和潛力的併購對象,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好找就對了。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併購這一行為,本身就會為投資者帶來一些巨大的挑戰,合併後的公司很難做同比分析不說,而且併購會計準則會扭曲經營活動現金流,要求在正式提交併購申請前必須提取併購準備金不說,被併購的企業也可能會隱藏併購之前賺取的一些收入,因此買房公司可以在併購後的期間將這些收入予以確認……這幾點一結合,便同時擁有了將利潤轉化為經營計提成本、騰挪資金、甚至是小幅增加企業實收利潤的功能,而且審計起來極為麻煩,屬於審計部門見了就想繞道走的那種。
所以,要想規避短期內獲取巨額的利潤對於股價造成的快速抬升,沒有比這種手段更有效的了。
只不過,這種手法雖然從安全性、可操作性、甚至是平滑性上來講都屬於非常不錯的選擇,但卻要有一個前提……
想到這,小老頭輕輕吸了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盯著穆大小姐:「楊夫人,您的意思是……大華公司那邊,有好的項目殼子可以合作?」
以島國股市目前的崩盤情況,沒有一個好的併購項目當藉口去計提併購準備金的話,別說投資者不信了,就連官方部門,也會立即尋上門來對你展開問詢和調查——別以為島國就真的對他們的阿美莉卡爸爸予取予求了,他們現在照樣在努力避免本國資本外逃。
所以,這就是剛才這位井上社長並沒有提到大量提取併購準備金這一手段的主要原因,在如今泡沫剛剛破碎,各類資產和人工依然昂貴無比的情況下,本國境內哪來還會有什麼好項目給他們併購?
而小老頭對穆大小姐的稱呼忽然從「穆部長」變成了「楊夫人」,其中的意味也不言而喻。
在全球發達經濟體轉向資源重商主義的如今,島國的大部分企業之所以把華夏當成首選投資地和貿易對象,其中固然有前文說過的地緣關係原因和跟阿美莉卡的產業對抗考量,但更重要的是,他們可以通過這種合作來獲取華夏的資源和市場。
可問題是,這一點他們清楚,華夏的一體人也清楚,楊默更加清楚,因此在合作的過程中,他們原本想像中自己揮舞著鈔票,對方就會屁顛屁顛跑過來賣好的情況,根本沒有發生。
所以到了現在,他們最大的感受就是,跟楊默這貨打交道,那完全就是一分錢一分貨,甚至是兩分錢一分貨,你能夠做到等價交換就已經是不容易了,要想在他身上占便宜……休想!
而很明顯,在這樣的情況下,穆大小姐是決計不會那麼好心地主動為他們擔憂股價突然暴漲後他們三共株式會社面臨的要命問題的,甚至可能還巴不得他們三共株式會社股價在飆升後難以為繼的迅速跌落下來,這樣大華公司那邊才有更多的可乘之機。
可穆大小姐就是主動關切這件事了,甚至還貼心地給了他們一個相對最穩妥的盈餘操縱方案。
這固然是明晃晃的別有所求,但同樣也意味著這件事是楊默點頭了的——目前只有華夏那邊才有著眾多潛力項目,而在這其中,又只有包括大華公司在內為數不多的大型企業手裡,才有著短期內增值潛力巨大,同時又風險可控的優質項目。
換而言之,只有兼併大華公司這些大型企業拋出來的優質項目,才有可能當成利好消息去說服投資者,並能在島國相關部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情況下,成功計提大量的兼併準備金。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在等價交換的情況下,楊默那邊既然有所求,那就定然會拿出實打實的好處來交換。
所以……
計提出來的那些兼併準備金,未必真的會在後期轉回為三共株式會社的利潤,而大華公司那邊拿出來遮人眼目的項目殼子,也未必真的就是殼子了。
穆麗雅對於小老頭忽然改口稱呼自己為楊夫人的事情並不如何介意,她很清楚,別看自己代管的那些出海品牌在島國混的風生水起,但在這些人的眼中,自己的份量跟在國內掌握了大量資源,同時又讓對方吃了無數個悶虧的楊默,差了老大一截。
有些時候最尊敬你的,往往是你的對手。
所以一些事情,用「楊夫人」這個身份去談,可比「穆部長」這個身份要有說服力多了……她甚至相信,如果自己不是以楊默代言人地身份去交涉一些事情的話,對方甚至連聽都懶得聽。
想到這,穆大小姐輕輕抿了抿嘴,聲音卻壓低了幾分:「華夏境內的殼子項目倒是沒有,不過寮國那邊的不錯的項目倒是有兩個。」
「井上社長,想必你也從宋主任那邊聽到了我們大華公司除了正在拓展中亞的市場外,同時也打算大力開拓墨西哥市場的事情,所以……不知道您清不清楚我們在寮國開設的那幾家仿製藥廠?」
墨西哥?
寮國?
仿製藥廠?
小老頭和身旁的鈴木次健對望了一眼,仿佛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麼,眼底頓時閃過一絲精芒。
輕輕咳了咳,小老頭的臉上露出一絲旁人很難察覺到的得意:「楊夫人,您今天邀我和鈴木常務過來的用意,我大抵清楚了;」
「不過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鄙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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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事特別多,還特別急,所以提前打聲招呼,這段時間我會儘量保證更新,但如果哪一天忽然沒更,又沒寫請假條,也不要奇怪,那大概率是倒霉催地被拉壯丁充當牛馬苦力去了。
哎~
花樣少男的人生,為何要過得如此滄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