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逆向返投（3）

  第604章 逆向返投（3）

  論及貴州最有名的東西是什麼，後世人估計會脫口而出：茅台，老乾媽。

  

  但實際上，貴州的好東西著實不少……這個地區很奇怪，明明物資並不算豐富，但在吃的領域，尤其是餐飲行業，卻一度曾經是被視為最有潛力的霸主爭奪者。

  沒錯，霸主。

  別看後世的川渝火鍋遍地都是，實打實的國民美食，但這裡面有相當一部分是貴州餐飲界和調味品行業的功勞……要是沒有老乾媽和一眾貴州美食打開全國民眾的味蕾，並且培養出對辣味的接受度，川渝火鍋未必能在短短几年內就火遍大江南北。

  從一開始廣義上的貴陽腸旺面、凱里啤酒鴨、貴州辣子雞、貴州酸湯魚、酸湯豬腳這種特色菜品，

  再到開始行程連鎖經營的金沙羊肉粉、花溪清湯鵝、花溪牛肉米線等等。

  可以說，在千禧年的頭十年，貴州的美食是最有可能成為國民美食的，而那些偏向於便餐形式的餐飲連鎖，也一度被視為最有可能成為國內頭部品牌的有利競爭者。

  別以為這是在YY，跟影響酒類的偏好度一樣，人對於辣度和口味的接受度，其實也與自身的實際購買力（是實際購買力，不是收入，這兩者的區別大了去了）有著非常大的關係。

  簡單來說，就是如果在有充足購買機會的前提條件下（注意這個前提，很重要），較長一段時間內，你的實際購買力比較富裕的話，會偏向於形成清淡的口味習慣；但如果你在較長一段時間內，實際購買力比較緊缺的話，則會更容易偏向於重口的食物；

  除此以外，諸如重體力勞動者，也會形成重口的偏好習慣。

  而在一系列重口味中，由於其獨特的成癮性，偏香辣型的菜品更容易被接受和形成風潮；所以與偏麻辣的川渝菜、偏辛辣的湘菜和江西菜相比，辣度沒那麼明顯，但卻更加偏向於鮮香的貴州美食，無疑更具有優勢——準確的說，是在人均購買力不那麼豐沛的發展階段以及相關群體中，相對更具有優勢。

  這就是為什麼在千禧年的頭十年，貴州美食被行業所看好，並且率先開始在全國雨後春筍般出現的原因——這段時間裡，大部分國人剛好進入一個物資選擇相對豐富，但實際購買力卻並不豐沛的階段。

  實話實說，要不是那會兒餐飲界的管理水平跟不上，再加上餐飲從業者普遍缺乏真正的長線品牌意識，導致一些行業亂象、尤其是加盟亂象屢禁不止，否則的話，後世的餐飲界格局可能未必是大家如今所看到的這樣——最起碼，除了某拉麵和沙縣大飯店之外，市面上至少還應有一兩個同等規模的貴州連鎖品牌才對。

  而眾所周知，華夏是一個極度講究吃的國度，餐飲行業不但是規模以十萬億為計數單位的龐大市場，更是國內居民最大的低門檻就業創收途徑。

  更重要的是，餐飲行業還是最容易產生初級產業聯動的行業之一。

  因此，對於什麼都缺，唯獨不缺美食和烹飪高手的貴州地區來說，餐飲項目，尤其是連鎖餐飲項目，大約是當下最能幫助銅仁地區走出當下經濟困境的有效手段，同時也是最能團結省內其餘兄弟城市的方式；

  但同樣的，也是他們最需要藉助外力的項目。

  ……………………

  卓瑪麗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資料翻開：「根據我們大華公司的數據採集資料，目前銅仁地區的特色美食有不少。」

  「籽姜鴨、糍粑辣子雞、江口米豆腐、豬腳粉、鍋巴粉、盤子粉、綠豆粉、油粑粑、香辣田螺、螺螄粉（不是後世的那種螺螄粉，就是拿香辣田螺的汁來做湯而已）……等等二十餘種。」

  「雖然因為銅仁地區鄰近湖南懷化的緣故，這些美食中有許多跟貴州地區的代表性美食有不小的區別，諸如籽姜鴨這一類美食乾脆就是直接從湖南傳過來的，但正是因為如此，我們認為這種融合性的口味反而具有更強的適口性……畢竟貴州正統美食的代表性特點是以酸代鹽，偏酸的食物在西南西北地區或許會很容易被接受，但以當下的口味習慣，想要讓華東和江南地區的民眾在短時間內習慣和接受，卻具有一定難度（此時國內的城市化進程還在初級階段，不要用後世的口味融合程度和接受程度去衡量現在）。」

  「然而，並不是所有的地區美食都適合在省外大面積鋪開的。」

  「首先第一點，從適口性來說，最受本地和周圍片區歡迎的籽姜鴨和油粑粑就要被排除。」

  「原因很簡單，我們找了大約一百五十名來自華東地區居民進行抽樣調查，有93%的被訪問者表示無法接受木姜子油的味道……偏偏木姜子味又是籽姜鴨最大的口味特徵，根本沒有改良的空間。」

  「油粑粑也是差不多的道理，華東居民很難接受裡面包裹的糟辣椒的味道。」

  錢永祥等人聞言，頓時面色一苦。

  剛才卓瑪麗提到要幫著銅仁地區大力向外拓展連鎖美食項目，他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籽姜鴨。

  一來，是這玩意堪稱是銅仁地區最痴迷的東東，但凡是男女老少，就鮮少有不愛這中介乎於黃燜與火鍋之間的美食的，尤其是裡面畫龍點睛般放的那幾片炸酥了的五花肉，被湯汁一浸，簡直令人慾罷不能，其鮮美程度和口味衝擊力在本地區絕對是妥妥的排在首位。

  二來，這是這玩意一旦鋪開，將會極大程度地帶動銅仁地區的鴨子養殖業和木姜子種植業，尤其是鴨子養殖業，銅仁地區本來就有一定的產業基礎，把優勢產業做大做強從來都是各地主管單位的最優選擇，況且鴨子養殖業的收益遠較其餘常規養殖業來的高，光那些鴨毛，就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看見眾人的臉色，卓瑪麗卻是毫不猶豫地繼續潑冷水：「此外，豬腳粉、鍋巴粉也被在第二輪篩選中排出在外。」

  「豬腳粉是因為感官和口感偏於油膩，這種重油的美食在中西部地區或許會比較受歡迎，但在原本經濟基礎條件比較好的華東地區卻是很難在短期內被人接受……重口味有很多特徵，但油膩卻絕對不在其列；或者說，菜品本身可以很油膩，但卻絕對不該看上去很油膩。」

  「鍋巴粉也是基於類似的道理，它雖然油膩程度可控，但視覺效果實在是太差了，煮出來糊糊嗒嗒的，這對於注重食物視覺效果的華東地區居民來說，會形成比較大的心理抗拒力……尤其是金壇和丹陽地區的消費者，他們雖然是江蘇地區，但卻位於上海經濟圈的輻射範圍內，文化上必然受到一定影響。」

  「簡單來講，哪怕是平民餐飲，一旦要向陌生區域鋪開，同樣也要講究個色香味，這樣才能勾起消費者嘗試的欲望，而這兩樣銅仁特色美食，在品相上面，有著嚴重的不足。」

  在給這些領導稍稍地普及了一下這些在本行業非常基礎的東西後，卓瑪麗繼續說道：「而在第三輪評估過程中，米豆腐和香辣田螺被篩掉了。」

  「必須要承認，米豆腐，尤其是江口的米豆腐，在口味上非常有特點，不管是稀米豆腐還是硬米豆腐，都是適口性極高的美食，因此按道理來說，它應該是連鎖項目的有力爭奪者才對。」

  「但是很可惜，它存在著兩個致命的弱點；」

  「第一，跟滇南的米線和赤水的茅台一樣，銅仁地區的米豆腐一旦離開了當本地的粳米和水源，便再也做不出類似的味道，甚至連成型都未必能成型。」

  「這種特徵好壞參半，往好了說有利於形成天然壁壘，讓別人模仿都模仿不了；但問題是，米豆腐在自然保存條件下，保質期並不長，而且貴州本身就交通條件惡劣，如果採用冷鏈運輸的話，以當下貴州段的運輸成本，白菜都能盤出肉價來……任何成本無法控制的食材，哪怕口味再有記憶點，也不應該被選為平民連鎖的首選。」

  「第二，米豆腐不但食材成本不可控，從消費者角度來說也並沒有性價比。由於米豆腐是鹼性食品，而且食材本身不掛油的特性，導致其根本不扛餓……這一點如果是放在以前的華東地區或許是個優點，但當下華東地區剛剛遭遇水災，大部分民眾手裡並不富裕，因此扛餓而又適口的平民美食才是他們的第一選擇。」

  「香辣螺螄也是同樣的道理，螺螄本身並不稀奇，田間地頭到處都是，因此當下大傢伙吃香辣田螺，一是吃口味，二是吃個悠閒而已，其本身在飽腹效果這一塊，毫無性價比可言……這兩樣地方美食在災區重建完成以後或許可以做推廣嘗試，但在當下，卻是絕對不適合的。」

  錢永祥等人聞言，又是哀嘆一聲。

  如果籽姜鴨是銅仁地區最受歡迎的美食的話，那麼米豆腐就是本地區最具代表性的美食了，尤其是江口米豆腐，在省內都是頗有名氣，甚至就連貴陽都有不少的米豆腐店都是從打著江口那邊的招牌，結果到這邊，卻是在第二輪就被篩掉了。

  最關鍵的是，一開始眼前這位美女部長提出利用地方美食區發展連鎖餐飲項目時，他們仿佛看到了未來一個重要的突破方向，甚至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許多可以嘗試的東西；但那些被他們所看好的地方美食接二連三地被否定，而且被否定的有理有據的，卻不免讓他們意識到了一個現實……商業這種東西，真的不是他們所擅長的，許多自己的想當然，在更專業的人的面前，不過就是個笑話罷了。

  看到銅仁考察團的一眾領導表情有些沮喪，卓瑪麗安慰道：「不過經歷了兩道篩選之後，剩下來的銅仁美食，基本上都是有連鎖經營的潛質的……尤其是諸位領導可能一直有些疏忽的綠豆粉，經過我們的評估後，一致被認為是一個擁有極大潛力的餐飲外擴項目。」

  綠豆粉？

  錢永祥雖然知道其餘沒被提及的螺螄粉、盤子粉等美食，肯定是在第三輪被篩走了，之所以沒提，是為了照顧自己等人的感受而已，否則對方不會僅僅只留下綠豆粉這麼一個名字。

  但是他依舊很好奇，這玩意不就是用本地的粳米加上綠豆做出來的米粉麼，無非就是會在其中選擇一部分原料加入一些植物染料，讓它看起來紅紅綠綠的點綴起來好看點，但真要是為了好看，想要用植物染色做噱頭，銅仁的紅粑粑豈不是更有噱頭？

  聽到錢永祥提出來的疑問，卓瑪麗耐心解釋道：「諸位領導，其實我覺得大家都進入了一個小小的誤區。」

  「其實經過我們專業小組的反覆對比和評估後，我們一致認為，除了米豆腐這種本身在食材和口感上具備一定特殊性的特色美食之外，對於銅仁、乃至貴州絕大部分特色美食來說，它的特色，其實更多的不在於食材本身，而是在於烹飪手段，以及……調料上！」

  「也就是說，未來的外擴美食項目，重點其實是在於調料這一塊的改良、把控和特色凸顯上。」

  「因此，食材本身並不需要過度追求地方特色化，作為載體，出去必要的基礎口感外，它的運輸便捷性、保質期、成本可控性、品相美觀度、掛味度，其實才是真正的重點……而銅仁地區的綠豆粉，恰好同時滿足了以上這些要求！」

  重點不是食材本身，而是在調料上？

  錢永祥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理論，饒是知道在這樣的場合里大華公司這邊不可能胡說八道，但他還是忍不住將狐疑的眼神投向身邊的楊默。

  楊默見他看向自己，輕輕笑了起來：「錢市，你也知道，我收了一個銅仁地區的小徒弟，因此這兩年來，從老臘肉到米豆腐，從野蔥酸菜到車車公子魚乾，幾乎所有的銅仁美食我都吃了個遍，所以我個人認為我還是比較有發言權的。」

  錢永祥回過頭看了一眼白勇，唯一猶豫，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楊默的那個徒弟是誰，在座的所有人都門清，白勇隔三差五地收集一些美食給自家女兒寄過去的事情他們也清楚，因此即便一個人的觀點不能說明什麼，但楊默的話卻也不能說錯了。

  楊默見狀，很隨意地聳了聳肩：「錢市可能不是很了解的是，我其實在生活中是個很懶的人，再加上我又是農村出身，所以就養成了上頓吃不完，下頓接著吃，甚至剩菜混在新炒的菜里一起熱的習慣……當然，除了不願意浪費剩菜之外，我也同樣不願意浪費蘸水調料，所以一碟蘸水就著吃好幾頓，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呢，在這個交替體驗的過程中，就我這個外省人的感受而言，我發現銅仁地區的美食固然令人驚艷，但除去老臘肉和蠶溜溜、野蔥酸菜等本身就具備濃郁風味的食材外，更多帶來驚艷的，卻是銅仁地區那些各式各樣的辣椒和澆頭！」

  「比如江口的稀米豆腐，它本身的口感和味道的確比較特殊，但實話實說，來我帶驚喜的更多的在於我那個小徒弟給我配的蘸水上……事實上，根據我的感受，如果我拿滇南的豌豆粉去蘸這些蘸水，那也同樣的好吃，只不過口感沒有米豆腐來的那麼彈韌罷了，但綜合評價依舊是驚艷。」

  「澆頭同樣也是如此，銅仁地區的洋辣子（一種本地小番茄）澆頭和脆哨混在一起去調你們的鍋巴粉固然令人慾罷不能，但同樣的，把這些澆頭拿來放到我自己煮的麵條里，也一樣的好吃……當然，前提條件是我那個小徒弟幫我調味，我自己就是個廚藝廢人，再好的東西經我的手也吃不成。」

  聽到楊默說的有趣，錢永祥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來。

  楊默攤了攤手：「其實我我一開始還以為這純粹就是手藝的問題，畢竟同樣的鹽油醬醋，大廚做出來的水平自然跟我們這些尋常人不可同日而語嘛。」

  「但直到有一天，我徒弟非要讓我見識見識你們銅仁地區的辣子雞，然後當著我的面將好幾種從銅仁專門寄過來的不同品種的辣椒混在一起浸泡後加入青花椒、大蒜、生薑這些東西搗碎，甚至還要在這個過程中加入鹽巴和味精來做糍粑辣椒，我這才意識到……貴州地區的美食，靈魂是這些辣椒和調料，而不是在食材本身！」

  「準確的說，是這些特色調料加上本地化特殊調配手法加在一起形成的特殊風味……它不是純粹的原料，也不是純粹的手藝，而是一種半物質半技藝的集合體，屬於是那種最不容易被完全替代和複製的綜合壁壘。」

  「如果打個比較容易理解的比方，這就是本地道地藥材+秘而不宣的炮製手法製作出來的中藥材或者苗藥，外國人學又學不會，拿也拿不走的那種……錢市應該理解這個意思吧？」

  經楊默這麼一比方，錢永祥頓時就懂了，而且一下子想通了許多細節，頓時狠狠拍了一下大腿：「原來是這個道理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楊默微微笑了起來：「那頓辣子雞做法很簡單，除了糍粑辣椒和菜籽油外，便再也沒有什麼與眾不同的食材了……事實上菜籽油也不能算什麼與眾不同的食材，無非就是我們齊魯這邊吃的少，比較難買到罷了；」

  「而這道辣子雞雖然很辣，辣到了我嘴巴都腫起來的程度，但卻額外令我驚艷，都到了欲罷不能的程度；用你們銅仁地區的童謠來說，就是【不吃餓屁股（嘴巴），吃了辣屁股】……能夠讓我這麼一個不擅長吃辣的齊魯人這麼欲罷不能，可見你們那邊糍粑辣椒的霸道。」

  「可問題是，據我事後詢問，我徒弟舂糍粑辣椒時，用到的僅僅只有銅仁本地的線椒、貴陽花溪地區的辣椒，以及遵義那邊的朝天椒而已，屬於只能把糍粑辣椒的基本複合風味凸顯出來的那種……如果想要口味達到最驚艷，還需要按比例加入蝦子辣椒、畢節大方的皺皮辣椒等好幾種我聽都沒聽過的辣椒品種。」

  「除此之外，製作糍粑辣椒時，其餘的調料也都是湊合著用的，諸如黔西南的頂壇花椒，畢節的大蒜、銅仁地區本地產的小藥姜這些東西，因為運輸的問題，全都沒能用上……用我徒弟的話來說，如果這些東西全部用上，那麼哪怕是她這個在本地廚藝只能算作是中等的家常廚師來做，哪怕用的不是貴州本地的土雞，炒出來的辣子雞也足夠讓我把舌頭咬破！」

  「所以，錢市，你明白了麼？」

  錢永祥聞言，頓覺胸中一片開朗，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巨大的歡喜狀態中，甚至連卓瑪麗之前分析的綠豆粉究竟是不是最合適的食材載體也不在意了。

  頂壇花椒，後世有著「花椒之王」的稱號，以其獨特而濃郁的綿醇風味著稱，此時雖然沒有這個噱頭，但在GZ省內也小有些名氣。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黔西南是貴州經濟最欠發達的地區，而出產頂壇花椒的貞豐縣，由於石漠化嚴重的緣故，更是黔西南當下最貧窮的縣份之一，窮到了連玉米和紅薯都沒辦法管飽，窮到了本地居民為了能多出點貧瘠的土地種糧食，至今住在陡峭的山半腰，不敢在山下的平地上蓋房子的程度（真事）。

  什麼叫石漠化？

  就是因為貴州獨特的喀斯特地貌，整座山，整片地區都是石頭，只有在石頭的縫隙里會存在著些許薄薄的土層去種糧食。在貞豐縣的一些地區，只種玉米這種高產主糧，而他們那邊的玉米，則是按顆這種單位去種的……因為這些地區，只有在一個個拳頭大小的石窩和石縫裡才有薄薄的幾公分厚的土層。

  這種哪怕放在後世都科研人員絕望的惡劣環境，如果本身其實也非常貧窮落後的銅仁地區通過產業關聯的形式去發展相對高附加值的花椒種植業，幫助該地改善經濟困境，那會是什麼一個結果？

  那必然是得到省里的刮目相看，然後毫不吝惜地翹起大拇指，然後將其視為肱骨啊……受自然環境制約，黔西南地區的經濟發展堪稱世紀難題，哪怕你只能幫助解決一點點，那功勞和成績也是不可同日而語。

  更加妙的是，貞豐縣的石漠化地形雖然無法大規模種植糧食和其他作物，但是種花椒卻是沒問題地，而且花椒樹還是為數不多對治理石漠化有幫助的植物之一……既幫扶了本地經濟發展，有幫助了本地石漠化治理，使其環境不至於繼續惡化下去，簡直是雙重功勞啊！

  貞豐縣只是一個比較明顯的例子，楊默剛才刻意提到的名字同樣也是如此。

  畢節，尤其是大方和威寧，同樣是當下貴州最貧困的地區之一，比之黔西南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蝦子辣椒，產自遵義，而遵義跟後世的重慶一樣，是標準的中心相對發達，周邊地區積弱的經濟格局，周邊地區的經濟發展同樣也是令人頭疼的大問題。

  至於花溪，那其實情況要好很多，最起碼比同期的其餘貴州地區好很多，但問題是，它是隸屬貴陽管轄……助力省會城市產業經濟發展的好處，就不需要多說了吧？

  至於楊默之前提到的洋辣子、線椒、小藥姜之類的東東，那就更加不用提了，那是銅仁地區的潛力產業和優勢產業。

  所以，一條清晰無比的產業聯動線路就出現在了錢永祥面前：

  1、選擇不容易煮糊，色彩誘人，賣相不錯，彈性很好，同時食材成本和運輸成本可控的綠豆粉作為食材載體（綠豆粉可以是乾的，也可以是半乾的，而且經得起顛簸）。

  2、為本身其實並沒有什麼味道的綠豆粉設計和改良幾個主打的澆頭和主要調料……比如洋辣子醬、復味花椒油、

  辣子雞澆頭、脆哨澆頭等等，主要就是綜合兼顧大華公司的產業優勢、銅仁地區的原料和技術優勢，以及貴州其它地區的原料優勢。

  3、借鑑默默百炸模式，大華公司和銅仁地區合資成立中心廚房，集中加工綠豆粉和那些主打的澆頭，適合直接一次成型的就直接成型，然後統一運輸和分配到那些加盟店（比如洋辣子醬，比如油辣椒，比如香辣椒和胡辣椒）；不適合一次性直接成型的，則將核心調味道打包運輸過去，由各個加盟店按照指定標準採購食材後自行二次加工（比如糍粑辣子雞這類澆頭）。

  4、大華公司和銅仁地區成立項目餐飲公司，共同出資在短期內將連鎖項目的網點和輻射範圍推進到最大，以求形成規模效應，並由大華公司進行統一管理和經營指導……當然，這些跑到華東地區開加盟店的人，肯定都是銅仁人，這點沒得商量。

  5、依託規模優勢和品牌溢價優勢，留足利潤空間，反向拉動銅仁地區以及貴州其餘貧困地區的產業發展和就業……至於省裡面會不會有專項的資金扶持，那肯定是必然的，而且因為這些項目本質上是扶貧項目，不但省裡面會有資金和政策扶持，甚至還能向組織上申請一大波專項資金。

  這一套邏輯走下來，別的不說，光這個項目就可以解決數萬人乃是十數萬銅仁居民的就業和創收問題。

  到了這一步，基本上成績就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如果在換屆之前能做出一番比較大的動靜出來，綜合效應之下，註定要調回省里的錢永祥簡直不敢想像自己到時候會進步到哪一步！

  一想到這裡，錢永祥差點就要請工作人員送一瓶速效救心丸過來了。

  只不過……

  好不容易從那番激動人心的暢想中回過神來，錢永祥立即意識到兩個最關鍵的問題。

  沒有什麼猶豫，他立即開口問道：「楊總，想法方面我個人沒有任何意見，只不過……據我所知，華東地區並沒有吃辣的習慣，他們真的能接受我們銅仁這邊的口味？」

  楊默笑了起來：「錢市，齊魯這邊原本也沒有吃辣的習慣，但默默百炸和默默百炒不是照樣在德州這些地方發展的很好？」

  經過楊默這麼一提醒，錢永祥這才想起來，默默百炸當初剛推出時，那些魚豆腐和澱粉腸可都是辣味的，默默百炒的菜品更是比默默百炸的炸雞還要辣。

  一想到默默百炸和默默百炒是因為當初那場返工潮和倒春寒雨為契機而迅速發展起來的，再一想到華東地區剛剛經歷的那場水災，一種明悟頓時升了起來。

  國人凡事都講究故例，既然楊默這邊之前就有過類似的成功案例，那麼錢永祥便不再懷疑了，當下問出了第二個關鍵問題，也是他最在意的問題：「平民餐飲連鎖店的切入口我很認同，後續的推廣和運維資金，我們銅仁地區也會儘量想辦法，但是……短時間內，這個項目大抵會做到什麼樣的規模？」

  還有兩年多就要到換屆的時間了，甚至像他們這種地區一級的，經常還等不到換屆就需要進行職位調整，因此時間和速度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考量因素……等自己走了後才出成績，那不是給他人做嫁衣麼？

  楊默顯然對於這個問題早就準備，輕輕豎起了兩根指頭：「一年內，起碼兩千家加盟店……至於能撬動多少的相關產業規模，得看到時候得具體運行狀況。」

  一年之內兩千家店！！？

  錢永祥頓時眼睛都快蹦出來。

  你確定不是在拿我開玩笑！？

  畫大餅也不帶這麼畫的啊！

  你以為還是那個一根蘿蔔千斤重的年代啊！

  楊默見狀，卻是不以為意地笑了起來：「錢市，諸位領導，我想你們大約是忽略了兩個問題。」

  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後，楊默再度豎起了手指，然後一根根地掰下：「第一，以金壇和丹陽為首的20個城市，其災後基建和商業重構體系是以DZ市為主導的，這個過程與其叫做重構，不如說是新建更加來的貼切些……而怎麼個規劃法，需要充分尊重德州城產基金公司的意見。」

  「第二，經歷了第二次加盟擴招後，默默百炸的加盟店數量已經超過了2000家，而且市場反應都非常不錯，隨著817肉雞養殖規模的擴大，尤其是外省就近養殖規模的擴大和城市冷鏈物流網點的進一步成熟，我們計劃在年底前進行第三次加盟擴招，屆時預計總店數規模會超過3500家……而這新擴招中，有相當一部分名額是留給那20座城市的，這也是當初雙方的協議之一，畢竟他們也急需在災後重建這個過程中，積極解決本地居民的就業和創收問題，而很顯然，加盟默默百炸，並且就近發展817肉雞養殖和冷鏈配送業務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但是，這並不是重點。」

  「重點是……」

  「諸位領導不妨回想一下，默默百炸項目除了第一批500家加盟店中的大部分之外，你們在後續的加盟店中，有誰見到了默默百炒這個伴生的品牌？」

  經過楊默一提醒，眾人頓時意識到這個問題。

  對啊！

  除了第一批加盟店外，便再也沒有見到伴生的默默百炒了！

  這非常奇怪。

  要知道，作為一個經常上新聞，並且作為正面形象報導的品牌，默默百炒的門店規模遠不及默默百炒，但其社會知名度和好感度卻猶有過之，其流量吸引力堪稱怪胎，不少人之所以來德州旅遊，就是想要見識見識默默百炒這邊的人間煙火和獨特的人文氣息。

  據傳不少二批默默百炸的加盟商都主動要求同步加盟默默百炒，許多人甚至開出了會在鄰近市中心的地段新增200平米店面作為項目載體的條件之餘還主動把加盟費提到了20萬，但即便是如此，慶豐食品和大華公司這邊卻依舊沒有給出任何回應，仿佛想要把默默百炒變成德州和蘭陵這邊的保留項目一般。

  現在楊默忽然提及此事，莫非……？

  迎著眾人的疑惑目光，楊默抿了抿嘴：「考慮到金壇、丹陽等地區在災後重建過程中，廣大民眾存在的種種生活困難，因此我們大華公司決定，將會在這些援建地區，與新增的默默百炸加盟店一起，綁定默默百炒項目。」

  「當然，由於華東地區與齊魯間距較遠，考慮到蔬菜糧食的運輸保障問題，這些默默百炒店面的接待能力自然不可能與德州本地的店面同一水平。」

  「所以，我們會謀求一些餐飲項目的補充，並在默默百炒的門店範圍內，單獨開闢一定的區域，用以容納一些值得合營和孵化的餐飲項目！」

  「諸位領導這下應該明白，為什麼我有信心會在一年之內，把銅仁地區的綠豆粉連鎖店增開到2000家了吧？」

  「只要口味合適，份量合適，價格合適，慶豐食品那邊雖然不可能在一個默默百炸的加盟店旁邊增開默默百炒，但是除了那20桌城市之外，在其餘地區嫁接一個很有市場潛力的新合營項目，卻是不會有太大難度的。」

  嘶~！

  這一次，會客室里的吸氣聲響的比任何一次都要來的大聲。

  這是打算借用默默百炸和默默百炒的品牌影響力和社會影響力，強勢孵化這個綠豆粉連鎖店項目？

  眾所周知，這兩個項目幾乎算得上是楊默的命根子，尤其是默默百炒，慶豐食品那邊把品牌形象看的比命還重。

  大華公司這個所謂的第三部方案，是真的下了血本了啊！

  這要是都不能把項目孵化出來，那就真的只能說銅仁地區沒這個命了！

  強自抑制住心裡的澎湃之後，錢永祥神情複雜地看了旁邊的白勇一眼，為這個近兩年始終沒有做出什麼像樣成績的扶貧辦主任身後潛伏著的巨大能量心驚之餘，深深吸了一口氣，扭過頭來面向楊默：「楊總，貴公司的誠意，令我們汗顏……就是不知道，楊總你這邊有什麼要求沒有？」

  大華公司送的這三份禮，實在是太重了，重到了已經不能單純的用「誠意」來形容。

  因此除了回去後要不惜一切代價幫襯提攜白勇父女兩人，以回饋楊默始終沒有宣諸於口的私人要求之外，大華公司這邊其餘方面的訴求，那是無論如何也應該要滿足的……哪怕是付出的代價很大，哪怕是說服市里甚至勝利在組織面前用掉所有的人情，那也完全值得。

  從來沒有那一刻，錢永祥會如此清晰地認識到「盟友」這兩個字的份量。

  孰料楊默聞言，卻是輕描淡寫地笑了笑：「錢市，這個卻是不急。」

  「按照流程，您和諸位領導應該在考察結束後，先向市里和省里做分享匯報，等到市里和省里討論和認同了我們大華公司提出來的方案後，雙方的合作才能繼續往下推進才對。」

  「所以，條件什麼的，暫時不急著。」

  錢永祥卻是皺起了眉頭：「楊總，這卻是不合道理了，從來都是方案和條件同時匯報的，哪有分開單獨來說的，直說方案不說條件，你讓省里的領導怎麼做決斷？」

  很明顯，楊默剛才提到了省里，那重點自然是省里，說明對方看重的也是省里的資源。

  不過想想也對，以楊默如今的影響力和份量，僅僅只是銅仁地區的話，並不足以讓他送出這麼一份無數人垂涎的大禮。

  然而正是如此，他反而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對待。

  楊默聞言，仿佛是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錢市這可是為難我了，其實如果這次的合作能夠推進下去的話，除了第三步方案，其餘的對於我們大華公司本身而言就有莫大的好處，這可怎麼讓我們好意思提條件呢？」

  說著，楊默想了想，然後一臉誠懇地看著他：「要不，乾脆勞煩錢市轉告一聲，我們大華公司沒有任何條件……如何？」

  ！！！！

  什麼都不要？

  最怕的就是什麼都不要！

  這個年輕人好厲害！

  錢永祥對楊默的印象再一次被刷新。

  深深地盯著楊默看了好一會兒後，他才搖了搖頭，然後深吸一口氣：「楊總什麼條件都不提的話，光講付出而不提回報的話，讓我們銅仁地區如何自處？」

  說完，嘆了一口氣：「罷了，我先回去給省里和市里做緊急匯報吧，等初步統一思想後，再把我們能給出來的條件報給楊總你這邊，雙方慢慢協商也不遲。」

  能用上「給省里和市里做緊急匯報」這個詞，說明對方其實是很清楚楊默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的，想必到時候給出的條件，應該不至於讓他失望。

  見到對方已經隱晦地表了態，楊默心下滿意，然後遺憾地嘆了口氣：「既然錢市這麼說了，那麼我也不矯情了，也罷……就有勞錢市和諸位領導了！」

  說罷，直接站起身來，伸出右手：「組織上對於齊魯擬定的戰略定位中有促進南北聯動這麼一條（後世擬定的，暫時借用過來），隨著百億扶持計劃的進行，省里也希望德州能在這一塊探索出些新的經驗來……希望我們雙方未來能有一次愉快的合作！」

  組織上擬定的戰略定位？

  品出了其中深意的錢永祥仔細端詳了眼前這個年輕到有些過份的傢伙，忽然笑了起來：「一定會很愉快的！」

  一青一老兩雙大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

  PS：不好意思，師傅說地板需要全換，所以昨天又在建材市場裡逛了足足一下午，等買完地板後回來，已經是下午四點過了，由於太困，連飯也沒吃，直接在沙發上睡著了，睡醒起來都是晚上十二點過了，所以請假條也沒來得及寫。

  作為補償，今天豁出老命更了一萬多字。

  哎~

  誰能比我慘！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