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魂歸來兮，魂歸安兮
「這孩子一貫心善，打小如此，非常懂事，只是這世道，容不下她這般善良啊」，陳張氏不知何時走到了陳瞰面前，拿著分發的一角鍋盔。
陳瞰準備站起身來扶陳張氏，陳張氏連稱不敢，在陳瞰一再禮讓下，坐到了陳瞰身邊。
「老夫人下一步有何打算？」陳瞰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問了一個泛泛問題。
「世道如此，自前周開始，除了打仗就是打仗，前隋安穩了二十年，又是天下大亂，要說這大唐也有快十年了，還是看不到頭的打仗」，陳張氏捏著鍋盔娓娓而談。
陳瞰無言以對，他不能給陳張氏說，再忍耐三五年，等無敵六邊形戰士李二鳳一舉滅了突厥，捉了頡利送到太極殿給他老子跳舞之時，這片土地能享受幾十年安穩。
陳張氏看陳瞰無言，也不續說，把目光轉移到自己孫女，用滿眸憐愛注視著這個善良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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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陳瞰手機振動，陳瞰慌忙的從褲兜里掏出手機，看見是鬧鈴響了之後，原本激動地心情也被這無情地鈴聲重重地捶到了心底。
陳瞰關掉鬧鈴，又在相冊里翻了翻父母、老婆和兩個孩子的照片，用手指在每個人的臉上摸了一摸，心中打定了一個主意。
他在塑膠袋裡找到最後一瓶酸奶，仿佛儀式一般，高高舉起，喝了一大半，然後遞給正在震驚中的陳張氏。
「老夫人，我本不是此間之人，遭此大難，我回家已無希望，此間孑然。觀您舉止言談，想必也是出生世家，您也看到了，我身份神秘，也頗有些手段，您和我有緣，如若不棄，我想認您為祖母，以我拙鄙之姿，奉養老夫人天年，照看巧姐兒餘生」，陳瞰也不懂唐初禮儀，跪在陳張氏面前叩首。
自己過世的祖母也姓張，按照舊時稱呼，也應稱為陳張氏，而且陳張氏和自己祖母頗有幾分相像，陳瞰跪起來一點心理障礙沒有。
反而是陳張氏被陳瞰突兀驚到，從見到這個少年，陳張氏就知此人不凡，是自己這些年聞所未聞之人，昨晚天門洞開，今日所見之怪異鐵車、食物，還有能自己發聲古怪之物，莫不都是證明此少年就是傳說中的神仙。
如此仙人認自己為祖，豈不是要折了陽壽，雖然自己沒多少年可活了，但是連累死去的家人，那可是大罪過。
「恭喜神仙，恭喜老仙君」，蕭雲七梁無業不知何時已經分發完食物，齊齊恭賀陳瞰和陳張氏。
周圍的難民們雖不知何事，但難得有放鬆的機會，在稍微吃了東西恢復氣力的情況下，也在大聲地附和著。頓時，這片原來淒悽慘慘的流民之所，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陳瞰向老蕭老梁偷偷豎了大拇指，也不管他們明不明白，搶先站起身，扶著還處於迷糊狀態的陳張氏坐下，這時不明具體情況的巧巧也跑了過來。
「巧巧，我以後就是你哥哥了，親哥，你記著你哥叫陳瞰，你未來會有兩個侄女，叫，額，以後等哥給你娶了嫂子再說」，陳瞰抱起巧巧道。
「你本來就是我哥哥啊......」，巧巧不明白情況歪著腦袋一臉懵懂。
看著形勢已經如此，陳張氏選擇了默認。世道艱難，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巧巧。觀這少年，如此疼愛巧巧，對流民也是解囊相助，不似那世家之人棄之如敝履，也是心善之人，再差還能差到哪裡去......
陳瞰拉著巧巧走回車裡，記著還有一箱乾脆麵，索性也發給流民們，已經下午兩點半，自己和老蕭老梁他們忙活了半天也餓了。
陳瞰給自己和陳張氏巧巧留了幾袋，其餘囑咐老蕭老梁他們去分配分發，要來一瓶水，坐在枯木上陪著巧巧、陳張氏吃喝。
陳瞰打開手機看了看，已經下午三點，自己來到這陌生世界整整十二個小時，但就是這半天所經歷，是自己穿越前十二年都未曾所遇。
此時正值盛夏，午後日頭如荼，炙烤著大地，幸好隴山高聳阻擋了南來的高壓，草木茂盛，不甚炎熱。
陳瞰望著北方，水汽氤氳，恍恍惚惚如同海市蜃樓，略有所思。
「老蕭老梁」
「諾，少仙有何吩咐？」，老蕭先開口，恭敬問道，嘴角殘留的饃渣說明已經吃了點東西。
陳瞰疑惑，以前聽說過少俠、少主，第一次聽說少仙，是因為自己長得年輕嗎？
「咦，新鮮，聽著似乎還不錯」，陳瞰自戀般點點頭。
「天氣炎熱，屍體不能留存太久，得讓逝去的鄉親們早日入土為安，老蕭你帶些人操心一下」
「先別走，跟我來，我那車上有幾件趁手傢伙事兒」
蕭雲七、梁無業跟著陳瞰來到五菱神車旁，七座的神車最後一排被陳瞰拆了，方便日常存放一些工具，有兩把方頭鐵杴，一把圓頭鐵鍬、一把洋鎬，甚至還有杆螺紋鋼撬棍，足足有二十多斤重，陳瞰自己都不知道當初為什麼要放這麼個物件。
陳瞰一件一件拿出工具，蕭雲七、梁無業眼睛死死盯著，眼睛冒出來貪婪之色比之前看見食物還要濃重幾分。色如青玉，表泛寒光，紋若梨木，之前自己視如珍寶的兵器比之如同腌臢之物。
蕭雲七一把奪過圓頭鐵鍬，用自己粗糙手指不斷撫摸著。
梁無業似乎鍾意螺紋鋼撬棍，一圈圈螺紋迷倒了這個漢子，本就噙不住涎水，此刻滴答滴答掉落在二十多斤的螺紋鋼上，性子上來頓時耍了起來，端的是虎虎生風、鏗鏘有力。
陳瞰聽見風聲，探出身子來，頓時被驚詫地目瞪口呆，這？什麼情況......
自己平常端著都有些頗為吃力的撬棍，老梁這個憨貨耍之如同自己女兒手中塑鋼金箍棒。
「少仙......勿怪，我等廝殺漢視兵刃如同再生父母。少俠在神仙地見得稀罕物多了，我等第一次見，方此顯眼，單憑少俠責罰個」，老蕭率先從貪婪中清醒，躬身致歉。
「我當什麼，你們先做事，這些以後送給你們了」，陳瞰實在想不通，現代一把十幾塊的東西還送木把的玩意兒，他們當寶貝......
「謝上仙賜寶，某，某，單憑此身無以為報」，老蕭激動的來回搓手，他實在喜愛這把圓頭鐵鍬，平常知禮之人，也手足無措起來。
「陳神仙，某家這條命就是您老人家的」，梁無業一把撲倒在地，重重發誓。
老梁憨直，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從小自己力氣大，自學藝始，從未遇見如此趁手兵器，他知道，少年神仙對他好，有手段，隨便拿出即為神兵，那以後說不得還有好東西，自己就跟著他了。
「好了好了，不算什麼，大可不必，你們專心做事吧，你倆先挑自己喜歡的，剩下的先由你倆保管，以後再說。時候不早了，趕緊辦事去吧」，陳瞰無奈，先打發他們做事情。
「少仙，共有屍體十六具，有姓名者十人，無名者六人，請少仙指點，尋個位置」，老蕭恭敬詢問。
陳瞰對風水是七竅懂了六竅，此刻不免有些尷尬。腦子裡回憶著各種尋龍探穴電視劇，瞅著遠方山脊坳，眺望北方一覽無餘，腳下山谷小溪潺潺，側旁西風飄過，似是個好地方。
「就那邊吧，各個埋葬，簡單一點，現在不是大辦時候」，陳瞰指了指山脊坳，囑咐道。
陳瞰看著蕭梁兩人攜帶工具前去，探身回車裡。方才翻找工具時，發現平板電腦還在，試著打開還有百分之八十電量，興沖沖拿著去找巧巧，裡面有自己曾經給女兒下載的兒歌和動畫片，巧巧應該喜歡。
果然孩童對花花綠綠動畫片總是很著迷，雖然是普通話，但也看的津津有味，陳瞰則是和陳張氏有一句沒一句話的閒聊著。
太陽偏西，老梁跑來說，土坑已經挖好，請陳瞰去主持葬禮。
陳瞰很是無奈，這神仙真是不好當。
陳瞰指揮蕭梁二人帶著府兵夥計們把屍體抬到山脊坳，一個個放入土坑，因為時間緊迫，土坑並不深，堪堪能容得下一具屍身。
流民們看著同伴下葬，悲從中來，低聲嗚咽抽噎。
陳瞰打開手機，放出了《度人經》，高聲念道：「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昨暮同為人，今旦在天堂。百歲之後，歸於其居。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魂歸來兮，魂歸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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