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世間悲苦不同
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
自從在帝都被相戀五年女友背叛，被迫出走之後，陳瞰對這句所謂真理，嗤之以鼻，但眼下，這位原州李長史高尚節操又讓他產生了動搖。
在李孝斌倒下一刻，剛才抱著老人的護衛，接住了李長史，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瞬間做到放下老人，還能躥到自己長官身邊的。
在把李長史小心翼翼放下之後，來到陳瞰面前猛地雙膝跪了下來。
「某，原州統軍府伙長蕭雲七，祈上仙搭救長史」話音未落，頭已經重重地磕到地面上，聲如悶鼓，直擊人心。
這時，以梁無業為首的護衛們，紛紛跪下，和蕭雲七一樣，重重地跪倒，重重地磕頭。
「祈上仙搭救長史」，廝殺漢們再無一絲浪蕩和散漫，齊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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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仙說過不救了嗎？有沒有點眼色，梁無業、蕭雲七侍候著，其他人退下」陳瞰心中被觸動，自己穿越來的後世，大多數人恨不得自己的長官上級趕緊去死。在還不是應聲蟲磕頭奴的大唐，十多個護衛齊齊下跪，重重磕頭，放下尊嚴，無一例外，祈求自己這個相處不到半日，不知道真假的神仙救助自己領導。
按照陳瞰理解，李孝斌應該是失血過多，又加沒有休息，身心交瘁，休息不足，暈倒了。
實際情況和陳瞰料想大相逕庭，他探探李孝斌額頭，發現燙的驚人，氣息非常微弱。
這是發炎了啊，陳瞰扒開李孝斌襪子，倒吸一口涼氣。小腿肚上一道一尺長傷口，皮肉翻開，腐肉糜爛，散發著陣陣惡臭。
陳瞰跑回車裡，翻出救急包，急忙找到碘酒、紗布，甚至找到了幾盒已經過期的頭孢和一大罐阿司匹林。
招呼蕭雲七穩穩抱住李孝斌，讓梁無業協助自己，用碘酒反覆擦拭傷口，最後用紗布包住。
也不知道過期的阿司匹林會不會有副作用，讓蕭雲七強行掰開李孝斌的嘴，就著紅糖水餵了兩顆，在這一切做完之後，陳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癱坐在草地上。
「神仙......」蕭雲七抱著李孝斌，看著躺屍在草地上的陳瞰欲言又止。
陳瞰沒有回答他，招招手，讓梁無業遞給他一瓶糖水。咣咣猛灌了幾口，五臟歸位，陳瞰感嘆難怪後世肥宅快樂水賣的那麼好，確實管用啊。
「死馬當活馬醫，本仙也不知道老李會不會好，但願沒有破傷風。別看我，說了你們也不懂」，陳瞰有些有氣無力對注視自己的諸護衛說，平躺在大唐的草地上，看著天上的雲朵玩躲貓貓。
「神仙，李長史睡了」，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梁無業充滿口臭的唾液又噴了陳瞰一臉。
陳瞰顧不住擦，跑到蕭雲七旁，又摸了摸李孝斌的額頭，溫度是降了，化學藥物對於沒有用過的人藥效驚人，過期藥起作用了。
「沒事兒了，你們李長史應該會好」，陳瞰心裡有點虛，沒敢把話說滿。
梁無業、蕭雲七等諸護衛們臉色由陰轉晴，喜色爬上臉頰，痞氣瞬間復位，仿佛剛才那個忠肝義膽，力保長官之人不復存在。
「先前讓你們幹的事情，妥了嗎，一個個跟叫驢一樣，糖水給百姓餵了嗎？」，陳瞰看不慣這些夯貨懶散樣，沉聲喝道。
「諾」，諸護衛彈簧般四散，只是走的有些勾肩搭背。
陳瞰摸摸口袋，叼顆芙蓉王緩緩神，深深地吸了一口，長長地吐出，煙氣隨著山風，飄到山巒盡頭，直至消散。
「神仙......」，梁無業這個唾貨陳瞰還是很警惕。
「說」
「有人不行了」
「拉我起來」，梁無業拉著陳瞰起來，扶著陳瞰走到了不行之人面前。
應該是一家，白髮老嫗拼命拉著孫女，不行之人似是她的兒媳或女兒，烏髮飄散，兩眼無神，平躺在草地上默默和陳瞰一樣仿佛看著雲朵躲貓貓，嘴角上揚，臉上卻掛著解脫喜色，陳瞰膽戰心驚。
看著梁無業遺憾地搖了搖頭，陳瞰瞟了瞟微風吹亂的樹梢，只能無奈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這些廝殺漢對於生命比他這個後世之人敏感和了解太多。
周圍出奇安靜，難民們因為同伴離世感傷，害怕自己如這個婦人一般似炊煙散去，靜靜默哀。
作為後來之人，陳瞰從未如此憤懣，他想跳起來大喊大叫，但如有千斤重擔，壓得他跳不起來。所幸萬千靜籟被野稚三聲慘叫驚醒，陳瞰狠狠地朝聲音傳來的灌木叢里吐了兩口唾沫。
李孝斌一個宗室子弟，當什麼腐儒，自己把自己作的快死了。梁無業、蕭雲七這些廝殺漢已把自己當成首領，穿越半天的陳瞰只能無奈打起精神，不然，下次睡起來估計會喝一碗孟婆湯，閻王都遇不上。
「加快點，你們知道哪有水，都讓喝到糖水，快點！」陳瞰幾乎用了全身力氣吩咐梁無業。
陳瞰走到已逝婦人婆婆或者母親老嫗面前，跪坐下來。
「老人家，陳瞰無能，還請節哀，實在救不了了」陳瞰實在是有點羞愧，斷斷續續說著。
陳張氏靜靜看著女兒已經無神雙眸，努力回憶著自己歲數。成親之時，聽父親對舅姑說，自己是前周天和四年人，如今已過三朝，自己也記不清，自己有八十了吧，死的人太多了，為什麼自己還活著。
陳張氏聽見「神仙」和自己說話，回憶起自己這一生，努力回想著自己多少歲，但花白銀髮已不容她多想，甚至自己名字早已忘記，似乎自己名字叫月英？
「陳張氏，拜見仙師」，老嫗嘗試好幾遍想站起身，奈何旁邊一個形如枯槁，滿頭散發小女孩拼命拽著她破爛裙擺。
陳瞰一把抱起小女孩，任憑她踢打，緊緊抱住她。感受到陳瞰力量，女娃不再哭泣，只是有些驚恐，頻頻回頭尋找外奶，祈求幫助。
陳瞰強勢把小女孩抱回車裡，找出來一盒巧克力，用力撕開，餵到小女孩嘴裡。嘗到從未有過的香甜味，小女娃安靜下來，陳瞰抱著她亦步亦趨走到老嫗身前。期間梁無業、蕭雲七要走上前來，均被陳瞰拒絕。
老嫗渾濁死灰的眼神漸漸清晰起來，緩緩抬起頭，看著這位「神仙」，神仙身材高挑，面白無須，身著自己平生未見之衣裳，眼神有點泛紅，有點悲傷和自責看著自己。
「陳張氏...拜見神...」
陳瞰沒有繼續讓老嫗繼續說，他驚奇發現，老嫗實在是和自己過世祖母太像。糟心的老天爺是不是要這麼殘忍，把自己過世祖母搬出來。
一愣神，陳瞰下意識放下女娃，女娃跳到老嫗懷裡，死死不肯回頭。
陳瞰扶起她，看著似曾相識臉頰，顫抖著把老嫗散亂的頭髮攏起，無語凝噎。
陳張氏有些忐忑地看著神仙，大腦一片空白，拽著自己裙擺的外孫女驚恐捶打著神仙，神仙已經涕流滿面。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