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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臨淵羨魚,不如結網

  第404章 臨淵羨魚,不如結網

  趙高遁入暗處,陰森的目光窺探著這一切。

  李斯到章台宮的時候什麼也沒看到。

  沒有鮮血淋漓,嬴政竟也不在。

  夜色降臨,若無詔滯於王宮,乃以重罪論處。

  李賢從章台宮出來時,冗長的影子在灰黑色的長階上拉得老,影子交錯,濃黑如墨。

  父子二人相對,一道陰影飛過,那是被風吹拂而過的天上飄忽的烏雲。

  兩人在一瞬間從對方的眼神中,都回想起了方才的威脅。

  嬴政或許根本沒有派人來通傳。李斯很快想到,趙高與嬴荷華相識甚早,或許連趙高都是嬴荷華找來試探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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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行進回府的路上,良久的沉默之後,李斯才開口詢問殿上所發生的一切。

  終南山上諸多見聞,尤其是墨柒修在山裡的閣樓,這對李賢來說尚是顛覆他認知的事務。

  他害怕在步步危機之下,生出別樣的岔路,於是也不想太早讓父親知曉。

  尤其是在這樣久的時間裡,他都沒有看出趙高在做什麼,或者是說趙高在統一前這段時間裡,做了什麼。

  他絕不相信,暴動的情緒會從一個點膨脹爆炸,而不在從前留下蛛絲馬跡。

  李賢保持沉默,他並沒有告訴父親,嬴政召見於他所談的全部內容。而是顧左右而言他的說了在蜀地與司馬澄和白起相關之事。

  「怎麼?難道永安連白起的事也這樣好奇?」

  李賢道:「或者父親該說,她從來對任何事都好奇。」

  李斯閉目,「如果不是你讓她知道了司馬澄,她至少不會對白起、墨柒的往事好奇。也不會牽連到終南之事。」

  無論對誰,李斯說話永遠都是點到而止,很少暴露他的真實想法。

  李賢在漫長的過去與餘生將深深領會這一點。

  李賢續言。「父親。若殿下想要參與這些事,我不介意將過去的真相告知。」

  「包括墨柒的過去?」李斯像是想起了過去很多個瞬間,他沉笑一聲,輕蔑的把玩著手中的拜帖,「你告訴她不妨事。」

  他在夜色中看到年近半百的父親。

  李賢深邃的眼睛比夜色濃郁,他的嗓音混淆著過去未來,沒有人知道李賢究竟作何想法。

  李斯聽到他說,「父親,她不會影響到我們。」

  李斯睜開眼,他想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大概很放心了。

  是夜微涼。

  章台宮中,嬴政比以往更早的站在了階梯。

  蒙毅乘夜色從芷蘭宮方向趕了回來。

  「面見永安公主的朝臣是廷尉……」

  嬴政眸一暗,嘴角微微向上一伏,透出一抹冷笑。「李斯?」

  蒙毅哽在喉嚨里的話,有些說不出口,但他向來沒有任何隱瞞,也便將話自然說得更清楚了些。

  「是。」「殿下向臣指明所見乃李賢之父。」

  氣氛陷入了一陣莫名的緊張。

  趙高苦大仇深的盯著自己的袖子,從旁而出『細雨無聲』的說了句:「大王,臣去找廷尉之時,或許正碰上了李監察從殿中出來,不知道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

  對李賢來說,對於他的君主,無論這輩子還是上輩子,只有忠誠。

  一個時辰前,章台宮。

  他俯首於案前,上面是迭得老高的竹簡與帛書。

  嬴政銳利的目光穿透殿上冷峻如冰的空氣,「將終南山上的實情道來,寡人饒你不死。」

  李賢伏在地,他沒有提起張良。

  「大王命臣緝拿張陳二人,其放於終南山上,乃臣之紕漏,臣有罪。」

  君王冰冷的眼神掃過他,走了一步才說話。

  「多年前寡人將密閣交給你父親,又在十年前,寡人將一部分交給了你,你知道為何?」

  嬴政不會閒得沒事做,要專門花時間來責問一個郡級的監察官。

  嬴荷華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李賢這些年所做之事,早已引起嬴政的注意,君王手中的利刃一旦不聽話,便只有一個下場。燕王喜對他的兒子燕丹就是類似於這樣的絕情。

  上一世,熔淬兵器之際,密閣殺手都被悉數賜還,上層則歸於軍隊的隱秘暗流,伺機而動。

  巨鹿劍之所以重要,不止是因為它是秦王室傳承,還有一個內部的機密。世人皆知巨鹿劍與哀牢山關係甚重,哀牢山靠近洛水,洛水歷來背負著神秘的傳說。

  洛水在於楚,而楚國重祭司,更有楚王雲夢巫山之說。秦國的先王對昳麗的神女不感興趣,他們在意的是巫山以南的土地——即楚國的土地。

  秦國的密閣在此過程中,由刺探各國情報的殺手組織,也順帶有了收集神兵寶物的職能。

  這才有隨侯之珠,崑山之玉,太阿巨鹿的現世。


  一明一暗間,也算配合得當。

  李賢離開章台宮前,他俯首道:「臣明白大王之意。公主殿下需要的不止是紅石。」

  嬴政這才讓他抬起頭,目光穿透大殿上的寒氣,「不要以為寡人允許你和荷華同寡人說假話,就真當寡人什麼都不知道。」

  李賢垂眸一寒。

  此時此刻,在絕對意義上,嬴政的確在俯瞰他們。

  「臣願歃血為誓,絕不欺瞞大王。」

  李賢出殿的時候,手臂血本不多,但趙高不知怎麼看見了,趕忙要來扶他。

  李賢對趙高厭惡到了極致,他連忙喝止。

  不慎推了趙高一把。

  李賢眼看著趙高要從台階上滾下去,他沒拉他,甚至怨毒的盯著趙高。

  若能在扶蘇大婚這天。

  倘若趙高能被撞死在台階上,倘若自己和自己的父親被嬴政和許梔要他們警惕著度過往後,或許也能稱之為萬事大吉。

  而許梔選擇繼續走這條路,不憚用他來要挾他的父親。

  那麼他的價值在這一刻達到了利用的頂峰。

  漆黑的眼似如寒潭,瞳孔中漸漸發出一絲笑來。

  想到這裡,他驀地生出一種扭曲的快樂,滋長開來的愜意讓李賢頭一回覺得黃昏如此美好。

  —

  又幾日後,又是一個黃昏如洗,臨淵閣二樓之上則別有洞天。

  往日交錯往來的士子交際之所取而代之為咸陽巨商行走之地。

  明燈數盞,珠寶絹帛在夜中展開。

  不過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

  許梔坐在陰影之中,在紗簾後,那張精緻美麗的臉,若隱若現。

  隨著風動。

  李賢也靜默著,任由臉上斑駁的月光搖晃。

  片刻後,狐狸般的眼中再度沉湎多種複雜的神色,散發著不可令人琢磨的黑色漩渦。

  「公主這一計聲東擊西,可謂高明。」

  橘色的光撲進他的眼睛,他笑著,幾乎讓人感到頭暈目眩。

  許梔能忍到現在已經很給他面子,他竟然無所事事的在笑?

  她一把將從韓國找來的認罪書甩在他身上。

  竹簡重重打在他身上,從他胸口處滑落。

  「哪裡比得上李監察以退為進?教我差點真以為你與我有多麼同心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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