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冠軍侯慎言
第213章 冠軍侯慎言
「李廣利,你這個靠女人上位的狗東西,老子祖上為國征戰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娼妓的肚子裡,滾下來!」
「姓趙的,當年叔祖對你提攜有加,你今天就是這麼對我周氏?忘恩負義之徒!」
「下來!」
大街上喝罵聲此起彼伏,開口之人以前都是勛貴子弟,向來橫行無忌,此刻罵起人各種髒話、黑料狂飆。
站在混戰後方一邊往前擠、一邊指著趙禹鼻子罵的人,乃太子太傅周建德的嫡長子。
也就是平曲侯爵下一任繼承者,爵位驟然被除,他豈能不怒上眉梢?
平曲侯。
按照禮法往上搗鼓,是接續周氏先祖周勃的絳侯爵位,屬於開國勛貴。
先祖榮譽、後世子孫的榮華富貴,被人說擼就給擼了,泥人估計都要有三分火氣,何況是權貴子弟。
根本不能忍。
「兩個奸佞蒙蔽天子,蠱惑陛下,禍亂朝綱,今天我等就要替天行道!」謾罵聲持續一段時間,有人意識到了攜大義煽動情緒。
這句話出口,按說效果會很好,大亂鬥會更加激烈,緹騎磨磨蹭蹭的阻攔也會更上點心。
但混亂並沒有升級。
反應隨著一群人的靠近,逐漸平息下來。
那是一群僅僅遠觀都能感受到煞氣的精兵悍將,殺過人與沒殺過人、上過戰場和沒上過戰場,氣質截然不同。
二世祖永遠是二世祖,永遠比不上霍去病這等光芒萬丈、又壓迫感十足的猛將。
噠噠噠。
鐵蹄敲擊在青石板上,也敲擊在人心裡。
咈哧!
高頭大馬哼哧一聲,打了個響鼻,馬背上的年輕將軍勒住韁繩,無視周圍聚焦而來的目光,只盯向兩人。
霍去病語氣平穩道:「二位,我這個驃騎將軍今天來,就是想問一問,從驃侯真的犯了大漢律法?」
「恩?」
此時此刻,全員皆靜。
立在驃騎將軍坐騎身側的趙破奴,神情肅殺,沉寂的雙眼仿佛在噴火,場面靜下來,也危險起來。
被盯住的二位,趙禹不知李廣利什麼想法,反正他頭皮發麻、臉皮發緊,心底有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
『你問我?』
『我怎麼知道從驃侯犯沒犯法?』
趙禹有苦說不出,只能心裡哀嚎,他們第四次擬定名單時,連未央宮都沒出,直接在承明殿外就寫好了名字。
官署沒回,也沒核查貢金,誰知道趙破奴有沒有罪?
況且。
這是可以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事情嗎?
陛下要廢掉一多半列侯的爵位,是陛下呀!趙禹把黑鍋背了也就背了,可你偏偏問我怎麼背的……
我怎麼說?
難道還能把陛下抖露出來?
為難之餘,趙禹用眼角餘光掃向李廣利,少府這會兒在心裡把對方罵了個狗血噴頭!
當時在承明殿外,兩人懾於陛下威壓,根本沒時間靜思,把各種王子侯、軍功侯、恩澤侯,全部對半砍。
但再急切,有些人趙禹也不會碰。
比如舉主周亞夫所在的周氏,還有朝廷正大權在握的大將軍、驃騎將軍一系。
趙禹更是有求於太子宮,哪會去碰李敢?
但是。
他不碰,李廣利碰,他不寫上去的名字,李廣利寫,其間要說沒有點蓄意報復,打死趙禹都不信!
可話又說回去了,知道內情,趙禹沒法講出來呀。
在承明殿外,李廣利把趙破奴、李敢、公孫敖名字寫上去時,趙禹迫於皇帝的壓力,他開不了口。
現在大庭廣眾下,他就能明說了?
照樣不能!
心裡苦,卻沒法說,趙禹立於車駕之上,只板著臉道:「老夫依律辦事,其他的,恕我無可奉告。」
前一句挺硬氣,後一句他就看向太子,「殿下,臣乃朝廷命官!」
潛台詞是:
殿下,攔一攔冠軍侯吧,千萬不敢胡來——!
霍去病問了兩個人,一人已經答了,還有一位,李廣利心裡想什麼無從得知,但他臉上毫無懼色,甚至還對著霍去病拱手一禮,正色道:
「回大司馬,從驃侯有沒有觸犯大漢律法,且看他有沒有被除爵,倘若沒除,自然無罪。」
「可如果除了……」
李廣利再施一禮,沉聲道:「朝廷不會冤枉任何一個有功之臣,除了爵,自然有罪!」
話罷。
他也面向太子的方向,拱手高聲道:「殿下,臣也是朝廷命官!」
敢硬頂冠軍侯的人,不多,敢一口一個『朝廷』把太子架起來擺弄的人,也不多。
兩個加一起,更不多了。
趙禹扭頭看向李廣利,假如目光能殺人,李廣利此刻已經被捅了十個窟窿!
大街上人人側目、向李廣利投去注目禮之際,有兩個人很淡定。
一個是劉據。
他聽完兩位臣子的控訴,深以為然,煞有其事的伸出右手,攔住自己表兄,劉據還朗聲道:
「你等放心,孤在這兒,沒人敢亂來!」
此時另一個淡定的人也下了馬,真就停在劉據的手臂後面,他身後一眾眼中帶煞的悍卒亦步亦趨。
霍去病望著外強中乾的趙禹,又瞥向李廣利。
「我說了,我今天來,就是要問一問趙破奴犯了什麼罪,既然大行令說他有罪,把證據擺出來。」
「我的人,能在戰場上戰死,唯獨不能被冤枉死!」
「證據。」
冠軍侯最後兩個字很平靜,他整個人矗立在那兒,始終都很平靜,平靜中,帶著股難言的霸氣!
四周旁觀的勛貴子弟看的渾身戰慄,恨不得取而代之、恨不得大聲附和。
不過。
他們也知道,自己應該是不配,也不敢……
趙禹此刻繃著臉,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要不是指名道姓問自己,他就權當沒聽到。
而另一位被指名道姓追問的,沒法避,李廣利也沒想避!
趙禹認為替陛下擬定除爵名單是背黑鍋,李廣利先前也這麼認為,但現如今……
確切來講是李廣父子出現的一刻,李廣利內心悄然發生了改變,那哪是黑鍋?明明是一道金身!
不敗金身!
等到太子、冠軍侯陸續到場後,李廣利激動的幾乎難以自持,他興奮的顫慄,簡直想大吼——
「來得妙極了!」
此刻,李廣利深吸一口氣,抑制住心中波動,義正辭嚴,於大庭廣眾之下,高聲回道:
「大司馬此言差矣,朝廷問罪自有相關官署,大司馬驃騎將軍分管軍事,我卻不知,何時也能插手刑律?」
「再者,什麼是你的人?」
「下官不解,大惑不解!趙破奴是朝廷將領,要論人,也只能是天子一個人的人!」
「大司馬慎言……」
話音落下,場間眾人神色各異。
趙禹錯愕,勛貴子弟與一眾家丁齊齊石化,趙破奴等兵卒殺氣四溢,霍去病覷眼按劍,一動不動。
旁觀這一幕的太子劉據,則心中暗忖道:『請繼續,不要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