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第146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幾百年後,不知還會不會有諸葛亮舌戰群儒,但今日,在長安城外的博望苑,提前上演了舌戰群雄。
儒家一派,戰九派。
戰況十分激烈,你方唱罷我登台,從孔子、墨子、老子,說到劉恆、劉啟、劉徹。
你談古論今,我談天說地。
參與者爭論的面紅耳赤,旁觀者聽的如痴如醉,時不時爆發一陣歡呼喝彩聲。
今日九大學派齊聚博望苑,諸家口頭上的大目標,是推翻儒術獨尊,但這個名號太大、太籠統,實際很不現實。
坦白說。
這就是個由頭,各家的人,都有各家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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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幾家,如道、法兩個學派,存著與儒家鬥鬥法的心思,同時借博望苑的這場盛會擴大影響力。
順便。
幾個大佬也想趁機,舉薦舉薦自己的後輩子弟。
勢力微弱的幾家呢,比如小說、農家、名家等,單純是來自薦,謀求一個前程。
不敢說將自己的學派發揚光大,只能說,儘量尋到一些生存空間。
他們都有尋求上升之階的念頭,與他們對立的儒家沒有嗎?
也有!
大漢終究是以徵辟、察舉選官,相比於投效地方官吏或者朝中官員,如今的太子,無疑是一個更好的人選。
退一萬步講。
哪怕今天沒有被太子看上,只要能在諸家辯論中揚名,對以後的仕途也是大有好處的!
前文便說過,名與利,在大漢不分家……
接士殿內的『大戰』從巳時開始,眾人案幾前也都備了酒水點心的,遂一直持續到酉時。
期間多是小輩發言,大佬們偶爾幫一幫腔。
值得一提的是。
在繼李廣之後,又有兩位差點把孔安國整破防,那兩位都不是啥好脾氣,怎麼刺耳怎麼來。
汲黯說:「你儒家只會一味的逢迎帝王,公孫弘之流,就是伱們儒家的代表,巨奸大猾!」
霍去病說:「治國就談治國,別扯開疆擴土,你們想說這個,就先效仿狄山,去守一個烽障!」
公孫弘,是儒家獨尊后,官職最高者;狄山,是儒家獨尊后,不願提及的恥辱者。
汲、霍二人說完那番話後,不出意外的惹來了儒生圍攻。
汲黯沒慫。
他退休之前,連皇帝都不慫,而且汲黯身後還站著一大堆汲氏子弟,更不慫。
汲氏,先秦時期傳承下來的大世族,在現如今的大漢官場,秩俸二千石的汲氏子弟,多達十人!
其他官居千石、六百石、百石的子弟,不知凡幾,對上儒家,即便沒有旁人幫腔,汲氏也應付的來。
另一個被圍攻的霍去病……
嘿!
沒事兒你圍攻他幹嘛,霍去病是跟你耍嘴皮子的人?
幸虧孔安國有眼力勁,一見大司馬驃騎將軍橫眉倒豎,急忙把自家不知死活的門生拉了回來。
總而言之。
在歷經了幾個小波折後,這場由太子主持的百家盛會,算是圓滿結束。
用『圓滿』來形容,參會者自然是達成所願,不是特指某一個參會者,而是指所有人!
晚間散場時。
像之前入場一樣,劉據與每一家都談了幾句,隨後親自送了一程。
如道家、法家,甚至是儒家,劉據都給了他們承諾,每一家都會挑選一二傑出子弟,太子宮不會收。
但別慌。
孤會將其推舉給陛下,絕不會讓賢才埋沒!
汲黯、孔安國等人喜出望外,投陛下可比投太子宮更好幾分,當即感謝再三。
隨後,劉據與相熟的張湯、霍去病、李廣等個人,也拉攏了一下感情,各有各的說法。
在張湯麵前,劉據禮節到位,談了一下張賀的前途問題,以及他朝中門生故吏的情誼問題。
李廣面前呢,劉據就一句話:「改天登門拜訪!」
好嘛。
李老頭聽了這話,笑得合不攏嘴,心說太子是個講究人,禮尚往來,今天他沒有白捧場!
輪到最後的霍去病,禮節什麼的已經不見蹤影,只說:「今天博望苑還有事宜,改天再宴請表兄。」
「小事兒,春風樓。」
丟下幾個字,霍去病瀟灑的走了,雖然沒有帶走一片雲彩,但預訂了一桌酒席……
劉據失笑搖頭,送完了要走的,他轉身折返殿內。
此時。
殿內還剩下三位被留下的……代表,農家、縱橫家、小說家,一家一個。
能被留下,說明太子對他們感興趣,啟用的可能性很大,遂劉據折返入殿時,三人很是激動。
然而。
「虞侍郎,孤與你明說,以功利的角度出發,小說家,孤看不到於國有用的地方。」劉據望著虞初,真誠道。
「留下你,僅僅因為諸子百家中,凡是有點可取之處,孤都會扶一把,不使傳承斷絕而已。」
虞初聽罷,熱切的心涼了大半,但他依舊維持著笑容,正想拱手感謝……
「不用。」
劉據直言不諱道:「孤留你在博望苑住一宿,也算扯一扯太子宮虎皮,日後不至於被欺壓太甚。」
「至於其他,孤無能為力。」
話至此處,虞初哪能不知好歹,小說多是以風俗、傳聞捏造改編的故事,連風聞奏事都談不上,何談治國?
他本就不該妄想太多。
能得太子如此照拂,已經是感激不盡,虞初深深一禮,大拜道:「謝殿下!」
劉據點了點頭,隨後蘇武上前,領著虞初出了大殿。
待他走後。
殿內剩下的兩人神色緊張起來,太子對虞初是『隨手拉一把』的態度,那對他們呢?
劉據沒有讓他們忐忑太久,依然是單刀直入,「縱橫、農家兩派,孤有意擢拔一二,你們意下如何?」
他們能有什麼意見,還不是……
納頭便拜!
諸賀、王衡兩人心中狂喜,身體動作絲毫不慢,當即拱手作揖,急呼道:「臣,謝殿下!」
「誒,先別急。」劉據的話音落下,諸賀、王衡的心情猶如跌宕起伏的過山車,怎麼個意思?
還有轉折?
見兩人抬頭望來,劉據輕笑道:「你們兩家今天的辯論,孤聽了,你們二人,孤也印象深刻。」
「諸賀,你言語雖然激進一些,但偶爾也有發人深醒的論調,當得一句『可用之才』的評價。」
學縱橫之術的諸賀臉上笑意牽強,眼巴巴地看著太子,那神情分明在問:然後呢?
「呵呵。」
劉據笑了笑,「孤知道你如今在大行令麾下不受重視,日後等博望侯歸來,孤會將你推薦給他。」
如今的大行令,將來的大鴻臚,這個機構掌管對外溝通事宜,以及諸王列侯朝聘事務。
但無論是大行令李息,還是皇帝,現在都只把這個機構當成負責對接諸王列侯。
而對外事宜。
皇帝另起爐灶,交給了博望侯張騫。
太子的話,正中了諸賀的心思,他能去大行令麾下擔任大行卒史,求得便是出使塞外!
可皇帝不給機會,頂頭上司不識貨,現在有機會轉投博望侯,諸賀求之不得,當即大喜道:
「謝殿下!」
見他滿意,劉據微微頷首,無需他示意,對方行禮過後,主動提出了告辭。
人一波接一波的走,最後留在殿內的,才是今日劉據真正想徵辟的一家學派。
農家!
王衡已經能感受到太子的心意,所以此刻情緒亢奮,他努力深呼吸,隨時準備應對太子的考教。
劉據既然單獨留下他,肯定是有問題要問,「孤白日裡聽你與幾個門人說過,農家有『五害』之說。」
「可否詳細講講?」
王衡深吸一口氣,鄭重拱手,「臣,知無不言……」
……
與此同時。
長安城,尚冠前街左近一間宅院,屋內油燈幾盞。
擺滿竹簡、書頁的案幾後,司馬談正眯縫著眼,謄抄一卷古籍,其子司馬遷在旁低聲道:
「兒子今日見了太子,果然不同凡響,行事大氣磅礴,已有幾分君王之相。」
「那是自然。」
司馬談頭也沒抬,蒼聲道:「你久不在長安,對太子宮那位認識仍舊太淺,此子與陛下極其類似。」
「唉,只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
司馬遷聽出父親話裡有話,接過對方手中的毛筆,「請大人指教。」
「老嘍。」
司馬談錘了錘腰,舒了一口氣,之後才回憶道:「幾年前,丞相仍是李蔡時,你可知道太子做過什麼事。」
「兒子聽聞,太子曾當街對其動手?」
「是啊,用的棋盤。」昏暗的油燈下,司馬談感嘆道:「當街行兇,看似魯莽,卻用棋盤,實則心思縝密。」
「太子與李蔡徹底結仇後,你可知又發生了什麼?」
這一次。
司馬遷皺了皺眉,他確實不知道了。
司馬談平淡道:「太子與丞相徹底結仇沒多久,丞相李蔡在獄中自殺了,罪名是勾結諸侯。」
嗯?
從小到大,讀了不知多少史書,司馬遷知道的血腥權爭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立即領會了父親的意思。
「大人是說,李蔡之死,與太子有關?」
問話時,司馬遷聲音很低。
答話……
他父親沒有答話,司馬談只是看了兒子一眼,一切便已明了。
作為史官,秩俸可能不及萬石,地位也沒有三公九卿高,可由於他們的職業原因,史官能知道的秘辛。
往往比上述所有人都多!
司馬遷領會父親的意思後,神色凜然,沉吟片刻,方才遲疑道:「如此年紀,便有如此心性?」
「呵。」
司馬談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以為你是在評價一個什麼人?一個少年?」
「不,是一個儲君!」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