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你個狗娘養的
第145章 你個狗娘養的
接士殿夠大,即使坐了將近百來號人,也不顯擁擠。
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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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就坐的大佬們,仍舊能保持體面,或平靜,或淡然,但他們身後的一眾後輩子弟,那可都是年輕人。
年輕人不氣盛能叫年輕人?
冷笑的冷笑,怒目的怒目,而且對立的陣營十分明顯,今日在場的學派挺多,陣營卻只有兩個。
一個是儒家。
一個是其他。
瞧瞧這座次都能看出點端倪,儒家居左側首位,他們之後,隔了數個身位,農家、縱橫家幾個小蝦米才入座。
再看他們對面,莊、汲二人領銜的道家,張湯領銜的法家,還有李廣、霍去病、唐安、宋邑烏泱泱一大片人。
不管有心還是無心。
眾人紛紛朝儒家子弟投去不善的目光。
儒生們也不是好惹的呀,你瞪我也瞪,誰怕誰?
「咳。」
便是在這種互相眼神對峙、嘴上卻一言不發的時刻,有人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道:
「既然大家都互相謙虛禮讓,那在下就做第一個自薦的吧。」東方朔手持一把羽扇,笑眯眯道:
「若要問我等辯者於國有何用,我以為,有大用,可輔佐賢主,可明辨是非,恰如昔日公孫龍於平原君!」
辯者,是春秋戰國時期對名家門人的稱呼。
而公孫龍,乃趙國人,正是名家的代表人物,他有個非常著名的命題,即:白馬非馬。
平原君,戰國四公子之一。
公孫龍曾輔佐平原君多年,東方朔現在以這二人舉例,一來,是在論述名家於國有用。
二來。
則是在向主位上的太子劉據表示,您就如昔日平原君,我如昔日公孫龍,臣一片忠心,蒼天可鑑!
當然了。
後面這一條深意,旁人是品不出來的,東方朔也不是說給旁人聽的。
做了引領者,又夾帶完自己的私貨,他輕搖羽扇,看向四周笑道:「大家互相論證,暢所欲言嘛。」
東方朔話音剛落,還真有人暢所欲言了。
孔安國抬眼掃來,語氣平淡道:「辯者只會乘口舌之利,名家主張,更是以爭勝為目的的無用之學。」
誒呦呦。
語氣不重,口氣可不小。
一句話就把名家貶的一無是處,東方朔身後的兩個跟班當即羞憤難當,嗔怒瞪來。
他們兩人,是三公九卿制度中,九卿之一太常治下的禮官大夫麾下的兩名……百石禮官。
是傳承有序、真真正正的名家門人!
不過。
瞅瞅剛才介紹他們兩人那冗長的前綴,再瞅瞅他們本身的官職,百石禮官。
官職小,學派弱,註定了人微言輕,他們也只能瞪一瞪孔安國,作無能狂怒狀。
而他們的帶頭大哥,名家代表人東方朔聽了對方的話,不僅不怒,相反還不以為意的笑笑。
剛剛說完時,東方朔便注意到太子投來的滿意目光。
有了這,那就夠了!
你貶寧你貶,反正我東方朔早已入了太子法眼……
第一輪交鋒中,因為名家的笑而不語,在外界看來算是完敗,其他諸家豈能放任儒家氣焰囂張?
蔡成很想低調,但背景不允許。
墨家現在落寞了,可以前也是能和儒家分庭抗禮的存在,此刻必須站出來。
「我墨家善營造,上可制軍國之利器,下可制安民之良術,可還是無用之學?」蔡成盯著孔安國,悶聲道。
他這句話。
算是在給東方朔找回場子,順便質問儒家。
而且蔡成所舉的戰績,都是近期可查的實例,軍國之利器,指對冶鐵工藝的改進,促進對匈作戰。
安民之良術,指印刷術。
實實在在的例子,從理論層面確實無法辯駁,不過孔安國的攻擊依舊犀利。
他朝主位一拱手,面向蔡成,冷聲呵斥道:「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利器、良術,功在陛下,在太子!」
「伱墨家門人不過是一匠人爾!」
「也敢跟我侈談功勞!?」
聽到這話,蔡成原本黝黑的臉孔徹底黑如鍋底,他正欲還嘴,殿內忽然又有一人開口。
「哼。」
張湯看著孔安國,說話間的神情,仿佛重回當年在朝堂上的冷峻、剛硬。
「墨家成了匠人,那向來奉行以法治國的法家,在你嘴裡,豈不是可有可無的小吏?」
「非也、非也。」對方來得快,孔安國回懟的更快,「你法家並非小吏,而是禍國殃民的酷吏!」
「秦暴政,二世而亡!」
「不就張公口中那句『以法治國』的功勞?」
此言一出。
殿內氣氛陡然升溫,張湯身後的法家門徒勃然大怒,中尉王溫舒猛地坐起,眼中凶光大冒,直視孔安國。
「腐儒,爾要試試我寶劍鋒利嗎!?」
王溫舒嗜殺成性,脾氣絕算不上好,說話間,手已經按在了腰間劍柄。
對面的儒生見狀。
不甘示弱,盡皆起身按劍。
「列位,今日是策問,現在是在博望苑!」莊青翟掃視一周,先是用眼神迫使眾人坐下來。
隨後才看向對面的儒家門人。
「秦亡有秦亡的原因,說法不一,但我大漢高皇帝剷除暴政,與民生息,卻是毋庸置疑!」
「立國以來,繼高皇帝之後,我漢家又有孝文、孝景兩位賢君,施行無為而治,休養生息。」
「那番盛世之相,乃道家黃老之學使然,是也不是?」
是。
都搬出了文帝、景帝,必須是。
但孔安國避開了正面回答,義正詞嚴道:「黃老之學已經過時,如今是以儒術治國!」
「陛下數征匈奴,揚我國威,開疆擴土,今日之盛世遠盛以往!」孔安國直視莊青翟,喝問道:
「這番盛世之相,乃儒家思想使然。」
「是也不是!?」
你搬出歷代先帝,我抬出當今天子,誰又怕了誰呢。
誰敢說當今天子治下,不如歷代先君?
誰敢?
無人敢。
所以孔安國一番話罷,殿內氣氛凝滯下來。
先前法家子弟的憤怒被壓下,可怒火仍在他們心中燃燒,道家、墨家不忿,其他諸家,同樣如此。
壓抑的沉默在殿內延續,無形的火花在中央碰撞,空氣即將被點燃的前一刻,有一人,他先爆發了!
「嘭!」
李廣怒不可遏,一拍桌案,指著孔安國破口大罵,「老子在漠北跟匈奴人打生打死的時候,你個婢子養的在哪!」
「我隴西兒郎戰死沙場的時候,你又在哪!開疆擴土的盛世,都是你儒家功勞?」
「狗屁儒家!」
「來來,老夫今天就來試試,看看你用那張嘴皮子,到底能不能揚我國威!」
說著話。
這位已經做完了拍桌子、擼袖子的動作,下一步就是起身開打的架勢。
被李廣喝罵的孔安國,此刻也第一次出現了惱羞成怒的神情,先前與諸家對噴,他都沒有如此失態。
委實是李廣罵的太髒!
況且,大家都是文雅人,引經據典不足為奇,哪有一上來就噴髒話的?
還要動武?
現在的動武,與先前諸位文士按劍的情況可不同,現在面對的,是一群武夫殺才!
儒生們臉上變了色,莊青翟等人也微微動容,好在李廣領著一群壯漢要撲上去時……
「武陽侯,不得無禮!」一直旁觀的太子出聲喊道。
李廣聞言,循聲望去,「殿下,這廝空有一張嘴,只會誇誇其談,與其聽他狂吠,不如讓老夫……」
「武陽侯!」
劉據語氣加重了幾分,「你且坐回去,今日來者皆是客,孤說了暢所欲言。」
見太子眉頭微蹙,李廣憤怒的神情僵了一陣,轉瞬間臉色立即變換,尷尬笑道:「哈哈,殿下說的是。」
「老夫魯莽了魯莽了。」
等他重新坐定,又給太子賠了幾個笑臉,可一轉頭看向孔安國,笑臉頓時垮下來。
顯然,太子的面子要給。
可對面那廝,該不爽還是要不爽。
「諸位。」端坐主位上的劉據平靜道:「孤一向認為,理越辯越明,所以讓你等各抒己見,暢所欲言。」
「但是,孤這兒是博望苑,是接士殿,不是演武場。」
「請克制。」
他只說了這兩句,控完場,抬手朝前伸了一下,示意你們繼續,該吵吵,該罵罵,不用顧忌自己。
諸子百家聚在一起,不發生爭執才不正常,罵戰從春秋時期一直延續至今。
劉據沒有調解的想法,對剛才的一幕也早有預料。
說實話。
他樂於見到爭吵的發生,大浪淘沙,能在爭執、辯論中脫穎而出的人物,才值得他招攬。
諸家也都明白這個道理,故而在之後的對噴中,換小輩們衝鋒陷陣。
先前的大佬交鋒,僅僅是在明確敵我。
什麼?
不是說其他諸家都與儒家對立嗎?怎麼還要分敵我?
嗐!儒家和其他幾家全都不對付,可其他幾家內部,同樣矛盾重重啊!
比如名家,儒家看他們不順眼,道家也看不慣他們。
還有法家。
秦國律法嚴苛,繃得太緊,等到大漢建立初期,來了一個大反彈,直接無為而治。
法家緊,道家松,這兩家根本尿不到一個壺裡。
但眼下大佬相繼開口後,他們都忍住了矛盾,形成默契,共擊大敵——儒家。
儒家沒慫,冒頭一個,懟一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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