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條件

  第249章 條件

  阿提斯只覺得自己置身在冰窟中,寒冷和黑寂全都找上門,包裹他全身。

  「冷……」他睜開眼,天空群星璀璨,夜空仿佛沒有一絲塵染,潔淨到極致。

  阿提斯朝周圍環望過去,冰天雪地,整個世界都是白色。

  「冬天到了,明月山脈封凍了?」阿提斯心想。

  如果真是這樣,數萬谷地軍隊可還留在血門之外,他們可大半年沒有回家了,河谷的耕田誰打理,溪流湖泊的魚兒誰去捕獲,谷地人的生計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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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阿提斯想撐起他的身子,卻覺察到無比的沉重,像是身上綁了巨石一般。

  「該死!」他罵出了聲。

  可轉瞬他又靜止了身子,碎雪摩擦的聲音尤其明顯。

  腳步聲?

  他伸手摸向腰間,長劍的劍柄被他觸碰到。

  阿提斯回過頭,看過去的那一刻仿佛全身被冰冷的尖刺戳中,從未體驗的嚴寒滲入他的骨骼。

  他抬起頭,對上那雙藍色得宛若星辰的眼睛和近乎月光般蒼白的肌膚。

  水晶一樣的劍,堅冰一樣的盔甲……

  人形生物低下頭,目光正好對視阿提斯。

  詭異的藍光布滿他的輪廓,仿佛阿提斯感受到的寒氣就來源於此。

  阿提斯握緊了長劍,這種生物他從未親眼目睹,但按照眼前的種種特徵,傳說和童話里似乎有所描述……

  「異鬼?」阿提斯心裡發出疑惑。

  異鬼張開口,忽地大聲沖自己嘶吼,刺耳的聲音讓阿提斯差點鬆開了長劍,眼前的畫面也猶如天翻地覆。

  他的視線從地面到天空,眼前的異鬼也不斷地縮小,直至成為黑點。

  阿提斯從半空看向地面,不由得張大嘴。

  無數的黑點,異鬼、猛獁、巨人……

  阿提斯扭過頭,看向他們前進的方向。

  宏偉的建築橫在地表,被萬年的堅冰冰凍的城牆擋在異鬼的前面。

  絕境長城……

  寒冷頓消,溫暖和燥熱突然包裹,好像從冰窟轉到暖炕。

  阿提斯睜開雙眼,軍營的篝火在旁邊燃燒著,冷汗浸濕了衣服。

  「噶!噶!噶!」

  烏鴉張著猩紅的眼睛,在枝椏間到處撲騰,看向自己。


  這抹熟悉的場景頓時把阿提斯拽到曾經,他抽出長劍,起身看向烏鴉。

  「撲通!」

  烏鴉翅膀撲棱起來,朝更北方的天幕飛去,聚攏的黑布幾乎掩蓋了月光。

  ……

  腳步聲把提利昂從睡夢中喚醒,牢獄門縫隙的微光晃動,有人影掠過。

  他睜開眼,依舊是那個抬頭不見天日的監獄。

  提利昂高估了泰溫對自己留存的父子情,也低估了他的狠辣。

  他伸手探進囚衣不停地抓撓,麻布表面的粗糙讓提利昂的皮膚一直很是瘙癢。

  「咯吱~」牢門忽地打開。

  詹姆的金屬面具出現在提利昂的視線里。

  「父親會宣判你死刑,」詹姆合上門,嗓音低沉平靜,宣告提利昂的結局。

  提利昂睜大眼睛,微微張口,眼眸里閃過一絲遲疑。

  「除非……」詹姆摘下面具,長長的疤痕留在臉上,露出微笑,「除非我脫下白袍,拋下這御林鐵衛的名頭。」

  提利昂嘴型變成了「噢」,「一個你十年前就該做的事?」他戲謔地說。

  淡淡的哀傷流露在詹姆的眼角,過去並不明顯,提利昂只有仔細觀察才能從他這張迷倒萬千七國少女的帥臉上看出細微的情緒,但現在有了疤痕,似乎這點也更清楚地能看出來。

  詹姆依舊微笑,注視著弟弟。

  提利昂收斂了說玩笑話的口吻,卻轉而變成了挖苦,「你決定了?這麼長的騎士背德史沒讓你生出脫下白袍的心思,我這個侏儒的命讓你醒悟過來了?」

  「我自己的決定,提利昂,」詹姆的語氣只是聽上來平靜,「對於一個已經背上『弒君者』頭銜的騎士,再背一個『背誓者』稱號也無可厚非。」

  「因為有個人打頭陣了是嗎?」提利昂站起身,依舊用打趣來緩和詹姆的心情。

  果不其然,詹姆發出一聲輕笑,他搖搖頭,「若不是蘭尼斯特的姓氏,你早因為這張臭嘴下七層地獄。」

  提利昂的笑容好像停滯在原地,「恕我直言,詹姆,」他昂起頭,「對於侏儒而言,生比死更可憐,我相信『侏儒』這個名號足以蓋過蘭尼斯特,你清楚這點,詹姆。」

  詹姆沒有回應,他記得泰溫曾帶提利昂到七國各地求親,但很顯然,侏儒並不受待見。

  提利昂走到詹姆的御林鐵衛盔甲前,握拳擊打在胸甲上,「不用你費心老哥,」他昂頭注視詹姆臉上的疤痕,「侏儒有侏儒的活法,伱這件滿是污點的白袍還是留著吧。」


  「提利昂……」詹姆還想勸阻,卻被提利昂打斷。

  「一件白袍換我的命,那我能去哪?」提利昂腦袋一歪,戲謔地問。

  詹姆動了動嘴唇,「去長城服役總比莫名身死要好。」

  「沒有女人?沒有泰溫大人拉的屎?諸神保佑,那可是異鬼都懶得理的地方。」提利昂眨巴下眼睛。

  詹姆皺起眉,他不明白。

  ……

  頸澤就在眼前,向深處濕潤的泥路會變得越來越窄,直到沼澤和瘴氣把陌客招攬到想要穿行的人身邊。

  阿提斯·艾林站在泥路中央,平靜地看向遠處不停冒著黑色水泡的沼澤。

  艾林家族的新月獵鷹旗幟一字排開,在風中搖擺。

  北風和東南風交織在一塊,把冷氣撲在人臉上,抽著水分。

  從河間地到這裡,就好像是從七星教堂的聖母頌唱硬生生拉拽到陌客口吻邊聽他嘆息。

  阿提斯看向更北端的頸澤,黑沼澤和綠藤蔓漸漸被繚繞的霧氣掩蓋,視線更加模糊。

  兩百名谷地騎士佇立在阿提斯的身後,其中一部分是他的藍袍子親衛,其餘則來自於河間地的新分封有產騎士。

  哈羅德·哈頓皺眉待在阿提斯的身邊,他看向北方的眼神早就透露了不耐煩。

  「倒不如帶領大軍直接越過頸澤去談,大軍之下,史塔克只能妥協。」

  阿提斯搖搖頭,「這不一樣,」他瞥向一旁的哈羅德,這位和自己父親有很相似面龐的騎士雖然善戰,腦袋裡的確少了根弦,「談判總有先低頭的一方,且不談帶兵進入頸澤是死是活,進入北境談判,就等於談判對於我們更為緊迫,這是失智的表現。」

  哈羅德·哈頓皺起的眉略微舒展,看向北方的眼神深邃了幾分,他陷入思考。

  「蹬!蹬蹬!」

  繚繞的霧氣里出現一片片黑影,被北方冷冽隱藏的馬蹄聲終於傳了過來。

  阿提斯扭過頭,熟悉的史塔克奔狼旗幟出現在視線里。

  「重生的老狼。」阿提斯嘴裡喃喃道。

  一個個北境騎兵從霧氣里竄了出來,熟悉的面龐愈發接近……

  艾德·史塔克……

  阿提斯心裡默念他的名字,握緊了韁繩,身後的谷地騎兵也不由得攥緊各自的長劍,提防北方人的突襲。

  但這種警惕顯然落空,北境騎兵放緩了速度,馬蹄噠噠地在谷地軍隊前百米處停了下來。

  艾德·史塔克低著頭,心底的惴惴不安在看到阿提斯熟悉又陌生的臉時發揮到極點。


  阿提斯·艾林……

  他略微甩起馬鞭,戰馬吃疼朝前方緩緩行進,脫離了隊伍。

  阿提斯深吸口氣,兩腿輕蹬,向前走去。

  艾德微微張口,喉間像是塞進北境冰凍的碎石一般,話始終說不出來。

  憋了許久他才吐露出一個詞,「阿提斯……」

  「史塔克公爵,」阿提斯回應說,「別來無恙。」

  他比自己從容得多,看起來,艾德壓下內心深處的疑惑,臨冬城公爵的面龐重新回歸到臉上,艾德注視著阿提斯,「羅柏會去長城,他對谷地的侮辱會付出代價。」

  阿提斯略微搖頭,他扭頭看向身後一直沉默的青銅約恩,後者一直待在谷地的軍陣中,緊繃著臉。

  「這是羅伊斯伯爵與您的事,我只能給予建議。」阿提斯說。

  艾德看向阿提斯身後的谷地軍隊,約恩·羅伊斯默不作聲地騎在馬上,沒有上前。

  「我希望恩怨一筆勾銷,阿提斯……」艾德說出這話的底氣並不足,他清楚羅柏在南方做了什麼荒唐事。

  「我們本無恩怨,史塔克公爵。」

  「我知道……」艾德再次失語,羅柏的作為完全將他置於被動,絲毫沒有反手的餘地。

  「但是,」艾德看向阿提斯冷靜的臉龐,這神情他之前見過,但卻是曾經可信任的神情。

  一抹沉默短暫地圍繞在二人之間,艾德原本想說的話被他咽下。

  「我們應該是站在一起的,阿提斯……」艾德的話語裡透露著絲惋惜。

  阿提斯緊咬著牙,面龐上的皮膚細微地隆起。

  原本一切並不複雜……他心裡想。

  「羅柏本該娶了雅西娜,羅賓再娶艾莉亞,我們本該以你之名,把喬佛里拉下鐵王座,至於誰坐,藍禮還是史坦尼斯,取決於以後,」阿提斯喃喃說道,「救下珊莎,砍下泰溫·蘭尼斯特的腦袋之後,我們可以調查勞勃國王的身死,調查我父親的身死,讓公正和法理繼續在君臨上空迴蕩……」

  「公正和法理……」艾德神色複雜地看著阿提斯,「阿提斯,蘭尼斯特亂倫的懷疑是你透露給我的,這也有可能是瓊恩·艾林身死的誘因,你怎麼……」他想到阿提斯和彌賽菈的訂婚。

  「怎麼放棄了父親教導的『高如榮耀』,怎麼和你兒子對著幹,怎麼和罪惡骯髒的蘭尼斯特作嘔一般的為伍是嗎?」

  艾德瞠起目,訝異地看向阿提斯。

  這些話本該暴怒一樣地拋出來,但阿提斯的神色卻很平靜,平靜如泉泓。


  阿提斯和艾德二人仿佛忘記了在談判,反倒像是兄長和幼弟關係下的爭論不休。

  沉寂再次籠罩,兩人互相默不作聲。

  「凱特琳,艾莉亞,還有……」艾德念完這些名字微微停頓一下,「還有簡妮·維斯特琳……」他輕輕嘆息,「要他們回到北方,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代價」一詞把阿提斯從之前的情緒里拉回到現實,這句話在艾德嘴裡顯得格外刺耳。

  代價幾乎是整個史塔克家族啊艾德!

  阿提斯嘴唇微動,心底不斷發著嘆息,他甩著鐵手套,嘴裡念叨,「北方的天氣!真該死!」他嘴裡喘著粗氣,熱霧不停地冒出。

  短暫的調整過後,阿提斯看向艾德,說出了想法,「艾莉亞會繼續留在鷹巢城,她將成為羅賓的妻子,我會安排他們去往奔流城,」

  繼承權?艾德心想。

  「凱特琳隨時可以回北境,只有北方的寒冬適合她,南方……對她而言還是險惡太多……」

  艾德搖搖頭,「每一條去往南方的奔狼都會失去一些東西,包括智慧,那裡沒有舊神的賜福……」

  「那她失去的可不止一丁半點,」阿提斯差點翻起了白眼,「至於簡妮·維斯特琳……」

  艾德緊盯著他。

  「我們已經被史塔克騙過一次,確保萬一,」阿提斯發現這些話很難在艾德面前說出口,「簡妮·維斯特琳和她腹中孩子,會成為艾林家的,人質,這原本應該由布蘭……」

  阿提斯不由得噤了聲,他看向艾德。

  猶豫片刻,他還是說:「關於布蘭和瑞肯,還有臨冬城……我很抱歉,這是控制以外的損失。」

  「羅柏咎由自取。」艾德的口吻不僅有著哀傷,還有失望。

  阿提斯輕輕點頭,「接著,最重要的一點,承認彌賽菈·拜拉席恩的身份,必要時刻,向國王屈膝。」

  艾德的眉頭緊緊皺起,「向喬佛里屈膝……」

  一聲輕笑打斷了艾德的顧慮。

  阿提斯看著艾德,「喬佛里不配為王。」

  「那你……」瞬間疑惑占滿了艾德的大腦,他想不通……

  他抬頭看向面色平靜的阿提斯,想起威曼·曼德勒關於他一系列作為的口述。

  勞勃不止一次對自己說過,只有瓊恩·艾林才配得上稱王,自己只不過是被硬扶上鐵王座,安然地享受著瓊恩·艾林的兢兢業業,安心吃喝嫖賭的混帳罷了。

  艾德深以為然,但從未放在心上。


  但現在阿提斯·艾林年輕的面龐就在自己眼前,勞勃的話又一次浮在腦海中,只不過瓊恩·艾林之名變成了阿提斯·艾林。

  「勞勃有坦格利安的血脈,儘管他從不願承認,」艾德低聲對阿提斯說,「你的父親考慮再三也是把勞勃推上王座……」

  「我聽說你可以先行登上王座,」阿提斯說,「只要你願意,就可以先行稱王。」

  「街巷的流言蜚語可不值得相信,」艾德搖著頭,「我既不會貪圖權位,也不會不遵循你父親的指示,只有勞勃配得上鐵王座,拜拉席恩的名號才能讓分裂的七國團結一致,而史塔克不能。」

  「伊耿·坦格利安更是憑藉史詩一般的征服以及,龍。」艾德看向沉默的阿提斯,「但艾林,包括史塔克,都無緣鐵王座。」

  「長城,」艾德本想著阿提斯會怎樣回應,他卻開口說起仿佛毫不相干的事,「長城有什麼消息。」

  艾德皺起眉,「野人入侵,只要北境恢復秩序,解決塞外的野人並非難事……」

  阿提斯的嘴角再次揚起弧度,「但願如此,艾德大人,」他又一次輕甩鐵手套,扭轉馬頭,「希望你是對的,艾德·史塔克,儘管你已經錯了無數次……」

  「承認彌賽菈,承認我,向以後的國王屈膝,這是最後的條件。」阿提斯注視著艾德,時刻準備離開。

  艾德像是被凍僵的青紫嘴唇張了張,「我答應你……」

  阿提斯輕輕一笑,他向遠處的安蓋點點頭。

  安蓋騎馬縱身奔來,長長的黑布纏繞包裹著某物背在侍從的後背。

  他提了出來,抹開黑布。

  艾德睜大眼睛,「寒冰……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史塔克公爵?」阿提斯的話語裡甚至帶著譏諷,「征服者可不是靠著根瓦雷利亞鋼劍統一了七國,拿著吧,七大王國的北境守護。」

  艾德下了馬,伸手接過了寒冰,抬頭看向阿提斯。

  艾林的眼神依舊平靜,但不是此前談判時強撐的冷靜所帶來的。

  更多的,艾德偶爾在勞勃眼中能看見。

  這是王者威嚴的平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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