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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空空兒

  艾府,堂內。

  許玄避過偷襲,這才看清那【食心偶】的模樣來,高如成年男子,通體沾滿渾黃的泥漿,正不斷滴落在地上。

  此怪氣勢洶洶,達到了鍊氣八重,但試探一番後,許玄卻並無什麼懼意。

  『好弱的精怪。』

  這泥偶實力恐怕還不如許玄初次突破鍊氣七重,只是空有修為,仗著渾身黃泥可抵禦些術法,力氣大些罷了。

  此物並無神妙之處,論實力恐怕還不如在栓馬道遇到的那山魈獸蠱,是真真正正的花架子,有些招笑了。

  那艾成晦遠遠遁開,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他這泥偶可是鍊氣八重,怪力若妖,這散修來此,當真是自尋死路。

  許玄此刻的蛟身是紫府龍王的逆鱗化作,肉身強橫,等同嫡血龍子,這泥偶他還真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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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他兩掌相擊,並未施展秘術,只是鼓雷,紫雷道道,天音陣陣,那泥偶被轟擊地連連後退,身上泥漿掉了不少,露出一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來。

  許玄並不留手,這時並指作劍,一點蒙蒙的紫光生發於指間,劍氣噴薄,向那張臉的眉心點去,當下這泥偶的明堂就被擊穿,倒在地上,再無生息。

  整個過程極快,到那泥偶倒下,艾成晦臉上還掛著笑。

  許玄走了過來,這鍊氣六重的老修當即下跪求饒,府內的其他人聽到動靜,都亂作一團,不少下人見自家老爺敗了,紛紛趁機卷些財物跑了,許玄並未阻攔。

  他注意到的是另外一事,在這艾府的地面的青磚下,似乎還有一番天地,顯出一地穴來,內里有不少刑具,關著些修士和凡人。

  「道友這背地裡,可是藏了不少東西。」

  許玄似笑非笑,以法力封住了這艾成晦的氣海,讓其無法有什麼動作,這老修士也不反抗,聽之任之,只是口中不斷求饒。

  「我問你,這地穴里的人是怎麼回事?」

  許玄正準備好好盤問這人,卻不想那艾成晦毫無反抗之心,直接坦白道:

  「回稟大人,正是衛家的人。」

  「什麼?」

  許玄再次看向那地穴,只見男女老少都被折磨地不成人形,以鐵鏈拴住,渾身沾染黃泥,不哭不笑,如死了一般。

  「衛家同你有何仇怨,你要這般施為?」

  許玄有些好奇,這艾成晦可不像是圖利,這般折磨,更像是私怨。

  「我兒,我孫,都死在這家人手上,叫我如何不恨?」


  「他衛家拿我族人去餵養土精,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大人若是想為衛家出頭,已經晚了,這下面的人神智都叫我抹去,現在只是泥奴罷了。」

  言畢,這艾成晦笑了起來,聲音快意而哀慟。

  「我和道友並無什麼衝突,只是想問問,這衛家的後人應當有些蹤跡,可有消息傳來?」

  許玄輕聲問道,他看過地穴中的眾人,修為最高不過胎息,看來也都是些支脈,不是嫡系子弟,而且都被抹去了神智,類同活屍。

  跪伏著的艾成晦似有所想,看了過來,笑道:

  「大人這修為,一看就是世家裡走出的,那衛家已亡多年,靈器功法都叫人分光,找些留下的血脈又有何用?」

  「這事我自有考量,你直說就是。」

  許玄沉聲,掌心紫雷跳動,有些威脅之意,艾成晦便順服地說道:

  「聽聞當年有人逃走,在外成家,育了一子,在天水西邊的沉雲漠有過蹤跡。」

  正是此處,許玄隱隱能感應到那幼童的位置,最後識海中所見,正是這幼童被一伙人擄進一片大漠之中,應當就是那沉雲漠。

  「這沉雲漠都有哪些勢力,你且給我說清了,要是有誤,定不輕饒。」

  許玄輕喝一聲,讓下方的艾成晦壓力更盛,這老修不敢耽擱,忙說道:

  「這沉雲漠處於天州到涼州之間,歸於哪方都說不清,少有靈氣,十分荒蕪,修士在內待得久了,甚至還會阻滯修行。」

  「因此入內的多是些盜匪,都是些不入流的,只是聽聞有個鍊氣八重的賊子,脾氣古怪,修為高深,人稱空空兒。」

  這名字十分古怪,許玄只當是別人起的綽號,便問道:

  「這人可有出手過?」

  「這人有豪俠之風,曾潛入了一煉血丹的築基世家,越過大陣,偷走了人家祠堂中的靈物,放火焚盡,聽說在他逃跑路上,曾使出過劍氣。」

  艾成晦如實答道,許玄卻感到有些驚訝了,不過一賊子,竟然修成劍氣,當真古怪。

  擅長器藝者,鬥法不會弱到哪裡,至少是築基世家嫡系的水準了,許玄僅憑劍氣,就能穩穩立足在赤雲南這一輩前列了。

  『倒是個妙人,只是最好別和那衛家後人沾上關係。』

  許玄如今倒是不太擔心有紫府盯著,一是有天陀感應,二是他打聽過,這些年過去,這衛家值錢些的靈物、功法都被分盡了,也未同哪家紫府結仇,倒不至於趕盡殺絕。

  如今應當入那沉雲漠看看了,裡面並無築基,許玄自信可以行走無忌,最多就是遇上那空空兒,有些麻煩罷了。


  「你這地穴中的人,準備如何處置?」

  許玄輕聲問道,他想的是這衛家後人恐怕要招進山門,畢竟是其族人,還是幫著些。

  「大人您毀了那【食心偶】,這下方的人失了聯繫,就此最後一口氣也散了,徹底化為屍體。」

  艾成晦念及此處,陰慘慘地笑了起來。

  「你也發泄夠了,這衛家還是有些人在,莫做得絕了,把這些屍身都安葬了罷。」

  許玄吩咐了,這艾成晦倒是應了,不敢違背,忙差人去處理。

  出了艾府,繼續向西走去,御風奔行了數日,便見一片蒼茫荒蕪的大漠,幾無人煙,和天水郡的繁華相比,顯得更為蠻荒,多有些枯死的胡楊,泛黃的野草。

  偶爾自沙間鑽出些蟲蟻、鼠兔之類,算是此地少有的生氣。

  許玄默默感應著那衛家後人的位置,繼續向前深入,漫天黃沙,捲起煙塵,許玄倒是無礙,只是尋常胎息修士來此,恐怕都要叫吹飛。

  繼續前行,終於到了他感應的附近,此地為一綠洲,恐怕是這沉雲漠裡唯一有些人氣的地方,有幾處湖泊,連通地下,旁邊多生些灌木。

  這綠洲旁為一坊市,似乎是這些流竄入內的盜匪交易之地。

  許玄剛一入內,便覺諸多目光看了過來,讓他想起第一次進入青璃坊下鬼市時的場景。

  地上有些攤位,擺著些靈物和資糧,良莠不齊,一看便知來路不正,不過在此的人都沒什麼忌諱,甚至有的交流起情報,商議去哪一處劫掠偷盜。

  有幾道目光看了過來,似乎不懷好意,許玄只是微微泄露鍊氣七重的氣勢,便再無人敢招惹。

  許玄漫步而行,假意挑揀東西,實則是在看看有無記憶中擄走那幼童之人的身影,一番轉悠下來,還真讓他見著了。

  不過已經是具屍體了。

  這人應當是那伙劫匪首領,是一生得粗獷,上身裸露的中年漢子,修為到了鍊氣六重,在這一眾胎息到鍊氣一重的人中,算得上好手了。

  此刻這匪首的屍體就陳在此處,幾名鍊氣一重的小修將屍體擺了出來,竟然連同一些財物一起售賣,看來這地方血氣也是緊俏貨。

  許玄走了過來,擺攤的幾名小修見位鍊氣七重的修士來了,都有些慌亂。

  「我問爾等,這具屍體是誰,你們是怎麼得來的?」

  許玄沉聲問道,聲音蘊含法力,震懾對方。

  「回稟大人,這屍體是我等在戈壁中撿到的,這人是本地一賊首,名為白二。」

  下方幾名小修戰戰兢兢地回道。


  許玄查看了那屍體的死因,最終在他脖頸處見到一如針刺般的小孔,有一道幽幽的劍氣,幾乎微不可查。

  這手段十分高明,許玄自覺想這般殺敵,也十分困難,他的劍氣正和震雷,動則天音鼓盪,不可掩飾。

  『恐怕這就是那空空兒的手筆了。』

  身為整個沉雲漠修為最高之人,又有劍氣傍身,這手段確實高妙,許玄有些見獵心喜。

  他明確能感知到那衛家的後人就在這一片,但具體位置卻不知,看來真是落到那空空兒手中去了。

  許玄問過這屍體是在何處發現的,便前往那一片戈壁去了。

  行了少時,終於到了那幾人口中所言的戈壁,一片荒蕪,入目儘是四散的砂岩。地上有些屍體,許玄看過,正是他記憶中的那群劫匪,死因一致,都在喉嚨上開了針刺般的小孔。

  許玄默默體會那道劍氣,極細極微,動則散亂如風,不可察覺,凝則無堅不摧,專破法軀。

  他感到那衛家後人的位置似乎動了,稍稍靠近自身。

  『要來了。』

  許玄就在欲在這片砂石飛塵之間接敵,取出丹霆,抱劍而坐。

  等了許久,那衛家後人的位置越來越近,但始終不見有人動手。

  紅日西頹,大漠將夜。

  黃昏的光顯得此地更加險惡,幾乎不似人間,在風沙之中如潛藏著什麼妖魔正在窺伺。

  許玄靜候,細細體察著每道風沙的動向,他心神沉浸,巍然不動。

  一道風沙輕輕吹拂過來,落在了許玄左袖之上,一點雷光升起,擊潰了一道幽風,許玄袖口破開一指的破縫。

  又是一道風沙變向,忽地落到許玄背後,這次動作更快,但許玄還是穩穩接住,紫雷同劍氣混一,盡力壓至微小,他背後衣袍上撕開了半指長的破口。

  最後連風沙也停了,只是空中傳來波動,某種無形之物飛速斬來,正對許玄領口。

  這次逼得許玄不得不動真格,【上霄雷雲】運轉,控雷入微,堪堪抵住,這時領口上有了指尖大小的破口。

  『這哪裡是什麼賊子,恐怕已經摸到紫府嫡系的門檻了。』

  許玄感嘆,看來艾成晦還是不了解此人,看輕了對方。

  應當最後一擊了,那人鎖定了許玄的脖頸,這次連空中的波動都無了。

  許玄只覺脖頸處傳來一陣悚然之感,但他並未阻擋,而是鎖定了對方氣機。

  那道幽風瞬息落在許玄脖頸處,化為一青芒,如蛇般鑽了過來。


  許玄卻是不擋,直接揮劍斜斬,使出那【大震祈雷光】,紫雷在劍尖生發,劍氣若游龍,將那人的身形打落。

  與此同時,那道青芒已經要落在許玄脖頸處了,他的那片【玄陰逆鱗】全力催動,深邃的玄陰之光一閃而過,堪堪將那青芒消融,倒是未曾傷到許玄。

  風中顯出一人的身形來,是位著翩翩白衣的青年,生得劍眉星目,不似賊子,反倒像位世家大族出來的公子。

  那人揮灑劍氣,幽風四起,但抵擋不住許玄這般無邊無際的雷光,有些狼狽,叫打中幾道,氣勢衰弱幾分。

  「妙手空空兒。」

  「度心。」

  兩人報出名號,靜靜對峙,都有傷勢,各懷心思。

  太陽終於落下,最後一點紅光消散在地平線的盡頭,夜幕降臨,兩人幾乎同時動手。

  那空空兒身形如鬼魅一般,瞬間消散,幽風四起,鬼哭之聲大作。

  「這小子修的是【聞幽】一道,身上有因果糾纏,就是我也看不清。」

  天陀出聲提醒,許玄以不變應萬變,第一次使出那【降澤騰龍術】,他不過堪堪入門,只是化出一片小小的雷澤,但足夠他其中騰躍了。

  時間緊迫,他也只研修了這一門秘術,還是初次動用,仗著龍軀堅韌,才能駕馭起身旁雷澤。

  「【聞幽】拘靈遣將,捉陰拿異,這人還藏有手段,你千萬小心。」

  天陀的聲音傳來,讓許玄更加戒備。

  許玄身入雷澤,只聽得風中傳來道道鬼哭之聲,有幽藍的鬼火四處飄散,一道幽風吹來,化作三道青芒,分別鎖定了許玄的明堂、心竅和氣海。

  青芒穿過,許玄的身軀卻化作雷漿落下,本身已傳到另外一處。

  這人幾乎是許玄遇到過最難纏的對手,且此時不宜暴露身份,【普化雷火珠】動用不得,也不好顯化龍身,實在是憋屈。

  若是正面對敵,雙方硬橋硬馬地做過一場,對方定然不是許玄對手,但此刻那空空兒借著天時地利,隱沒身形,占據了主動,完全不同許玄硬來。

  那幽風沉寂了少時,這次竟然有六道青芒激射,同時飛刺而來。

  許玄正欲躲避,卻見那夜幕之中,有某種龐然大物動身了。

  此物牛首人身,雙足為蹄,通體墨黑,手執鋼叉,長吼一聲,便有無窮懼心,無邊悔意在許玄心頭生發,但許玄氣海中清氣震動,瞬間就清醒過來。

  那六道青芒卻已到了眼前,威勢攝人,若毒蛇吐信。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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