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地宮
地宮內,階梯下。
這路好像沒個盡頭,彎彎繞繞,劉霄聞不知走了多久。
先是遇到一片火海,考驗修為,要行氣抵擋,堅持一刻才走出來。又遇一石門,考驗氣血,重若千鈞,幾乎耗盡他力氣。最後遇到些群集而上的蟲怪,殺得他眼都紅了,法力竭盡,才走出來,剩下些關隘,也是堪堪走了過來。
這些試煉雖有些難處,但還在他把握中,只是越往下,他就覺得那道攝人的腥氣離他越近,如鯨蛟般的龐然大物就在下面,等著他出現,就一口吞掉。
如今只剩下一道了。
走到了道路的盡頭,一座石室出現,入內,不見四壁,若無邊際一般。濃重的黑霧飄起,某種巨大的,似蛟蛇,似蟲介般的東西動起來了,龐大的身軀行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劉霄聞將手按在劍上,蓄勢待發,屏氣不動,回想起了《從明一氣劍訣》中的招式。他年紀雖小,但在山間孤身殺妖的經歷讓他能在此刻穩住身心,捕捉著那東西的位置。
濃霧叫一陣風吹開,某種如金鐵般的物件砸下,劉霄聞翻身躲開,在空中擰腰轉身,地煞火流動,附在劍上,直刺過去。
借著火光,劉霄聞終於看清了這東西的全貌。上身是只如白象般的巨蠍,下半則為水缸粗細的蛇軀,像是將這兩蟲分開,再拼合而成,醜陋中透著詭異。
劍身刺在它那如巨斧般的鉗上,借著地煞火,刺入了大約一指的距離,將周邊一圈瑩白的甲殼燒的焦黑,發出一股惡臭。
這傷勢對於這巨物來說,幾乎不痛不癢,反而激起了這妖物的凶性,發出一道若哨響般的悽厲之聲,蛇身扭動,頃刻就要貼到劉霄聞臉上來。
『如今只能周旋,不可力敵。』
這妖物的氣息足有胎息後期,威勢駭人,且經過些秘法煉製,威勢遠勝劉霄聞見過的任何妖物。他只能在這妖物身下不斷閃轉,不敢力敵,當下只能周旋著,和這妖物耗了起來。
另一邊,湖上船內。
距離各家後輩入地宮已經過了許久,仍未有什麼動靜。
許玄雖然臉上依舊保持鎮定,心裡卻十分不安。地宮之內的情形,他並不知曉,只知若將受到致命的傷勢,會被陣法提前送出來,但受些傷還是難免的。
『霄聞,莫要逞強。』
一旁的柳秋辭臉色也是不甚好看,自己親子入內,他心裡肯定也有些不安。各家中,神情最平淡的,應當是朱家派來的人,似乎胸有成竹。
腳下雲氣渺渺,沒過許玄小腿,真有種不似在人間的幻覺。
「且再等等,應當都走到了最後幾處。」
一旁的左默河低聲說道,顯然是有些把握。
地宮外的陣法忽地閃爍,一人被送了出來,吳家那邊立刻有人驚呼,顯然是這家的後輩。
「吳家看來是真不行了,吳何用沒了,剩下的後人不堪大用。」
柳秋辭壓低聲音,向著旁邊二人說道。
「吳家同我空劍門臨近,位於我門北方,當年妖災,躲在後面,畏畏縮縮,封閉山門,將治下百姓都送到妖物嘴中,如今也是報應。」
左默河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讓一旁的吳家人聽見,這位空劍門掌門顯然和吳家積怨已久,當下嘴上不饒人,笑了起來。
「莫說了,仙宗的人在看著,現在非是爭鬥之時。」
柳秋辭止住了左默河,生怕兩撥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如今吳家出局,還剩六人,除去長生觀的嫡系預定的一道,當是個五爭三的局面,不知哪家敗。」
許玄看向地宮方向,眼中有些憂慮之色,瞳中有微弱的紫雷閃過。
氣海之中那白玉古碑浮沉,他好像看到天邊浮現出如山般的巨繭,破開,某種若蟲,若獸般的巨大事物,在這事物身旁浮現一道道猙獰的咒文,自天上落下,直直降到地宮之內。
這幻象讓他一驚,但瞬息又完全忘了剛才看到什麼,只覺得有些不對,心揪起來。
寶船內閣,那老道仍在掐算什麼。
「師父,如今那毒物可選好宿主了?」
那青袍道人仍立於座下,見地宮遲遲未有動靜,有些憂慮。
「習明,再等等,或許是還未爭到激烈處。這赤斗蜈合好鬥爭狠之意,出於蜀地,到時爭搶那靈泉洗鍊的位子,這些原上的人,必會打出些真火來。」
「師父,存思也有些蜀國血統,那位大巫指定讓他也來,不會落在他——」
座下那叫做習明的青袍道士似乎想到了某種最為糟糕的結果,擔心起了自家弟子,臉色陰沉下來。
那老道停下掐算,似乎有些疑心回道:
「不可能的事,我等先是讓他入了一處無爭無斗的密道,再預定了座次,不起刀兵。讓他時時默念清心咒,心若平湖,必不可能勾連上。」
「更何況,我長生觀的氣數還在,有真人坐鎮,應當可止那毒物接近。」
「不知巫荒那位要藉此練就何等神通?」
習明安心了些,便問起別的事來。
「聽聞是【觀毒會】,共要尋五人,各遣毒物附身,神通勾連,到時一齊入巫荒廝殺,養出一道真蠱來。」
「到底是巫祝道的正果,神妙非是我等能揣測的。」
習明有些感嘆,這事情雖然有些低劣,但巫荒那位允了長生觀不可拒絕的好處,自家真人便幫著送去了四人,如今只差這蜀國血脈的一人。
如今世間毒物不顯,蠱毒不興,還要看巫荒那位能否功成。這【禍毒】如果歸位,天下毒蟲之屬就有了正主。
「師父,弟子還有一問,既然巫荒那位距離功成,只差這道神通,何必去算計古蜀傳下的劍道?」
習明眼神向外看去,似乎穿過夾板,看向了許玄和左默河。
「這事牽扯甚遠,我翻閱典籍,只知古代掌著【禍毒】那一道的大巫,成道時結為一蟲繭,若巍巍高山,立於蜀國之內。蜀地有位真劍仙,一劍斬開那山繭,六欲開,七情散,八苦落,助了那位大巫脫劫,成就金丹。」
「如今後人慾證這道,自當效仿前人,便找上了古蜀傳下的劍道傳承,要拿傳人去煉化為一巫劍,以演舊事。」
習明若有所思,低聲道:
「上面還是看得緊,各家也只會讓巫荒那位帶走一個,不然到時氣數缺了,可就麻煩了。」
閣外,許玄同左默河仍舊在談些劍道上的心得,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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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霄聞這邊已到了緊要關頭,他手中的法劍在上地煞火涌動,身形輾轉騰挪,躲開那巨蠍的鉗子。他之前叫那蛇尾掃了一下,便被擊飛到牆上,骨頭碎了幾根,吐出幾口血來。
他的法力將要耗盡,而眼前這妖物卻根本不見力竭的徵兆。
『如何是好?』
這妖物上身為蠍形,甲殼瑩白,若精鐵鑄造,法劍斬不深。只能借著那【祈火】令,駕馭地煞火,沿著傷處焚燒,但效果不顯。那【上啟明光】只有一縷,更是擊不穿這如鏡般的甲殼,遇之則四散。
他靜心沉意,看向那妖物的下半身,蛇軀,鱗甲森然,但腹下只余些細鱗,護得不甚嚴密,或許可以從此處斬開?
提劍上前,他的心從未跳的這般快過,眼中似乎已經顯出這妖物的臟腑腸肚。
只待一劍。
他緊緊貼著這妖物的前身,冒著被一鉗砸中的風險,繞到了這妖物身下。那巨鉗砸下,擦到他的右腿,讓他頓時失去了右腿的知覺。
「機會。」
一劍斬出,使的是那劍訣中最基礎的【長氣行雲】,劍勢展開,輕易地斬進了那妖物柔軟些的腹部,而後攪動起來。
劉霄聞已用了【祈火】令最後的手段,將法力悉數點燃,地煞之火洶湧,在那妖物的腹部炸開,散出一股焦臭。
那巨鉗落下,眼看就要砸到他身上,卻一點點慢了下來,最後失去了生機。
某種極為隱晦的氣勢在他身上浮現,他只覺兩眼燒的有些紅了,牆角似乎有什麼赤色之物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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