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玄祈雷木
長明山奇拔峭峻,位於洛青北面,巍峨的頂峰似乎占去了半壁西天,屏住了山勢低矮的大盤,使其正午稍稍來遲。
這山地氣稀薄,怪石嶙峋,只在山腰有幾處靈田,可供種些靈藥。
許玄駕雲而落,見有十來名胎息初期的弟子忙碌,大都十分年長,由一青裙少女領著,正在梳理地脈,將那些靈藥一一歸正施水,行的是門中的《小雲雨訣》,不過是一品的法訣,只有些凝聚水氣,行雲布雨之能。
即便如此,這群弟子也都十分吃力,只能輪流上陣,那青裙少女到了胎息中期的修為,還算輕鬆。
「見過掌門。」
許玄一至,這些弟子紛紛下拜,要知道他們這些外門弟子一年到頭,可見不了這位觀主幾面,當下眾人都十分振奮。
「高峽,你習微師伯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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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玄讓眾人繼續忙碌,只是讓溫思安的真傳張高峽上前來。
張高峽年紀只長劉霄聞三歲,卻已主事長明山許久。
她生得嬌俏可愛,臉蛋圓潤,一笑便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但沉穩有靜氣,將這靈田打理的井井有條,深得溫思安器重。
「回稟掌門,習微師叔去了後山,說是要修整陣法。」
「此地靈田歲有餘成,你盡心竭力,師門都看在眼裡,霄聞若是和你一般處事沉穩,我也就放心了。」
許玄略有感慨,蓮花寺奪了大盤,觀中靈藥收成幾近斷絕,幸而長明有些起色,緩解了門中壓力。
「長明一地,是思安師尊細心看顧,方有收成,高峽不敢居功,霄聞師弟天賦異稟,將來在外,還要靠他撐起山門。」
張高峽言語謙恭,說起自家師尊微微露出笑來。
言畢,許玄叮囑幾句,便駕雲而起,破開天光,向著後山去了。
山間多有霧氣,橫波回瀾,載浮載沉,許玄就在這白濤般的雲煙間奔行,順著靈脈波動,便尋到了王習微。
「師弟,你來了,且等一等。」
王習微正在掐訣施法,一道道陣盤隨念浮起,那山間土石似水波般顫動幾下,陣盤便埋到了地脈之中。
許玄在一旁靜心等候,這陣法一道精妙,觀中只有王習微粗通些,但也只能修補下這【金光陣】,若是想重新布陣,恐怕只能到大景原上,去尋那擅長陣法的段家。
待到王習微修補完畢,兩人駕風而起,向北遠望便是低矮的大盤山,草木青郁,翠微掩映。
「師弟,可看到了?」
王習微意有所指,許玄也明白他意思,雖然相隔較遠,但依稀可以望見北面山中,一座金漆玉砌的寺廟已然建起,鄉民正圍在下方,叩拜不停。
「這是故意噁心我等。」
許玄皺眉,這些釋修愚人心智,名為接引,實則迷神,凡夫俗子一個個拋妻棄子,辱父欺夫,舍家入寺,最後化作廟下一具白骨,將那佛寺墊的更高些。
「蓮花寺的和尚,占了大盤,叫陳老爺子嚇退,雖說立誓不犯,倒是會膈應我等。」
王習微言語不忿,帶著凜冽的殺意,如這山間的冷霧。
「待我築基,再做打算,到時必要叫蓮花寺加倍奉還。」
許玄語氣沉鬱,原本有些老氣的臉上露出一股蛟蛇般的狠戾,雷屑在他那黑白分明的瞳仁中跳動,似妖魔要擇人而噬,讓山風也窒了一瞬。
師兄兩人都對這和尚深惡痛絕,不願在此多留,一同駕風回往洛青,不時便到了居真殿內。
入內,許玄將秋葫派來訪之事,細細說了,引得這虬髯大漢眉有喜色,顯然對這樁婚事算得上滿意。
「那沈殊我也見過,是秋葫派的嫡傳,這聞繡雲好魄力,竟肯嫁了過來。」
許玄見他樂得此事,便斟酌一番,輕聲問道:
「棲雲說是聽從你我吩咐,師兄若是以為良配,我便修書一封,定個吉日。」
那漢子對他這個兒子言語之間有些迴避,只是從宗門利益談起,彷佛不在意般說道:
「秋葫派歷來親近我等,如今觀內勢弱,兩家結親,互有益處,自然是好事。」
許玄見他這般彆扭,也不多言,便準備修書一封,讓人送些靈物過去,以為聘禮。
「陳巍元的大壽將至,師弟可想好對策了?」
談完棲雲的婚事,王習微便同許玄商議起今後之事。
陳巍元大壽就在幾天後,許玄早有準備,屆時便由他一人前往拜訪。
陳家大壽,無人敢起兵戈,但許玄還是讓王習微到時率門人退守洛青,即便那黑風谷真發了癲,打了過來,也難破陣法。
王習微見他諸事安排妥當,便放心許多,自懷中取出一截漆黑的枯木來。
這東西一出現,許玄只覺氣海震動,【丹霆】雀躍,周身法力運轉都暢快幾分,平時有此感,也是在雷雨天氣下。
那枯木之上雷光流溢,一片死氣之中,獨蘊了一道生機,看起來頗為不凡,至少不比那【地母慈珠】品階差。
「師兄,這是?」
許玄有些訝異,王師兄雖然煉器之術高深,但這些年來,掙的靈資大都填進了宗門內,連王棲雲修行的資糧也未額外供給,稱得上兩袖清風,如今卻取出這般靈物來。
「【玄祈雷木】,是我為你突破練氣六重準備的。」
「《震耀問靈法》屬【震雷】一道,卻不是我觀真傳,只是長輩奇遇得來的,這功法殘缺,當年門中修行此道的,大都是在求取【命本】上遭劫,或重傷,或身隕。」
「我這些年來,為各家煉器不少,有些關係,打聽到了這法子,自十年前就開始準備了。」
王習微娓娓道來,將他這些年為許玄求取【命本】的籌劃解釋明了。
【震雷】一道,誅惡伏邪,起命繼後,亨通百里,馳壯音於天,激駿響於地,以陰陽為炭,天地為爐,其音隆隆,其勢陣陣,其德淳淳。
若是常人向天求取,多是落個遭劫的下場,但這【玄祈靈木】卻是雷擊之木。
王習微以築基品級的桃柳靈木,每年驚蟄立於山巔,引雷落下,於死寂中生發一點生機練就。
桃柳之屬,多為木精,當屬【忌木】一道,不若參天之【甲木】生機壯博,但卻能枯木逢春,遇雷化劫,便成了這【玄祈雷木】,待到許玄求取【命本】,接引天雷,自有大用。
「師兄,這——」
許玄卻未想到王習微對他道途這般上心,早早就準備好了,要知道王棲雲的修行他這位師兄也少有過問。
「你卻不必事事都勞心勞力,我身為師兄,卻還要讓你整日同人鬥法,不得安穩修行,我心有愧,只是想著能盡些力。」
許玄接過那【玄祈雷木】,只覺這靈物太重了,比那【地母慈珠】還重的多,讓他幾乎拿不穩。
王習微猛地抬頭,腰挺的筆直,虎目圓睜,言語頓挫,好似牙尖含著塊生鐵道:
「師父當年仍有長輩為其遮風擋雨,他一朝功成,突破築基,劍氣入命,劍意存性,大破伏血山,好不快意。」
「門中三代積累,終於又出了他這位築基,都說他是中興之主,仙家道種!各門各派都來賀喜,準備助我等移山門到大景原。」
「哼,妖災,不過是些築基的妖物,根基虛浮,功法也不入流,怎能殺他!怎能殺他!」
「師弟,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啊,一道旨意傳下,就讓他從此殞命,法軀崩碎,化作一道金火,燒塌了大盤諸峰。」
這漢子死死抓緊腰間那紅玉小錘,這法器隨之轟鳴,流火大作。
「夠了!這事不准再提,萬不能讓溫師妹知道了。」
許玄怒喝一聲,那張布滿暮氣與疲態的臉上顯出無奈。
「我無一日不在想,無一夜不在恨,但可不敢言,可不敢言吶。」
說完,許玄直直離了居真殿,向著山上祖師堂走去。
青松如舊,隨風而動。
他身後傳來一陣壓抑細微的嗚咽之聲,引得山間的鳥雀跟著狂鳴不止,狀若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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