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藏經
觀律殿,此刻爭鬥將歇,共計五本功法,三神二震,都有了歸處。
許玄稍稍留心下那紫衣女子,他日後若是想再尋震雷一道的功法,線索就落在這處。
如今殿內只剩下洛舜伏和那蕭雪崖還在鬥法,那敕雷道嫡傳帶入的兩人已被刀氣斬的重傷,遁了出去。
那持刀的遼人要應付三人,也損耗頗多,但仗著修為高深抵住了。他的法刀揮動,時而若太岳壓頂,時而似飛鳥落羽,輕重隨心,快慢無由。
蕭雪崖放聲狂笑,刀上金雷流淌,那神人乘白馬渡河之圖似活了一般,為刀氣增長威勢。
洛舜伏見勢不妙,也是有些搏命的意思,身上的寶甲神輝流溢,帶起陣陣雨絲,顯出道道明藍的雷光,應當是【霄雷】一道的法器。
只見這位敕雷道的傳人高聲念道:
「瑞鳥迎舟,商羊舞雨。」
接著他胸腔鼓起,寶甲上雲雨之雷散開,祭出一道符籙來,便見天雨滂霈,成膏澤四方之意。
這洛舜伏的氣勢陡然上漲,金藍二雷齊綻,壓住了對面的刀氣。
「來得好。」
那垂辮的遼人打得興起,竟然絲毫不避,迎了上去。
「上祭。」
這蕭雪崖輕喝一聲,舌尖若春雷綻放,身上逐漸有靈光泛起。他寶刀上的刻圖變化,神人登山,下方有王者祭祀,以白馬、玄牛、赤羊為牲,詣天神、地祗位。
他的兩眼泛白,似乎失了靈智,但身上神雷更盛,贊聲四起,僅僅一刀,破開層層風雨,直接將那洛舜伏寶甲和符籙斬開。
這遼人使的秘術不類仙道,反而有些像是巫祝道的意思,只是更類請神降身,不若巫荒的蠱毒咒術。
那敕雷道的嫡傳遭了刀氣,半邊身子都被剖開,當下身上一道符籙亮起,將其送出殿外。
許玄看得心驚,這蕭雪崖不過鍊氣,實力之強橫,遠超赤雲南的所有年輕一代,就是當初那長生觀的習明道人,恐怕也撐不住這一刀。
鬥法看的就是修為、道統、秘術、法器和器藝,這蕭雪崖各方面都穩穩壓過洛舜伏,看來這功法還是落到他手裡了。
許玄可無去爭搶的心思,殿中僅有這一本六品功法,十分燙手,且是神雷一道,他也修行不得。
當下許玄只是暗暗觀摩,趕緊調息完畢就欲離開,一旁的納文殿還有不少秘術,楊緣心不知情況,還需去看看。
調息完畢,許玄正欲離去,卻見殿外又來一人入內。
是位著赤黃袍服的男子,鍊氣九重,方頤大口,儀表堂堂,氣勢威嚴,其頂上有五色雲氣相隨,圜如車蓋,架著杏黃的離火,修行的竟然不是雷法,不知如何入內的。
此人進入,便見殿前雷光一寂,轉為白耀之色,為鞭為鐧,為天牢,為仙鍘,顯出君王失位,仙人謫凡之景,更有一十二律令顯化,要來判罰這人。
接著亮金的神雷湧起,化為天龍、寶劍,讚頌帝德,光明如日,規輪如月,輝耀如星,沾潤如海,將那白耀的雷光打落。
白耀之雷化為道道雷漿,一者升天,湧入金色的雷雲,一者降地,沉入紫絳的雷澤。
許玄有所感應,眼前此人到來,似乎激起了古代道統演變的異象,只是不知那白耀之雷是哪一道。
這人入內,尚還在殿中的眾人都緊張起來,但那赤黃袍服的男子只是看向了蕭雪崖,悠然說道:
「蕭雪崖,此間事了,你可以走了。」
那遼人此刻終於正色起來,不敢輕慢,回道:
「原來是離國的帝裔,是我失敬了,此番一別,他日再會。」
言畢,這蕭雪崖不再停留,架著一團灰雲,其上有鼠、狐、蛇諸多獸首浮現,顯得猙獰怪異。
許玄傷勢恢復,也欲離去,只是那男子環視一周,見都是離國的道統,這才滿意。
這帝裔祭出一玉璽來,便有紫氣彌散,在場眾人都不由得拜服行禮,就是他自身也不例外。
『紫府靈器。』
許玄見過提鋒山的真人,這玉璽的威勢是紫府級別的無疑,但並不針對在場眾人,許玄跪伏行禮,壓力就減輕許多。
「大離正統,稟受天命,恭請【社雷】降法,以正社稷,明律令。」
殿頂的雷雲積蓄,轉為白耀之色,直直劈在那玉璽上,似發怒一般,與此同時,一本若白玉的道書落下,到了那男子手中。
這位帝裔得了道書,將玉璽的紫氣收回,並未再看殿內眾人,徑直離開。
『行事真是霸道,這就是離國的天家?』
許玄有些感嘆,這殿中來的眾人,都代表一位紫府,這位帝裔卻毫不在意,當真是行事無忌。
那白耀之雷應當就是所謂的【社雷】,許玄從未聽聞過有哪家修行這道的,恐怕已經絕跡了。
眾人陸續出去,不再此處停留,出了那觀律殿,許玄正欲前往一旁的納文殿,卻不想身旁忽地靠近一妖,正是那得了【神雷】功法的帶翅之妖。
許玄有些警惕,看了過去,逆鱗豎起,對面那妖物忙止步,語氣和善,說道:
「可是大溟澤的哪位龍子,在下雲藏雨,是幽州【觀律雷鬼】一脈。」
這雲藏雨此刻已經變回人身,豬首豹尾都隱去,只是人相也不甚好看,面如重棗,眼如銅鈴,獠牙外露。
「正是,在下穆幽度,不知道友有何事?」
許玄皺眉,不太想牽扯過多。
「我族曾追隨龍庭,見了貴血,現在暫無爭鬥,特來見禮。」
那雲藏雨言語真摯,倒是讓許玄稍稍放鬆警惕,但仍舊有些戒備。
「閣下應當是龍王嫡血,和之前自龍庭貶謫出的雜血蛟蛇不同,不知是生了什麼變故?」
對方輕聲問道,顯然眼力不錯,一眼就看出許玄的血脈是某位龍王直傳。
「還不是那些嫡庶之分,兄弟相殘的事,道友難道想聽個詳細。」
許玄看了過來,那雲藏雨卻慌忙搖頭,捂住雙耳,連呼罪過,轉而低聲說道:
「幽度龍子為何不去找我族,反而投了那【丙日奉焰鴉】。雖然【丙火】在天為日亦為電,但還是我雷鬼一族的地界更適合修行雷法。」
「我族自從被逐出雷宮,就一直跟隨大溟澤龍庭。千年前【溟雲天】封閉,我【觀律雷鬼】一脈才落在幽州。」
那雲藏雨表情有些幽怨,配上他那副尊容實在是有些駭人了,許玄看得心驚,只是說道:
「貴族有這般情誼在,我十分感激,只是如今應了火鴉,洞天的事情解決,日後必去拜訪。」
這邊許玄已經想著如何拜別了,突然想起一事來,低低問道:
「藏雨道友可見了那位離國帝裔所為,不知那【社雷】是何等道統?竟然藏在深處,我等都察覺不到。」
那雲藏雨有些驚異之色,只是搖頭說道:
「我【觀律雷鬼】一族曾在雷宮任職,那【社雷】自然有些了解,但此地不可妄言,說不得。」
「靈霄不爭,社亡於神震,幽度龍子知道這事即可,日後可來幽州,到時詳談。」
這話剛剛說完,便見一道天雷落下,直擊那雲藏雨,被對方一口吞下。
「我還有要事在身,納文殿就不入了,待到【涌劫天】真正開啟,再同龍子相會。」
雲藏雨告辭,許玄回禮,兩妖就此分別。
許玄便直入納文殿,前去尋楊緣心了,出來不見這火鴉的身影,必然還在那納文殿中,不知遇到何等難處。
納文殿相較於觀律殿破損許多,殿頂塌陷,幾乎如同廢墟。
許玄越過陣法,入內便見楊緣心似乎叫人圍住了,身旁正是那玉流妖山的白蘇。
兩妖護著一團流光,被幾家仙道圍攻,都要爭此物。
楊緣心修行年歲尚小,修為不夠,散出道道紅羽,混著火氣,為那白蘇壓陣。
這位玉流妖山的嫡傳當真了得,練氣八重,手段極多,持琴而彈,便見無數寒流涌動,將圍攻之人的兵戈水火一一凍結。
許玄更是在圍攻的人中看到了一位熟人,長生觀的習明道人,這人的修為如今也到了鍊氣八重境界,但實力差了那白蘇許多。
許玄暗暗估計,這白蘇恐怕比那雲藏雨還要強上一線,那位白宣仙姑更不知是何等修為,連楊緣心這位火鴉貴種都十分敬重。
「我來助你。」
見有長生觀的人,許玄根本不打算留手,當初這家可是差點害了自己徒弟,這仇許玄可記在心底。
當下許玄顯化出原形,直接祭出那【普化雷火珠】,蛟尾捲起那寶珠,直直撞向那習明道人。白蘇見許玄來了,更是會意,寒氣大盛,要將幾人全部留在這邊。
習明大駭,身旁的眾人更是做鳥獸散,但那寶珠來勢極快,直接炸響。只見一朵黑雲悠悠升起,雷火二氣四散,硝炭、硫磺的氣味升騰。
那習明遭創,哀嚎一聲,架起一陣霜風,慌忙遁走,身旁的眾人見為首的敗了,也都紛紛逃遁。
這時許玄才化為人身,上前去見楊緣心。
「幽度兄,你可算是來了,我這邊差點就交代在這裡了。」
楊緣心撫胸順氣,動作誇張,一副驚恐的模樣,引得身旁的白蘇輕笑。
許玄連連稱罪過,告饒說是自己來得晚了。
他知道這女子只是開個玩笑,紫府之間可少有嫡系相殺的,除非死仇,不然都是留一線,更別提那蹈焰還在外看著。
「幽度兄可得了功法?」
楊緣心正色,問了過來。
許玄取出那本紫玉道書,楊緣心見了,面有喜色,只是讓他收好。
「多謝幽度龍子,在下白蘇,來自玉流妖山。」
那白蘇這時才看了過來,行禮問候,神色不似之前那般清冷,有些笑意。
「在下穆幽度,如今無家可歸。」
許玄應了,但心中有些奇怪,不知這白蘇初次見面為何不同自己交談,如今才說上話來。
「幽度兄莫怪,先前有位東海的龍子登岸,行事輕薄,得罪了我這位姐姐,所以她見了你,才不敢搭話。」
楊緣心神色明快,上去挽著這白蘇的右臂,看來兩人確實是熟識。
「你呀。」
白蘇曲指輕彈楊緣心的額頭,引得這位火鴉嬌哼幾聲,有些撒嬌的意味,許玄這邊別過頭去,不太敢看。
「不知緣心同白蘇道友得了什麼秘術,竟然讓幾家仙道也來爭搶?」
許玄有些好奇,看向了那團流光。
這時那白蘇輕輕推開楊緣心,取出那團流光,細細說道:
「這納文殿的秘術,最高不過四品,不是核心的傳承,但來歷古老,值得觀摩。」
「這是【起靈納兵術】,四品秘術,涉及【聞幽】一道的養兵之法。」
許玄有些意動,【聞幽】這道統他只在天陀口中聽過,不知是何等道統,現在也未曾聽聞有人修行,便問道:
「不知這秘術有何神妙,不過四品,竟然引得眾人爭搶?」
那白蘇顯然有些了解,眉眼低垂,柔聲說道:
「這道統並不顯世,如今落到地下去了,幽度龍子不知也是正常。」
「【聞幽】如今位上無人,天下兵器難以生靈,只有紫府靈器才有些靈智,再者就是【藏金】這一道,也可催生器靈,但效用不好,十分蠢笨。」
「這【起靈納兵術】正是講了如何培育法器靈性,使之護身,現在十分少見。」
言畢,這白蘇祭出一玉簡,將這流光中的文字一一拓印,而後交予了楊緣心。
「這秘術是緣心先發現的,我僅在此抄錄一份,原本就交予你們了。」
這邊楊緣心和許玄都紛紛道謝,畢竟能拿到這秘術,還是這位白蘇出了主力。
如今這納文殿經過大戰,更是徹底坍塌,化為一片廢墟,再無什麼可尋的了。
三人便齊齊離開,向著出口走去,只是到了那【九天普化】的道門前,卻見前方太虛動盪,似乎有什麼異樣。
金雷四起,伏壓而下,沖向一呈現鐵灰之色的法身,這法身其首不斷演化獸相,為虎豹,為豺狼,有祭祀之聲響起。
一道怒喝自太虛之中傳來,響徹這番天地,只聽到一聲:
「洛聆鳴,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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