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卷末
第635章 卷末
半個月後。
長安城中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要說原因,很簡單,唐皇納妃了,原來的吏部尚書,鄭國公王世充的外甥女董淑妮被冊封為貴妃,由玉菡苑搬進了春華宮。
其實對於滿朝文武,並不意外有這樣的進展,反倒覺得有些晚,因為董淑妮來到長安已經快兩年了,以李淵的好色程度,居然這麼久才把人搞到手。
可能正是因為得來不易,皇帝對於納妃這件事的重視程度遠遠超過了之前納張婕妤、尹德妃二人的標準,可以說只比冊封皇后低了半籌。
當晚夜宴。
李淵身著袞衣,於甘露殿大宴群臣,裴寂、竇威、陳叔達等大臣皆到場祝賀,這一頓飯吃得君臣俱歡,李淵喝了不少酒,面紅耳赤,神采飛揚,興致上來了,還讓樂師奏樂,以老嗓唱了一曲《樂府江陵女歌》。
雨從天上茫,水從橋下流。拾得娘裙帶,同心結兩頭。
歌是好歌,詞是好詞,但是作者嘛——隋煬帝楊廣。
平心而論不合適。
但是誰都看得出,李淵喝多了,唱嗨了,此時此刻,哪裡顧得上歌是誰寫的,能表達他的心情就是最好的。
同心結,同心結。
由此可見,李淵對這位董貴妃有多喜歡。
這種時刻,誰會在他面前說那些煞風景的話?當然沒人敢,就連近臣裴寂都壓下了詢問李淵這麼重要的事,秦王怎麼沒有趕來赴宴,是不是出了什麼狀況的衝動。
戌時將盡,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殿下文武紛紛起身告辭,離宮而去。
宦官和宮女準備撤席時,被李淵轟了出去,老臉拉得很長。
這時屏風後面人影一閃,陰癸派的臥底,祝玉妍的師兄韋憐香緩步走出,不知道是閹了太久的原因,還是性格問題,舉止動作陰柔得過分。
「陛下,秦王沒來?」
李淵搖了搖頭,表情有些複雜。
「他這是欺君!」
早前他派人去通知李世民,李世民的回答是到時一定入宮參會,結果這場酒從頭喝到尾,人不僅沒到,連個送話的使者都沒派。
韋蓮花沒有多說什麼,過去扶起李淵,朝著後殿走去。
「陛下當心台階。」
「我沒事。」
李淵好歹也是一方高手,武功比李密等人強不少,這點酒自然醉不倒他。
韋憐香扶著他到後殿坐下,正要喊人上茶,給皇帝解酒,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當值宦官報說秦王來了,帶著長孫無忌在殿外求見。
李淵一聽,明白了。
說來說去,二兒子還是怕死,不敢在眾臣參與的宴會現身,待裴寂等人離開才敢入宮相見,盡身為兒子的責任。
「讓他來後殿見我。」
「是。」
宦官躬身退下。
李淵同韋憐香對望一眼。
「按計劃行事。」
韋憐香點點頭,繞至屏風後面藏好。
少時,宦官趨步在前,帶著李世民和長孫無忌來到後殿,跟前幾次披甲相見不同,這次就穿著一件寬鬆的弁服,腰扎玉帶。
李世民解釋道:「兒臣早前趕來長安途中接到密保,軍營內有人鼓譟士兵叛亂,只能折返軍營處理,故而誤了夜宴,還望父皇見諒。」
李淵和顏悅色地道:「所謂事有輕重緩急,軍務乃立國根本,世民你做得對,來,過來……讓為父看看。」
李世民走到李淵面前。
當父親的看了他幾眼,拍掉肩膀上沾的灰塵:「這才半個多月,又瘦了。不過軍中事務繁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前兩天DTZ的斛薛部為求庇護,遣使來朝的同時還進貢了一批草原特產,裡面的鹿肉不錯,今日夜宴,眾官便對那道串燒鹿脯讚不絕口,這樣,朕明日叫人送一些到營中,給你補補身子。」
「謝父皇關心。」
還跟以前一樣,李世民不說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事,李淵也不提。
「對了,兒臣還未向父皇道喜。」
「呵呵,好,好。」
李淵拍著他的肩膀說道:「你能來為父就很開心了。」
話罷提起韋憐香離開前碰過的鏨金酒壺,往杯子裡倒了兩杯酒,一杯給自己,一杯給李世民:「來,跟為父喝一杯。」
「是。」
李世民接過酒水,剛要飲下,便在這時,一道密語鑽入耳廓,端杯的手又緩緩放回去,眼光明滅,面露掙扎。
李淵麵皮微跳:「怎麼了?」
李世民沉默片刻說道:「兒臣忽然想起,明日一早還要帶人前往潼關巡查,以防錢獨關和王要漢突襲關中。喝酒容易誤事,就……不必了吧。」
「誒,只此一杯,怎會誤事?」李淵一仰頭,啾,身為皇帝,竟然先干為敬了。
李世民定定地看著杯子裡的酒水,掙扎之色愈濃,數息後突然抬頭:「不如,父皇也幫兒臣把這杯酒喝了吧。」
話罷遞出酒杯。
李淵的心咯噔一下,表情大變,知道事情敗露了,李世民竟能分辨出酒水是否有毒,暗中把韋憐香罵了個狗血淋頭,這老宦官不是說侄他的毒無色無味,天下無雙嗎?為什麼沒有騙過李世民?
「父皇?」
「……」
李淵不接酒杯,還往後退了一步。
至此,長孫無忌也看出個中不妥,目光炯炯地盯著皇帝。
「韋……」
李淵剛要喊屏風後面的韋憐香進殿護駕,突地身子一僵,整個人定在原地。
帶李世民入殿的司職宦官以為是他們對皇帝做的手腳,急步切入,大聲喝問:「秦王殿下,你要幹什麼?想造反嗎?」
長孫無忌臉色一沉,猛出一掌擊在宦官胸口,那人只會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沒有內力護體,當場吐血而亡。
「秦王,事已至此,別猶豫了。」
李世民的瞳孔一點一點縮小,嘴越抿越緊,唇角微扯,面露狠色,最終上前一步,滿臉猙獰捏住驚恐萬狀的李淵的下巴,將杯子裡的毒酒全部灌入親爹嘴裡。
「這都是你逼我的!」
聲音嘶啞,像野獸在低吼。
其實早在答應和風清揚聯手時,他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結果沒兩天就聽說李淵要納董淑妮為妃,他很清楚,董淑妮和李元吉、李建成關係不錯,原本想的是納妃完成後,以李淵被董淑妮蠱惑為由發動宮廷政變,豈料今日這大喜的日子,親爹竟搶先對他下手了。
萬幸風清揚前輩提早潛入皇宮,關鍵時刻以傳音入密的方式告訴他酒里有毒,保全了他的性命。
既然李淵想要他的命,那沒辦法,只有請太上皇赴死了。
至於弒父這種事……楊廣又不是沒幹過。
給李淵餵完毒酒,他又在袞服里搜了搜,摸出放解藥的黑色瓷瓶,帶著長孫無忌離開甘露殿。
「秦王,只是餵毒酒……會不會不妥?」
「沒時間等毒酒發作了,風前輩會幫忙善後的。」
長孫無忌微微一愣,旋即明白過來,李世民不願讓李淵身上出現外傷,因為董淑妮不會武功,用毒酒謀害皇帝更有說服力,而如果一直在宮裡等待,萬一走漏風聲,引來禁軍就不好了,此時李世民要做的,便是趕緊回營,帶齊兵馬入城,儘快控制局面。
另一邊,李淵連飲兩杯毒酒,腹中翻騰,絞痛不止,也不知道是中毒的關係,還是真氣衝破了穴道,總之可以動了。
「韋……韋公公,韋公公……」
他趴在地上叫了兩聲,發現沒有人應,又嘗試運功療傷,竟是完全沒有效果,毒開始往身體各處擴散。
如果不能拿到解藥,毫無疑問他會死,可他手裡的解藥已被李世民搶走,只有找到韋公公,才有希望解毒。
今天是他的洞房花燭夜,心心念念的美人就在床上等著,可不能就這麼死掉。
這個念頭給了他極大的動力,李淵跌跌撞撞往後面走去,繞過屏風一看,哪有什麼韋公公。
「韋公公……」
「韋公公……」
他東倒一下,西歪一下,手腳並用地爬出甘露宮。
夜色深重,風吹得落葉沙沙響,宮燈兩排,照亮了往北的路,然而四周靜悄悄的,看不到忙碌的宮女,也找不見當值的宦官,好像偌大一個太極宮就剩他一個人。
「來人。」
「來人……」
「誰在……朕……」
李淵很虛弱,很痛苦,氣喘吁吁,滿頭大汗,拖著越來越重的身子一面走一面叫人,可是喊了好久也沒人出現幫他,直至靠近金水河畔的延嘉殿時,恍惚看到韋公公的身影掠過。
「韋公……公,解藥,給我……」
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聚起餘力,追向西北。
捱過幾道院牆,拐進一個院子,韋公公的身影突然消失了,當看到一個個貼著喜字的大紅燈籠,美麗的彩綢,地上散落的花瓣,還有寓意美好的各種對聯,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這裡好像是春華宮,他要和董淑妃洞房花燭夜的地方。
「淑妮……」
他朝著春華宮門前台階爬去,還在心裡奇怪,為什麼院子裡一個宮女都沒有。
「咯咯咯咯……真是的,瞧你這猴急的樣子,就那麼想要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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